安全漏洞【55】

CAM 55：分身乏术（后篇）

对德雷克•戴蒙斯而言，一段新闻就是一笔生意，一张照片便等同于数十张钞票。对于记者而言，对新闻的敏锐嗅觉必不可少，但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主动出击。无论是什么事情，它都不可能自己送上门来等你抓拍。

就像兔子不会主动跳入恶狼的口中那样，狼若是想要填饱肚子，那就必须学会如何隐藏，如何狩猎，甚至要学会加入狼群，学会对首领表达敬意，学会如何去合作。

现在，如果将德雷克比作那只狼的话，那克里斯•阿夫顿自然就是一只肥羊。从新闻舆论界消失了近一个月后，当克里斯再次回归公众视野时，他与维多莉娅一同抓获兰彻为首的器官走私团伙的新闻，就是在德雷克的快门声与键盘敲击声后登上报纸的。

可只有这样一段正面新闻又怎能足够？德雷克的报社主编告诉他，要想吸引到公众的兴趣，那就不只需要为他们提供些新鲜事，还需要为他们提供些诱人的肥肉—那种只要他人一看到标题、头图便会产生“我要将它读完”的冲动的劲爆消息！这正是德雷克所需要的，这也正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

当时，报社主编为他指了一条明路：去挖些公众人物的私密信息。他当然不需要德雷克像小偷、间谍那样潜入克里斯的房间，然后去东翻西找之类的。如今人们目光的焦点，与三四十年前有小异而不失大同。看到德雷克依旧没能明白自己的话后，主编也不再继续拐弯抹角，直接对德雷克揭晓答案—

克里斯•阿夫顿，人们一定很想知道他现在的恋爱情况，感情生活一类的。德雷克的脑袋也该开窍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德雷克一拍大腿后拿好相机，向着报社出口狂奔而去—找到克里斯•阿夫顿，这对德雷克来说易如反掌。

重点在于，找到阿夫顿警官后，德雷克要如何把握这次机会，又要去拍下克里斯感情生活的分分秒秒。更何况，就算他成功拍到些珍贵素材，他也没能想出要如何去为那些照片搭配文章—总不能像脱口秀节目那样瞎编乱造，不是吗？

国庆节假期的商业街上，购物游玩的人们成为除去各色商店外的风景线之一。德雷克与克里斯之间，只隔着一条过道。在克里斯身边，还有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女。

少女的长发是美丽的咖啡色，双眸如同两颗饱满的麦栗。德雷克对准二人按下快门，他咽了咽口中的唾液，两颗眼球还锁定在少女那柔嫩的肌肤、裸露的肚皮与纤细腰围上。如果他再年轻上三四岁，或者存款里多上几位数的话，那他也会考虑与那名少女约会的！

这下子，周报的头条可就有着落了。

当克里斯看到尤伦卡的第一眼，尤伦卡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再次刷新。在咖啡厅中的青涩少女一改啤。平日的围裙装束与双马尾，谷稻般的棕色长发直落腰间。绣着红色爱心图案的粉色紧身衬衫，让尤伦卡的身材被完美展现—优美而苗条的腰部，搭配她那白晳柔嫩的肌肤，与被露脐装添上几份情趣的腹部马甲线。

尤伦卡那双麦栗色的瞳眸，在温柔中又多上几许活泼与灵动。

牛仔短裤与一双浅棕色过膝袜，搭配黑色短皮靴与一只粉色腿环。它们让尤伦卡内在的活泼主动暴露，尤伦卡攥紧十指后高举双臂，她已经准备好要在这里花费掉整个上午，并与克里斯一同享受这段闲暇时光啦！

“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呢？”克里斯身穿一件带有星条旗图案的蓝色衬衫，尤伦卡也向他眨了眨眼，挽住他的左臂后锁定她今天的第一个目标：下一站，时装店！

一阵清脆的快门声后，德雷克满意地用相机查看着自己的三张抓拍。相遇，对话与牵手成功，看来阿夫顿警官的感情私生活还挺丰富的嘛。德雷克一直都不相信他的同事们所疯传的谣言，例如说克里斯真正的情人其实是维多莉娅，还有些人毫无根据地说克里斯可能喜欢男人，现在，德雷克将成为这场争论的终结者—就凭这三张照片！这可是不动如山的铁证！

当他从公共电话亭中，将这个消息告诉报社编辑时，编辑先是对他的成果进行了一次大肆夸赞，之后又搬出自己的第二筹码：只要德雷克继续为他提供这些照片，那他愿意以每张照片80美元的价格收购它们，附带月度奖金与分红。

