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养胎

这次的怀孕实在是太过安稳，比起怀崇昱时日日恶心呕吐，食不下咽的样子，现在可是好上了不少，容老太医也说许是在宫中调理着，体质好了自然也不那么难受了。

我倒觉得，许是个娴静的公主，我既已有了崇昱，自然想要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只是每每提起时，连思檀都笑我孕中愈发犯傻了。只偶尔皇帝来时提起，若是个女儿也是不错的。

如今宫中子嗣不多，在我与江秋堇生子过后也陆陆续续有人怀了孩子。崇昱是大皇子，多是被拘着的，皇上早早为他定下了教书的师傅等等，想来是寄予厚望的；曦予是皇后在太子府时生下的，如今已在重阳宫读书好些年了，也是个成熟稳重的性子；凝媛是江秋堇所生的二公主，之前送到皇后那与曦予作伴，后来又送去重阳宫只许江秋堇偶尔探视，但如今也回到她身边了，算来明年也是可以一同与崇昱上学堂了。

在我与思檀有孕之前，温从仪也有了身孕，且过了年就可以准备着生产了。封妃那日，平遥期也放出消息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由华容华又升了华婕妤。这一下子宫中有了四个怀有身孕的妃子，本要放在三四月的选秀便被前朝臣子提议提前到新年过后，这样也好填补后宫之缺。

毕竟沈朱岑已死；我、郑思檀、平遥期、温从仪都怀着孕；丁莲稚是太后之人；余下的人除去外邦的，也就只有江秋堇和贺蕴庆是个妙龄的。如此看来倒也是有理有据，皇帝便同意了。眼瞅着还有半年的事情一下就只剩下小几个月了。

“近日来皇后与贵妃都在忙着呢吧。”这些日子闲来无事也不爱出门，幸好还有郑思檀陪我在宫中聊天解闷。“是啊。”我正抱着前些日子弄来的栗子啃，“眼瞧着是新年了，过了年便要选秀。那些个臣子只知道出主意，却不知体恤娘娘辛苦，又要整理空闲宫室，还要整理名册初筛，反正七七八八一堆子事情呢。”

“幸好咱俩怀孕了，也省得去帮忙辛苦了。”我又借着炭火爆开个栗子，甜香软糯，“江秋堇倒是上赶着去，想来是要拉拢些新人作她用的。”“我们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会去做她那样的事。”思檀不屑地哼了一声，手上帮忙剥栗子的工夫却没停。她孕期不爱饮食，却乐得做这些手工活。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与她解释，“历来新进秀女都是要拉帮结派的，或是抱上宠妃这棵大树，或是与中宫娘娘结伴。也有自立门派拉拢新人的。这是深宫里的生存法则。”我缓缓道来，“并没有什么卑劣的，何况她如今正是得势。而我们不做，是因为我们早就被视为与皇后一派了。”

“我们与皇后与贵妃娘娘都是至交好友。”她有些恼，“怎可称为拉帮结派。”“当然。”我眼见她有些急了，温言劝着，“这是我们心知肚明的事，旁人怎么看自然是与我们无关的。”她这才好些，又安稳地往榻上挪了挪。

“娘娘，这是方才御膳房送来的午后小点。”吟雪从屋外提着个食盒进来，“说是有新上的点心，精致得很，可要趁热尝尝。”

正见她将盒子放下，打开是几碟小点蒸包，还冒着热气。“我不想吃。”思檀把小桌子往我这推了推，“我光闻着就不舒服了。”

“你这样怎么好，什么都不吃且不说孩子，对你自己身体也不好啊。”我随手拿起个小蒸包便想吃，如今孕里愈发爱吃这种碳水极高的食物了。“娘娘慢着。”思檀却伸手来挡，“忘了容老说的话了？饮食须注意，不如唤了他来看看。”

“可别吧。他最近老不让我吃东西。”我一下焉儿了下来，“他说我孕中要吃些有营养的，这些米面食总让我少吃。”吟雪听了却觉得有理，转身便唤竹瑶进内室来。“既不让容老太医来，竹瑶姑娘看看也是一样的。”

