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漏洞【53】

CAM 53：邪赌惊魂（后篇）

“维多莉娅警官，这是我这周第九次看见你吃这个了—”

罗克姗紧抱着她在后座发现的一只抱枕，柔软的质感搭配条纹糖果般的外观，无论是谁，在靠到这样一只抱枕上后，都会产生想要打个盹的冲动。

维多莉娅撕开一次性餐叉外的塑料包装，将餐叉插入一大碗速食泡面后搅上几圈，之后将一块鱼肠与一些面条塞入口中。她知道罗克姗口中的“这个”是在指什么，她也知道长期吃高热量快餐的坏处：高血压，动脉硬化，还有女人最不愿提及的体重增长问题。

“维多莉娅警官，你也要照顾好身体嘛，偶尔去餐厅奢侈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你知道那家叫弗洛德披萨店的—”罗克姗话说到一半，突然放下抱枕清了清嗓子，她就像是一个被老师检查单词背诵，却又恰好忘记复习的孩子那样挠了挠头，“不对不对不对！我记错啦，那家披萨店的名字不叫弗洛之类的，是弗莱迪披萨店！”

维多莉娅用手整理了一下右脸颊边的发丝，她将剩下半碗泡面带着热汤倒入口中。将今天的午饭咽入胃袋后，她将空掉的泡面杯放入垃圾袋。罗克姗这才发现，维多莉娅的垃圾袋中几乎都是这种速食快餐的包装盒—泡面，三明治，纸质餐盒，外加些小纸团与干掉的油渍。

维多莉娅笑着对罗克姗说道：“你以为我不想么？人的想法是无限的，可一天的时间是有限的。每天早上起来，我先想到的不是今天要吃什么，而是手头上还有哪几桩案子没结。每天晚上能睡六七小时的觉，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大的享受了。”

“唔，那也太不方便了，不像我和弗莱迪，只要每天定时充一次电就好啦。”罗克姗说完，维多莉娅便突然向其打出手势—谈话结束，因为他们要等的人出现了。

克里斯身着便装，跟随那名拉拢自己加入游戏、脖上佩戴着赫尔墨斯轮盘的赌徒进入一家酒店。就在二十分钟前，当维多莉娅踩下油门，在那座经由废旧停车场改建的地下赌场展开追踪时，她就意识到对方已经有所察觉了。在抵达这家酒店前，他们在市中心公园的环形路上绕了五圈，最后趁着红灯走险辟径—可惜，他们还是没能甩掉维多莉娅与罗克姗。

罗克姗接到手部传感设施发来的信息，是摇滚弗莱迪，他在地下赌场的逮捕工作十分成功。克里斯于昨天探入的那家赌场，其中聚集的不过是些贪得无厌的小赌棍，没有发生暴力冲突，当摇滚弗莱迪与一队警员冲入赌场时，前台接待在内的所有人都只得呆在原地，乖乖认命。

“可是这样一来，克里斯的处境就更危险了。”维多莉娅从弗莱迪的信息中，分析出一个消极因素。她的推测依据很简单：摇滚弗莱迪他们在赌场收网，可却没能抓到任何与器官贩卖有关的涉嫌人员，那这批人的聚集之地只可能有一处：维多莉娅与罗克姗面前的酒店。

好在，这家酒店的电梯是透明观光式的，维多莉娅看着克里斯与赌徒进入电梯，直达八楼顶层。在维多莉娅的印象中，那里一般是隔音效果绝佳的出租类会议室。隔音效果绝佳—这个优势可不止能被运用在会议上！

维多莉娅没有因对克里斯的担忧而失去理智，现在冲进去的话，不会对破案起到任何帮助。她与罗克姗只有两个人，算上在附近埋伏的其他两个警队，总共也不会超过二十人—而那些赌徒与器官走私者，他们的人数与火器持有状态都是未知数。更何况，这家酒店除去电梯外的地道与安全出口，维多莉娅他们也都不太清楚。

贸然行动，不会加快结案的效率，只会将克里斯更早推入死局之中。

几杯杜松子酒，一台老式唱片机，柔软舒适的皮质沙发与地毯，外加罗马复古式设计的承重柱与浮雕，浮雕中的内容，自然是正在帮助赫拉克勒斯取得金苹果的赫尔墨斯。古希腊神话一类的故事，克里斯还是有些了解的。

头顶的金属吊灯上挂满蜡烛，赌徒带着自己进入大厅，唱片机中的音乐也由舒缓变得急促、紧凑，像是突然被激怒的蜂群。克里斯从容不迫地坐上靠椅，坐在自己面前的另一位赌局玩家，见状也将口中的烟条摁灭。

对方是一名年轻而瘦削的男子，手上佩戴着四支铜戒指。一股法式香水的味道总是自他的腋下散出，领带则是少有的粉红色，耳钉与耳环则是女性最流行的款式。他拿出口红在唇上轻涂几下，对克里斯眨了眨眼后拿出一把还算新成的六发左轮，附带一颗闪闪发光的子弹。