德雷克挂断电话，握紧手中的照相机后再次潜入人群—对克里斯•阿夫顿的跟踪活动还远没有结束，甚至说是刚刚开始也不为过。成熟稳重的阿夫顿警官，与一位清纯可爱的咖啡色女孩，这两者之间能擦出的，可不只有爱情的火花，更有德雷克升职加薪所需的阶梯，有他正在寻找的无形金矿。

“好看吗？”

在更衣室外等待二十分钟后，尤伦卡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纱丝裙推开木门。克里斯没能留意到的是，这件短裙的款式与品牌，竟与墨菲斯与克里斯重逢时所穿的白裙完全重合。

此时此刻，克里斯只是对尤伦卡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尤伦卡见状，也开心地对身边的服务员讨价还价。在她看来，只要克里斯喜欢，那就足够了。

午餐时间后，二人在一家快餐店中买下一份双人套餐。手提四只购物袋与包装盒的二人坐在街边，他们与对方的冰可乐碰杯，将手中的汉堡伸进对方的口中。之后，尤伦卡从街头的饲鸽老人那里买来两包谷粒，开始与克里斯一起向街边的白鸽喂食。在她看来，这可能是她所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上午。

同时，也是她对克里斯坦诚以待的最后机会。在这期间，陪伴克里斯的人就只是尤伦卡，没有利用，没有诡计与欺骗，只有百分百纯度的微笑，与深藏内心的浓浓爱意与幸福。克里斯闭上眼睛，张开双唇等待尤伦卡的行动，尤伦卡则让炸鸡块沾满胡椒粉与川味酱，之后快速将之投入克里斯口中—

“唔唔唔！尤伦卡，这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恶作剧—！”说完，克里斯抓起一大杯可乐灌入口中，在这之后，他将剩下的胡椒粉全部撒入炸鸡块包装袋中，并将那些炸鸡块一个接一个塞入尤伦卡口中—带着笑声的哀求与尖叫，也无法让克里斯的双手停下。

“哈，哈，我们，我们打—”尤伦卡深呼吸几次后，揉了揉麻感尚存的双唇，之后咂了咂嘴，缓缓靠上克里斯的右肩稍作休息，“—我们打了个平手呢！”

“抱歉，我需要接个电话。”克里斯轻拍几下尤伦卡，接下电话后感到墨菲斯的谴责声直穿耳膜。他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对墨菲斯做过的承诺，现在的时间正是下午两点五十分，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

“克里斯，聚会现场就在商业街中心的自助餐厅，我就在下面等你。”墨菲斯扶住一根路灯灯杆，她那被黑色丝袜包裹的左腿，还在不停踮戳着脚下的石子路面。得知克里斯还在快餐厅附近吃午餐时，她又忍不住催促了他几句。

“好的，等等我。”克里斯听着墨菲斯挂断电话，他先是松了一口气，之后扫了一眼身边的尤伦卡—尤伦卡还在用那些谷粒喂养白鸽呢。现在情况有些难办了，他要怎样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克里斯的大脑再次进入死机状态，他可以独自面对兰彻与绯红刑者那种凶残的罪犯，可现在，他却无法解决自身的情感问题！

“尤伦卡，我需要去一下卫生间，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么？”克里斯对尤伦卡轻声说道，在得到对方的默许后，克里斯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奔向商业街的中心区，快点儿，再快点儿！还有五分钟，克里斯可不想爽掉与墨菲斯的约定！

尽管嘴上不说，可尤伦卡的内心早已产生另一个答案：克里斯怎么可能会是去上卫生间呢？他们身后的快餐店里就有一间，何必要为此专门去绕个远路？尤伦卡身上那本该在今日沉睡的部分，那属于绯红刑者的部分在刹那间苏醒—克里斯欺骗了自己，不是吗？那她也没必要再等下去了，直接追上去看看，以绯红刑者的身份。

尤伦卡将剩下的两把谷粒撒向空中，白鸽们的喜悦，终究不是自己的。她迈起早已被替换为金属义肢的左腿，再次走入快餐店，进入女士卫生间的一个单间中，双臂交叉于胸前。在群蟒般的猩红像素颗粒围绕下，那名青涩的女孩暂时消失在处刑者的暗金色阴影之中。

“阿夫顿警官，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呢—！”

绯红刑者亮出指尖的金属弹孔，自通风窗中灵巧蹿出。她倒是想亲眼看看，克里斯要瞒着尤伦卡去做什么亏心事。试图瞒天过海的小家伙，尤伦卡对克里斯的病态爱意，在这一刻又上升了几份重量。

