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瞳神之陨

一百零五年前，瞳神圣庙。

“咳，咳，咳……”咳嗽声一声响过一声，窈窕女子的倩影匍匐在安放着红色的瞳之石的石台上，不住地颤抖着。

“啧……”抬手抹了抹嘴角，女子抬起了美丽的头。一双招风的猫耳绒绒地摇着，一头纤长的红色长发被主人扎成利落的马尾，显得干净利索——但，这位主人的脸，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了平常玫瑰一般的血色，变得苍白无比。

“那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美丽女子口中说出的是与她外表并不符合的粗鄙话语。“我早应该想到的……他/妈的……”看着石台上的瞳之石，缪琳将它一把夺过，握在了手心。

“其他的东西都好……这个石头，绝不能让那群疯狗拿到。”支撑着站起来，瞳神金色的眼里闪过了决绝:“反正也活不久了……”说罢，她便一跃而起，向天蛇一族的聚居地飞去。

……

凭借强大的实力，瞳神轻易地潜入了天蛇一族的宫殿。她将那些看守毫不留情地刺穿身体——他们已不值得她怜惜。推开门大步走进去，不远处的一个培养皿内，正小心翼翼地安放着两枚一模一样的精元。

她知道，这是现任天蛇太祖夫人最近生下的双生子。她没法自己留下后代，那就这么做吧。

哼。她突然阴冷地笑了起来，一群蠢/货，以为杀了我，就能断绝瞳神一族的血脉了吗？告诉你们，什么叫阴魂不散！伸出手，将体内源能量注入其中一个精元内，同时将瞳之石化作一道红光，和着源能量一同注入。精元的模样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而它的气息却渐渐转变，身上原本围绕着的一圈淡淡红光，也慢慢变为了浅浅的紫色。

收手，将体内不太安稳的源能量平复。这个精元，在不久以后，孵化出来的将不再仅仅是天蛇皇族的后代。他或她，亦将拥有纯正的瞳神血脉，会长得与她十分相像；而瞳之石的力量，则会进入他的体内，在他的某处地方安家落户。

当然，她也知道，这个孩子在之后的人生里，一定不会被这群蠢/货给接纳。他或她，会因为与她极其相似的容貌，而遭到排挤与唾弃。

但她都不在乎了。本来，这便只能算作她的后代，并不能算作她的孩子。更何况，它还是以天蛇皇族精元为母体而诞生的。她对这个精元，不会有任何感情——它只是她的生命，她的血脉的延续，仅此而已。

说到后代，说到孩子，缪琳的脑海里，便渐渐地浮现出一个人影来。那是个温柔娴雅的女子，有着一头及臀的银色长发，深蓝色的刘海，以及同色的潋滟美眸。她总是微微一笑，笑得仿佛荣辱不惊，那一瞬间，迷炫了她的眼。

她是瞳神，而她，则是斗神。别看她长相温文尔雅娴静端庄，一袭浅色长裙美得超凡脱俗好似仙女下凡，作为战神盖娅的姐姐她却是有着比妹妹更胜一筹的格斗技巧。

那时，一红一蓝的美丽的战神姐妹，在阳光璀璨之下，笑得无比灿烂。

而，宙界之战。战神联盟的五人，雷神战神夜魔之神以及大地之神，统统丧生。那洋溢着欢声笑语的基地里，最终，只剩下了她与她。

她还记得，盖娅在斗神怀里，含着血，笑着对她说，一定要振兴我们的战神一族后，便永远睡去的那一刻，斗神的爆发。战斗系的火焰熊熊燃烧，将四周的一切尽数燃灭。

然而，无论如何，他们回不来了。那时她们站在四座坟墓前，风霜麻木了她们的表情。

瞳神曾不能理解，为何斗神宁愿用她自己的血，融入她妹妹的血，去创造她们的战神一族，也不愿意接受她，去创造她们的种族。她记得她那时掐着她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喊着，瑞拉丝，你疯了，你疯了，那是你妹妹，那是你妹妹啊。

那时的瑞拉丝的身体，软软地从她手中滑落，静静地躺在了地上，眼泪扑簌簌地流下。

斗神这一世做过的最大的错事，犯下的最深的罪，便是爱上了她的妹妹。

她不能理解。于是，她几近疯狂。她一层层地剥下了斗神浅色的轻纱，用力地在斗神洁白的身体上留下属于她的红痕。她侵入她的身体，她听着斗神呜咽一般的呻吟，看着她眼角沁出的泪，心中升起了难以言明的快感。