克里斯推测，自己面前的这家伙绝对喜欢男人，而且还喜欢过不止一个。这种想法不是毫无根据，他也尊重那类少数人群—可如果自己面前的人，他是个以贩卖器官苟活的罪犯；对于他，克里斯没有包容之心，更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怜悯！

“今天，我们就玩玩儿这个吧，看过电影没有—？”瘦削男子将子弹装入左轮手枪，轻轻亲吻一下枪口后按下保险，“俄罗斯轮盘，我们来看看，谁会先失去自己的膝盖。”

瘦削男子那苍白的脸上，显示出一种无端的恐怖。男人拍了拍手，会议厅卫生间中又走出两名身着保安制服的同伙，男子笑着安慰克里斯不要害怕，他们只是些负责失血急救的私人医生。

“胡说八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故事来！”克里斯在心中将面前的三只牲畜咒骂了千百遍，男子先是旋转着左轮手枪的转轮，当转轮摇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后，他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左膝，扣下扳机，闭眼享受着一声空包弹带来的巨响。

之后，男子将手枪放到桌上，快速滑到克里斯身前—他的回合结束了，是时候让克里斯对自己扣动扳机了。克里斯端起一只酒杯，不紧不慢地饮下半杯杜松子酒。唔，俄罗斯和苏联人是对的，喝酒不仅能让身子变暖，还能给人壮胆。

克里斯将手枪转轮举到耳边，大拇指一次又一次地划过冰冷的转轮凹槽。他闭上眼睛仔细去听，倾听每一个转轮孔洞转动的声音，倾听子弹在转轮中的摩擦声，附带一些酒精带来的鲁莽，与对神明的祈祷。

“赫尔墨斯，如果你真的配得上神的名号，那就请你—对我伸出这次援手吧！”

四圈转轮滑动后，克里斯确定了自己的选择。他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左膝，没有犹豫，没有后悔，一声枪响过后，他的膝盖完好无损—面前的瘦削男子也对他点了点头，克里斯将手枪滑向男人，男人也拿出一个黑色旅行箱，对着克里斯拍了拍箱盖。

克里斯的双手，也在这时抓住玻璃圆桌的边缘。他这才发现，这块圆桌玻璃是被可以轻易抬起与装卸的—没准还可以利用一下。

“做的不错，小子。我们说话是算数的，一局定输赢，10万美元归你—”

还没等那名瘦削男子说完，克里斯便抓起那块圆桌玻璃迅速起身，将一大块玻璃狠狠砸向身后的袭击者，在这之后，他掀翻桌面，趁着面前的三名赌徒清理眼中酒水的空隙，从大衣下拿出自己的手枪—

“都给我双手抱头蹲下—！”

身后那名手持消防斧的袭击者，他咒骂着踢开掉落在地的靠垫，挥舞着消防斧开始没命疯砍，克里斯也不再摆些花架势，躲开对方的攻击后，直接对袭击者的胸膛连开两枪—面带伤疤的凶恶男子松开利斧，望着血流成瀑的胸腔永远长眠。没人知道在这之前，他已经用这种方法杀害了多少赌客。

“小子，本来我还挺喜欢你的，还想给你个痛快来着，”瘦削的男子拿出手枪，身边的同伙也掀开一块带有裂痕的地板，从中拿出两把点射式卡宾枪。男子对着克里斯摇耸了耸肩，“可现在，你把疤面给崩了—我需要你去死！”

“谁生谁死，恐怕还说不定吧？”克里斯的枪口，也直对男子的胸膛。他看到了男子身后的场景，现在的情况并非是以一敌三的死局，情况的转机就要到了，就在那名男子身后。克里斯的眼神变得轻松起来，他压低自己的枪口，对面前的三人做出劝告—

“你最好转身看看，或者让你身边的那两个家伙看看也好。”克里斯平静地对面前的三名罪犯说道。他看见维多莉娅与其他四名警员走过窗户，他看着他们进入安全出口，他看着他们即将从三名罪犯身边的安全出口处走出，对三人进行绕道围布。

“你小子少蒙我，至少在你的那帮条子朋友来之前—”男人正因克里斯刚刚的所作所为恼羞成怒，又怎么可能会听进去克里斯的劝告？在他看来，克里斯无非是想骗三人转过身去，之后赏给他们三发子弹罢了。

“回头看看吧，否则，你在监狱里时会想起我这句话的，”克里斯看到了维多莉娅等人的脸，他们出现在安全出口大门的玻璃上。于是，克里斯继续用这种略带挑衅的劝告口吻说下去：“到那时，你会后悔的。”

“混蛋，你给我闭嘴！我今天绝不会落到你们手—啊—！”维多莉娅突然将男子自身后绊倒，快速夺下他手上的枪械。其余两名同伙也依次被制服，克里斯环顾四周：一，二，三，四。三名罪犯被活捉，被称为疤面的杀手被他击毙。他们全数落网了，不是吗？

