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歇斯底里

天蛇比武场。

虽说已到了正午，太阳却依旧没有现身。天空是一片阴郁的灰白色，看不出一丝云彩，只有几缕微风在静静地吹。

此时的比武场下，早已拥满了人。前两天，突然回归的大王子向盟主发起王位挑战的消息早已飞遍了天蛇星的东南西北，只要是得了闲空的，基本上都跑到了这里，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天蛇皇族身份最为尊贵的二人一东一西地站立，漠然对峙。

“听说，这个大王子，是一百多年前走丢的，这会竟然自己跑回来了？”“都一个多月了，你才知道？唉，这下，盟主大人是真的遇到对手了！”“哎哎，一个多月以前的战斗大师盖亚不也是吗？”“那可不一样，那次他们顶多算是比划比划，这什么王位挑战，可是来真的！”“啊！那，盟主大人可危险了！”“盟主大人可不能输啊……”台下的观众交头接耳叽叽咕咕，直到台上有士兵大吼了一声安静，这些市民们才纷纷住了嘴，噤了声，不再言语。

只有一个身着黑衣体态苗条纤细的人，微微翘了翘鲜红的嘴角。

而在一边的高座处，正俨然地坐着一排排的天蛇王室的高层人物。他们全都一丝不苟地身穿着拘谨的正装，与台下拥挤的市民们单调的寻常服饰形成强烈的对比。

随后，天蛇皇族地位最高的女人——太祖夫人，同样身着正装，由侍女搀扶着，一步步地走上为她特意准备的座位上。坐在铺了一层软垫的座位上，夫人的视线却依旧没有从两个儿子的身上移开。她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与无奈，尽管这一切她早已预料到，但试问天下父母，哪个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互相挤兑相互斗争呢……即便，伊洛维奇，其实是……

待到所有上层人物都落座后，天蛇星七魔将也走上了比武台。七个身着重重盔甲身形英姿飒爽的将军手执长枪站在圆形比武台的四方，而其他的士兵则在台下巡逻，防止激动的市民冲上比武台。

而在比武台的东西两侧，盟主陛下正与大王子殿下对立着。此时的盟主也脱下了平时总是装饰繁琐华丽得仿佛要发出光来的服饰，改换上轻便的战斗服，大王子更是如此。

微风轻起，将二人的衣袂缓缓扬起。

耶里梅斯静静地望着立在对面的伊洛维奇。他知道，这是一场生死对决，尽管赢者并不会必定夺去输者的生命，但从权力的巅峰滚落至最底层的那种巨大失重感，以及……那个秘密的暴露……对他而言，比起死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伊洛维奇默默地望着立在对面的耶里梅斯。最后一局终于到来，这一局的结果，将对他的命运一锤定音。尽管有着凯兮的提示，有着天时地利人和，但他很清楚，这依旧会是一场严峻的战斗。耶里梅斯不会轻易放弃他的盟主之位，他一定会全力以赴。而最终，他究竟是腾跃而上，还是坠入深渊；是大获全胜，还是一败涂地，就在于这顷刻间！

指针缓缓指向12，雄浑悠扬的钟声从钟楼里向四面八方徐徐漾开。而待第三道钟声的尾音散去时，战斗之声，顿时打响！

耶里梅斯与伊洛维奇几乎是同时从站立处弹射而出。一红一紫两道疾光冲向彼此，在交接的那一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光！

台下台上的人们几乎都是瞬间就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这身份最为尊贵的二人的生死对决！

没过多久，二人便倏地分离开来。伊洛维奇丝毫不给耶里梅斯喘息的机会，浑身能量往拳头上涌，一个“爆裂斩”就招呼了过去。耶里梅斯也不是吃素的，他头一偏便躲了过去，同时借力往旁的一跳，便跳出了伊洛维奇的近身范围。

“狂野战意！”耶里梅斯迅速强化自身，旋即扑了过去，以一拳击向伊洛维奇，凛冽的拳风扑面而来，伊洛维奇忙偏过头，却只闻另一道能量波从旁冲来，伊洛维奇忙抬起手念道“暗夜掩护”，这才险险避过耶里梅斯的两面夹击。

“异度领域！”强化在战斗中是最不能缺少的一部分，伊洛维奇自然深知这个道理，他紧跟着耶里梅斯强化了自己，随即往后猛退，趁着耶里梅斯紧追过来的当，伊洛维奇猛地发起攻击：“魔爪掏心！”紫红色的能量波忽地飞向耶里梅斯，由于跟得太紧，耶里梅斯躲避不及，只得举起胳膊防御，锋利的能量刃在他的手上划出了几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梅儿！”座上的夫人担忧地叫道，天蛇七魔将泽拉斯更是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目光忧虑地闪烁。