然后，她听见了斗神啜泣的低喊:“小娅，小娅……”

她愈加恼怒，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一遍遍地，一遍遍地喊着:“瑞拉丝，瑞拉丝，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现在在干你的人是谁，是谁……！”

瑞拉丝只是哭泣着，呻吟着，却到最后，都没有崩溃地喊出她的名字。

最后她终于冷静下来，看着她的泪，终于心疼。“对不起，对不起……”她吻她的眼睛，吻去她仿佛流不尽的泪。她拾起衣物为她披上，双手捧起斗神精致的脸，叹气。

“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吗，丝儿……”

瑞拉丝只是流着泪，却依旧坚定地摇头。她苦涩地笑，最终起身。

离开之前，她无奈地笑着，看着斗神。“你要是怀孕了怎么办？”这会是她最后一句打趣。

听闻，瑞拉丝依旧坚定地摇头。“不可能。”

她苦涩地勾了勾嘴角。上古战神一族的生育率本就极其低下，更何况同为女子的她们生育的可能更是只有异性的四分之一，所以她说不可能，几乎就是事实。

于是最后她离开了，回到了天蛇星。作为神，她有创造的能力。于是，她便以自己的部分基因，创造了以战斗系为主系的天蛇一族。

战斗系，她爱的人的属性。

虽说瑞拉丝生得那样温婉，性子深处属于战神一族的执拗与倔强却是同她妹妹一模一样的。既然她固执地想要守着她那所谓的有着她和她妹妹血脉的战神一族，那她就在天蛇星扶植并监视着这天蛇一族，在这里远远地看着，默默地守护着，远在比格星的她吧。

就这样一万年过去，她们没再见面，甚至没再用这石头联系过。一万年的时光说长很长说短却也很短，也只是眨眼间的飞逝而已。曾经的记忆都渐渐开始模糊，却只有她美丽的背影，依旧历历在目。

然而，即使她经过许多年的对天蛇一族的观察，渐渐发觉了他们的狂妄与贪婪，却也死都没有想到，这群家伙居然忘恩负义到想要杀了赐予他们生命的她。哼，如果当初她能预料到这一切，那她还不如就此孤独终老！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已无力改变。但她不会放弃，她一定会让她的后代，去惩罚这群愚蠢的精灵。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传来，她冷哼了一声，随即撞破玻璃飞了出去。然后，便是冲入房间的侍从的尖叫，杂乱而惊慌的脚步声，和渐渐密集的叫喊声……

几日后，瞳神圣庙。

缪琳站立在寺庙内，俯视着一排排如同乌云压顶般涌来的天蛇士兵。她左手执起赤痕，右手握起煞魔圣剑，美丽的脸上露出了冷漠的笑。

“来了啊，那就决一死战吧，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一番死战，尸横遍野。

最后瞳神筋疲力竭，冰冷血液顺着藕臂而下，滴答入地。赤痕与煞魔圣剑从手中无力滑落，啪嗒一声落地。

看着渐渐逼近的天蛇一族，瞳神的视野被血红朦胧。她最终无力再支撑自己的身体，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啊啊。看来，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了。将部分能量与神识分予了圣石的他们，最后还是失去了鼎盛时期的力量啊。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自爆，与这群混/蛋同归于尽。

但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她的自爆，会毁了整颗天蛇星。

天蛇星是她的家，是她的故乡，是她成长的地方，天蛇星上的其他居民们，都是她的子民。

她不忍。

于是她最后放弃了这个几近疯狂的念头。曾经一度横扫宇宙，敢与恶兽咤克斯一决高下的瞳神，最终于万年以后，被天蛇一族刺穿了心脏。

倒下的那一刻，她的眼前浮现出了斗神的身影。啊，其实，在死之前，她还是好想再见见她……可惜，不可能。

那个身着浅色长裙的温婉少女，似乎又如寻常那般，娴静地伫立在一棵柳树下，朝着她露出轻轻浅浅的笑容。

笑如其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永远触及不到的一方。

“瑞拉丝……”弥留之际，她轻轻地唤了她的名字。

抱歉，不能再……在这里，远远地看着你，守护你了。

天蛇9895年，瞳神陨落。

不久后，天蛇太祖的双生王子出世。而说来蹊跷，第二个王子出世时，原本漆黑的夜空，顿时被一轮血月撕破。

且那新生的三王子，竟有着匪夷所思的与已故瞳神缪琳神似的容貌，即使还那样稚幼。

天蛇内部顿时炸开了锅。天蛇太祖及时地封锁了消息，外界对此一无所知。然而，对于这个孩子的流言，几乎是瞬间便在内部流传起来。天蛇夫人的地位骤降，而双生子的哥哥里梅克，则也因为这个原因，与弟弟一起受到了父亲天蛇太祖的冷落……