我见着也无话可说，只得把手上的包子放下。看着这小巧精致的流沙包上用蛋黄汁画了个小小的图案，真是馋得不行，只等竹瑶点头便要大快朵颐。

“娘娘，恐怕您是没有这个口福了。”竹瑶越检查越皱紧了眉头，转眼便收去了所有的餐食，连着栗子都带走了，只给吟雪留下句话，“不许娘娘再进任何东西，我去找容老去去就来。”

众人皆不明所以，但谁也不敢不听，只放我一人坐在榻上玩着毯子角，静静等待容老太医来。

屋内只有炭火噼啪烤开的声音，隐约可听见外面宫人雪地行走的踏雪声。

“来了来了。”容老提着衣角匆匆赶来，后面是竹瑶与容予，背了大大小小的几个药箱子过来。“有这么严重吗把你医馆家当都搬来了。”我馋虫得不到满足，颇有些不开心。容老却不解释，只伸手来搭脉，又抽了针扎了好几下，也不顾我扎得生疼。

“还好还好。”他终于舒了口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还好未曾食用，之前也未进多少，还有救。”

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只等他自己开口解释。倒是容予先开了口，“禀告娘娘，方才的食盒里下了一点点麝香粉，极其微量，非医术深厚之人不得知，但若是长久饮食便会母子俱损。”他说，“幸而竹瑶姑娘机警。然而最危险的却并不是这麝香粉。”

“还有别的？”我才解了疑惑，却又更加迷茫了。“方才老头子我给你扎了几针。”容老喝了茶缓了口气才慢慢开口，“有人对你起了歹毒心思，若不是我在你可就糊里糊涂被人暗害了。”

“是毒药？”我脑海中浮现出太医院那张纸，鬼鸩一品红。

“非也。”他摇摇头，“远比毒药更危险，此人在你饮食中加入了开胃的食材药粉，引得你孕中多食，我本也未觉察。”他说，“多亏竹瑶心细。”

“娘娘今日早晨食了一整碗粥，又辅以小菜，饭后吃了水果，服药后又吃了糖水。”竹瑶开始回忆，“中午是米饭，肉食多吃了两口，半条鱼都吃完了，饭后又是水果。午后吃了整一袋子糖炒栗，方才看到食盒又控制不住了...”

她这么一细数，我才觉自己吃的确实比过去多了太多，只是身在孕中就没有多思。“长此以往，胎儿过大。”容老太医叹了口气，“恐怕得母子俱损，即便保住了母亲，恐怕娘娘以后也不宜侍寝了。”

胎儿过大，妊娠纹是在所难免的，身处后宫即便拥有皇上的爱，失去了侍寝的身子也是无用的。这背后之人用心之歹毒，不得不令人惊惧。

“不过娘娘放心。”容老见我有些受惊，又赶忙安慰，“幸而娘娘没有吃过食盒里的东西，而且如今发现得早，娘娘腹中孩儿也比她们知道的要大上三个月，已经过了最易发胖的时期。”他解释，“老头子多给你扎几针，饮食让竹瑶照看着也就无妨了。”

“如此，是我掉以轻心了。”我连连点头，“本以为生过崇昱有经验了，没想到还是没防过。”“如果这样，姐姐突然转变，她们可会想别的办法来毒害姐姐。”思檀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这会才开了口，“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一边调查一边假装没有发现，这样或许更有效些。”

我也表示赞同，容老则表示与他无关。想着吟雪要照看宫里，竹瑶要照顾饮食，还是追枝身上有些功夫在，又擅长打探消息，这任务便交给她去做。而我们则依旧假作不知的样子，一边调理，一边把送来的多余饮食都自屋后倾倒掩埋。

幸好整个未央宫早已是铜墙铁壁，宫人们也都是早就熟识的，这些个食物也好消息也好，都是易进难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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