不对，不对！克里斯差点遗漏了一个重要细节！那名带自己来到这里，那名拉拢自己参加这场游戏的赌徒在哪儿？他还是溜走了！克里斯听到一声来自门外的巨响，顺着那声巨响跑出会议室后，克里斯在一名清洁工的指引下找到一处废弃通道。

“刚才，有个男的来了，他—他用枪把门锁打断，直接踹开门跑了！”女清洁工用颤抖的声音对克里斯说道，克里斯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说了声“感谢”后跑入废弃通道。不知为何，在克里斯离开后，女清洁工摘下自己的白色口罩，对着克里斯的背影露出一种匪夷所思的微笑。

如果克里斯有功夫再多停留上几秒钟，他说不定就能认出尤伦卡的伪装了。

“克里斯，我们刚刚—靠的这么近，你却认不出我来—”尤伦卡说完，将袖套与围裙从身上解下。伪装时间结束，是时候让绯红刑者来一场走秀了，“这可真是让人失望—让我很失望哦—！”绯红刑者用十指，拖住自己的腮部。不过，作为克里斯的故友，该帮的忙她自然要去帮的。

比如这次，绯红刑者就要帮克里斯抓到那名贩卖器官的渣滓余孽。

三十分钟后，克里斯在废弃通道的尽头发现了那名逃犯。他没有对他开枪，可对方的身上却多出四个弹孔—子弹的样式，克里斯再熟悉不过了，只有一个人会向罪犯发射这种钢刺，并以这种方式去散播自己的正义形式。

“绯红刑者，又是她么—”克里斯将陷入昏迷的罪犯用手铐拷住，看来，是克里斯的到来打断了她的处刑。这也不令克里斯感到奇怪，这样一个器官走私犯的帮凶，就算在刑场被枪毙，克里斯的内心也不会生出半点怜悯与共情。

可克里斯也知道，这里不是他应有的刑场。那名扣动扳机的处刑人，也不该是那自持正义的绯红刑者。

“啊啦，阿夫顿警官，您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呢！”克里斯的身后，那名身着暗金色短裙的女杀手，她倒吊在管壁上缓缓落下，为克里斯献上一朵胸前裂缝中的绯色玫瑰。

“今天我说什么也要带走他，”克里斯将枪口对准绯红刑者，另一只手则与罪犯的手铐在一起，“如果你想要较量，那就来吧！”

“哼哼，阿夫顿警官，您认真的样子，还真有点小可爱呢，”绯红刑者露出一个微笑，之后转身离开，还不忘对克里斯挥手告别，“他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今天的处刑就没有必要了哦！我们还是下次再见吧。”

“不许走—！”克里斯想对她扣下扳机，可当他回过神来时，面前只有空荡昏暗的走廊与管壁，以及自己身边那不住咒骂着的罪犯。

克里斯靠在墙边，深呼吸着让自己的心跳与肌肉放松下去。直到维多莉娅赶来，直到摇滚弗莱迪与罗克姗戳了自己几下，他才抬起头来，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同时，他也私下里对维多莉娅说出一件事：当他将轮盘赌的扳机扣向自己的膝盖时，他真的产生过一种害怕的感觉。

维多莉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递给他一瓶电解质饮料。经过这场令人精神紧绷的行动后，克里斯比她更需要一段时间用来休息。

复职通知，回到办公室，这些消息都在克里斯的预料之内。在这之后，克里斯叫上维多莉娅，一起去审讯室提审那名骨瘦如柴的男子，根据男子的初步口供，克里斯也得到了他的名字：兰彻•K.L.•卡奥斯。

“器官贩卖，这玩意儿的利润很大。比我开赌场时要大很多，整整三个零—”

兰彻在面对两名警员的审问时，依旧保留着那略带文绉气息的平静。他用双手按压着太阳穴，又开始不住地疯狂傻笑。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泰诺那个傻子，他真的以为我会给他那么多钱吗？他押上了自己的一切，游戏也很简单哈哈哈，我们让他喝了哈哈，喝了三瓶高纯度啤酒！然后让他去走独木桥，马戏团里那种，但是地上摆满了竖立的刺刀哈哈哈哈哈—！那小子失手了，他身上的刺伤就是这么来的，哈哈哈哈—！”

兰彻的语气开始变得歇斯底里，他要了一杯冰水，之后继续说下去。

“可我们从他的身上，翻到一本病历，你说好玩儿吗警官？哈哈哈！那小子居然有艾滋病！他是来我这里找死的吧，哈哈哈哈！您说呢警官？”

啪—！兰彻的狂笑，在一声脆响后彻底结束。

维多莉娅直接起身，是她将口供记录册重重摔在了桌上。克里斯也将笔盖插回钢笔，轻轻对审讯椅边的两名辅警说出自己的要求：“把他带下去吧。”

这桩河道抛尸的案子，结束了。

可克里斯知道，绯红刑者的案子还远没有结束。他拿出那只绯红刑者递给他的玫瑰，绯红刑者在庞顿中城这座花园中，不是什么艳丽的玫瑰—她是一颗毒草，而克里斯也暗自发誓，自己一定会将这颗毒草彻底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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