五十五年后，天蛇圣殿。

这一届的天蛇七魔将即将因年老而退休，而他们家族里最为优秀的孩子将被送往天蛇圣殿，作为下一届的天蛇七魔将，接受系统的训练，并守卫在二王子前后。这不仅仅是为了守卫王储的安全，更是为了加强训练，熟悉自己的职责与使命，从而在以后更好地履行它们。

而此时此刻，这七个少年模样——不，有的甚至看起来就还只是个小孩子的精灵，一个个压抑了贪玩的本性，规规矩矩地半跪在宫殿外，等着面见天蛇太祖与他的儿子里梅克少主。

尽管里梅克因为他的双生弟弟，他的血统受到了天蛇太祖的质疑，但天蛇太祖对于这种事情，最终还是疲倦了。虽然他对儿子的态度依旧不亲不疏，但他也知道只有里梅克可以继承他的王位，因此，至少在表面上，他出席重要会议时，还是会带着里梅克，这也给了大臣们一个讯息——无论如何，里梅克铁定是王储，是下任盟主无疑了。

而这七个孩子中，有一个看起来特别古灵精怪。此时此刻，他正骨碌碌地转着金色的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好不自在。

“哎哎哎，”等了一会，孩子有的耐不住了，便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另一个孩子，悄悄地问道:“杰洛尔啊，你说，盟主和少主什么时候才来啊？我快待不住了，膝盖跪得疼死了！”

杰洛尔白了红发的孩子一眼，哼了一声，随即小声道:“你问我我问谁啊！喂喂，泽比拉，你可小声点，旁边还有这么多侍卫看着呢！”

被称作泽比拉的男孩子满不在乎地鼓了鼓嘴:“怕什么，杰洛尔，你平常不是胆子特别大嘛，这会怎么这么怂啊！”

杰洛尔一听就怒了，立刻回嘴道:“我哪有！这可是对盟主和少主的基本礼仪！我可告诉你泽比拉，一会你被盟主少主看不顺眼了，从七魔将里踢出去了，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找我！”

泽比拉吐了吐舌，道:“不会的啦，我可是天蛇一族的精灵，盟主他肯定不会踢我的！”

杰洛尔怒道:“你不过就是天蛇一族的而已，又不是皇族，你得意什么！”

泽比拉做鬼脸:“就得意，就得意，你能拿我——哎哟！”话还没说完，泽比拉就和杰洛尔一起一人吃了一个爆栗。

“宫殿处禁止高声喧哗！”准天蛇七魔将之首——熊猫精灵阿宝，此时正叉着腰，挺着有点圆的肚子，绷着一张还有着婴儿肥的圆嘟嘟的脸，板着表情教训二人。“还有，对盟主大人与少主大人要有尊称！平时可称大人，礼仪场合要称盟主为陛下，少主为殿下！”

“知道了……”两个小孩撅着嘴，很不服气地接受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阿宝的教训。待阿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泽比拉就撇着嘴对伙伴抱怨道:“不过就是七魔将之首而已，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哼！”

“对啊，自以为了不起，哼！”杰洛尔赞同地抱怨道。“不就是——”话还没说完，只听不知道谁的一声“盟主大人驾到”，整个宫殿登时便安静了，就连两个小话痨也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视线齐刷刷地投向宫殿的入口，只见不少的侍从从门口涌了出来，随即排成一列，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口中整齐地喊着:“恭迎盟主陛下——”

远远地，泽比拉看见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他身披五彩龙袍，头戴盟主王冠，手中执着一根金光闪闪的权杖。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少年模样的孩子，同样身穿华美太子之服，头戴太子冠，神色淡漠，好像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拥有的表情。