在更衣室中换好墨菲斯为自己准备的黑色礼服后，克里斯又将那朵布绣假花佩戴到胸前。墨菲斯则将那头长发用一根金色发髻卡住，身着湖蓝色长裙挽住克里斯。同时，她还不忘向仍在喘着粗气的克里斯做出提醒：不要忘了风度，这可是正规场合的上流聚会！

咔擦，咔擦—德雷克再次收获五张照片。什么时候，克里斯的情人又换成了这位艺术界新秀，这位名叫墨菲斯的插画师小姐了？很有趣的三角恋情啊，估计为它买单的读者又要翻上数倍了，这也正是德雷克希望看到的。

“看吧我说过了，来给这种上流聚会做保安与吉祥物，绝对是利大于弊！”毛绒陷阱一边朝自己的嘴里猛灌炸洋葱圈，一边对摇滚弗莱迪、罗克姗进行解释：免费的油炸小吃、黄油三明治与汉堡包，各种能让他们大饱眼福的社交名流。而他们要做的，只不过是查看一下人们的入会许可，外加与孩子们合上几张影罢了。

“同意。”摇滚弗莱迪说完，朝自己的胃袋送入一个牛肉芝士汉堡。这是今天下午的第八个牛肉汉堡了，摇滚弗莱迪的目标，则是要在今下午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吃牛肉汉堡的世界纪录！

“别忘了还有这些饮料。”罗克姗同时将八根颜色各异的塑料管放入口中，之后用力将饮料吸入口中：芬达橙汁，可口可乐，青苹果汁，果粒奶昔，塔塔酱汁与烧烤汁，外加巧克力奶与豆奶用作调味。等到下一次，她还要试试中国的龙井茶与酸醋。

“笑一个，小家伙！”梦魇弗莱迪温柔地将一个男孩举上肩膀，让他坐到自己的背上。男孩也被这只友善金属怪物的热情所感染，带着欢歌笑语让自己的父亲按下快门。

“红烧兔子头？这是我最讨厌的菜了！”梦魇邦尼扫了一眼自助餐柜里的中国菜，他对中式肉丸与北京烤鸭都没什么意见，可红烧兔子头？等等，如果他们连狮子都敢吃的话，那将兔子头红烧做熟什么的，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满载而归，今天的德雷克绝对能够满载而归。直到绯红刑者的一记肘击，让他的春秋大梦彻底破灭—绯红刑者将陷入昏迷的德雷克搬到清洁工休息室去，顺便还将他相机中的照片全部删除—

“抱歉了，跟踪狂先生。虽然你罪不至死，可我本人呢还是很讨厌你这种跟踪行为的哦。还是让阿夫顿警官好好享受他的假期吧，您说呢？”

以尤伦卡的身份离开休息室后，她遮住面部，找到一处位于角落的单桌坐下。舒缓的爵士舞曲从每个人耳边响起，尤伦卡用菜单遮住自己的双眼，以及眼角那不住落下的泪珠。眼角的泪痕很容易风干，可心中的伤痕恐怕将永无法愈合—

克里斯现在，恐怕已经忘了自己还在等着他了吧？

看着在大厅中与墨菲斯一同起舞的克里斯，尤伦卡眼中的绯色微光将那些泪水替代、吞噬。她长叹一口气后，独自承受着一切，默默不语地走过二人，独自迎着宴会厅外的冷风返回原处。

那一天，直到晚上九点整，直到整条商业街变得空无人烟，直到老鼠与蛆虫也深陷梦乡后，尤伦卡从长椅上起身，带着她那颗蒙上阴影的内心，回到自己的咖啡厅。每走一步，她就剥去一块尚存内心的温暖与脆弱—

什么爱情，什么友情与羁绊，现在都不过是些空气般的废话！她将自己的一切希望寄托于克里斯，但克里斯又是如何对待自己的？自己不过是他眼中的一轮备胎，或许连备胎都算不上！哈，原来尤伦卡一厢情愿的双向奔赴，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在付出，仅此而已。她才是，她才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丑角，不是吗？

只要将克里斯给杀掉，只要给他个痛—

不！这不是尤伦卡想要的，以上那些都不是尤伦卡的思维！她在一阵冷风的刺激下再次恢复神智：不，她怎么能伤害克里斯？只因为这样一个自以为正确的荒谬猜想么？不，克里斯救过自己一次，如果不是他，现在的绯红刑者，她早就该变为那个葬在爆破废墟中的女孩儿了！

不，她现在是尤伦卡，不是绯红刑者！她，克里斯可能不再爱着她了，可她对克里斯的感情却从未泯灭，这一点她无法否认，也不想否认或逃避！

“我到底是—”

“我到底是怎么了—？”

“克里斯，我好寂寞，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好黑—”

“我—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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