七个孩子们全部半跪在地上，屏着气，看着盟主与少主缓缓而过，长长的华丽的衣摆拖在地上，在他们的眼前徐徐滑过。

“哇……好气派啊……”望着连衣摆都如此做工精美的盟主，泽比拉看直了眼。

“真不愧是盟主大人啊……”杰洛尔小声地感叹道。

盟主大人就这样在众人的簇拥下，带着少主缓缓走向那个耀眼的宝座。坐在权利的至高点上，天蛇太祖俯瞰着他的子民，表情严肃，没有丝毫畏怯。

于是，七个准天蛇七魔将就这样半跪在座下，低着头听着太祖的话，听着臣子们附和的声音，还是孩子心性的他们很快便或烦躁不安，或昏昏欲睡，泽比拉更是扭来扭去的，一张精致的小脸都憋红了。

咿，怎，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尿尿啊……

到，到底还有多久他才说得完啊……

憋尿时候的时光简直辗转难熬，而杰洛尔看出了好伙伴的异样，低声关心地问道:“喂，你咋啦？”

泽比拉一脸苦大仇深地说道:“我，我好想尿尿啊……要憋不住了，杰洛尔，怎么办啊？”

杰洛尔一愣，随即便禁不住扯了扯嘴角，道:“你之前怎么不去上啊？”

泽比拉苦不堪言地道:“我，我咋知道我会这个时候尿急啊……”

杰洛尔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又望望盟主，随即低声道:“现在能咋办，你就只能憋着啊！盟主还在呢！”

泽比拉一脸苦不堪言地道:“要是我憋不住，在盟主面前尿裤子了……”

杰洛尔低声怒道:“哎呀你不要那么想啦！就快好啦，你忍忍！”

泽比拉:“5555～”

好在杰洛尔并没有乌鸦嘴的潜质，没过多久，盟主便提到了他们，并要求让侍卫带领他们跟随二王子参观宫殿内的建筑，熟悉宫殿的地形。被盟主“释放”的泽比拉如获大赦，他一边跟在队伍的尾巴后面，一边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四处寻找可以解决生理需求的地方。

趁着侍卫不注意，泽比拉倏地就溜了出去。“哎呀呀……厕所厕所厕所……”他一边用手捂着重要部位，一边跳着脚四处寻找，急得都要流汗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厕所，泽比拉就像发现了什么珍世宝藏一般，急急忙忙地跑了进去，“啪嗒”一声关上了门。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过后，门又打开了，红发的男孩一脸舒畅地出现在门口。

“啊，上完厕所真舒服～”泽比拉一脸舒畅地感叹道。

正准备启程返航，泽比拉的目光却又被另一个事物所吸引了。“哎哟，这又是什么？”蹑手蹑脚地——就好像在做什么亏心事一般地，泽比拉溜到一扇门前，好奇地伸头往里面打探。

门内是一片浓翠蔽日，还有朵朵盛开的花，与丛丛茂密的草。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迷人的芳香让泽比拉顿时张大了嘴。

“哇，好漂亮的地方啊～”泽比拉一边感叹着，一边小心翼翼而好奇地走进了园林里。

园林内依旧一派生机融融的景象，然而，它的大门旁，正正地贴了一个木牌，上面用加黑的字体写出了四个字——皇家禁苑，只是粗心的泽比拉，并没有注意到。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在这里，泽比拉是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一切。一步步地在柔软的草地上行走，红蓝色的孩子一边好奇地左顾右盼，一边贪玩地埋进花丛里，嗅闻那清新的味道，笑得无比天真烂漫。

一阵微风吹来，大树的树冠随之轻轻摇摆，一片片形状各不相同的树叶脱离了树的怀抱，轻盈地在空中舞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一柱柱地，散发着别样的美感。

不经意间，泽比拉抬头一望。

而这一望，改变了他，与另一个人的命运。

也许，这便是命中注定。

一簇红发从高高的树顶直直垂落，随着风儿缓缓飘动，带过一缕发香。泽比拉愣住了。头发？他急忙把头抬得更高，视线放得更远，一个红色的身影，就这样映入眼帘。

纤长的红发，从树上人儿的头顶一直垂落到树的半腰。那人的头顶似乎还有着一对猫耳，在微风的轻拂下微微地招摇。那人的背影被一头过长的红发挡住，但也可以看出，那人稚嫩的身形——还只是一个孩子。

——但，即使只是个孩子，也深深地惊艳到了泽比拉。他张大嘴，呆呆地望着那个孩子，小脸微微地红了起来。

那，是个……

女孩子吗？

树林下，花草间，他们的缘分，从此开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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