耶里梅斯自知中了伊洛维奇的激将，他旋即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凝聚能量，并向伊洛维奇发出：“雷霆战击！”红色的能量波扑向伊洛维奇，伊洛维奇知道这是能够消强的技能，忙不迭地躲开，却见耶里梅斯腾地飞跃过来，两手一拍，一旋，一道金光霎时飞出：“意念魔光！”那道金光倏地钻进伊洛维奇的眼睛里，伊洛维奇眼前一花，身体一摇，差点没能稳住自己。糟糕，中了耶里梅斯的弱化！

耶里梅斯自然不会给伊洛维奇缓神的机会，他要趁胜追击：“肆虐之光！”充斥着战斗系能量的能量团飞向伊洛维奇，伊洛维奇猛地举起双手，口中念念有词：“暗夜掩护！”话音刚落，一层紫色的护罩应声而起，险险地挡住了耶里梅斯的肆虐之光。

耶里梅斯一个箭步冲上前，只听一声大喝“雷霆战击”，他凝聚了饱满的战斗能量的拳头便猛地穿破伊洛维奇的护罩，一拳击在他的胸口！“唔！”一口鲜血从伊洛维奇口中喷出，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攻击。趁此机会，他猛地抓住耶里梅斯的手，一个漂亮的回旋，企图将耶里梅斯翻倒在地；耶里梅斯早有准备，他的脚在伊洛维奇身上一踢，便挣开了他的手，身体向斜里飞去；但他还是慢了一步，伊洛维奇的另一只手早已凝聚了能量，并奋力向他的肩上一划，一道血痕顿现，血花纷飞：“月夜突刺！”与此同时，因为耶里梅斯的弱化而有些视野模糊的伊洛维奇，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清明，消除弱化成功！

“呃！”肩膀受伤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耶里梅斯狠狠拧了一把身躯，这才落在了地上。他捂住自己受伤的右肩踉跄了几步，才弯下腰微微喘息着。此时的伊洛维奇也消耗了一些体力，他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瞪着一双冷冰冰的眸子同样喘息着看耶里梅斯。

很快，伊洛维奇便直起了身子，不顾没擦净的嘴角，讥讽地笑了起来：“耶里梅斯，小打小闹该结束了！”话音刚落，他便猛地往后一退步，一团紫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把他的脸颊照耀成了同样的色彩。

耶里梅斯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只是微微往后跨了一步，伸出右手迅速地凝聚能量，战斗系的能量从四肢骨骸中冒出来涌入右手掌心内，并渐渐汇聚成形。

座上的人们全都将心脏提到了喉咙口，夫人更是倾过身子，紧张地望着台上的两个儿子。座下的市民们更是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

“魅影双刃斩——”紫红色的能量疯狂涌入伊洛维奇的两手间，伊洛维奇奋力一挥，发出全力一击，两道巨大的能量刃便从他的手中脱离而出，随即合为一体，形成一道能量柱，如虎扑食般地冲向耶里梅斯！

耶里梅斯眼神一凛，掌心顿时凝聚出一团红色的光球，随后便弹射而出，迅猛地扑向伊洛维奇，与他的魅影双刃斩相撞:“狂战震天雷！”

刹那间，两大能量体相遇，摩擦出剧烈的紫红光芒！耶里梅斯的狂战震天雷与伊洛维奇的魅影双刃斩相互冲撞，相互挤兑，然而最终，属于伊洛维奇的那一股能量开始渐渐向耶里梅斯靠近，耶里梅斯的能量开始显出了衰弱之势！

耶里梅斯早料到了这一情形，他猛地收回双手，举起，挡在身前，口中喊道“狂野战意！”顿时，一道红色护罩出现，及时地挡住了伊洛维奇的绝招；然而，伊洛维奇的绝招加上全力一击实在是太过猛烈，耶里梅斯的狂野战意在坚持了一会儿后，竟就被击碎！

“呃！”被战斗暗影系精灵的全力一击的绝招击中的感觉极其不好受，耶里梅斯无法控制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这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他丝毫不敢懈慢，在身体稳住的同时，便又弹射而出，借着先前狂野战意的增幅，向伊洛维奇发出了致命一击:“绝境制裁！”

在耶里梅斯受伤状态下发出的绝境制裁，威力是平常的二倍！而在致命一击的增强下，这一击若是中了，伊洛维奇一定会重伤！然而，看着飞快接近的耶里梅斯，伊洛维奇没有一丝紧张，他的嘴角反倒勾起了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双手在胸前一画，一股诡异的能量顿时从两手之中凝聚而出:“无尽摧残！”

那一瞬间，耶里梅斯猛地反应过来伊洛维奇的目的！不好，他是要——他想要收回能量，但已经来不及了，绝境制裁的力量冲向伊洛维奇，在与他的能量接触的一瞬间，便被反弹回来，反而冲向耶里梅斯！

“呃啊！”耶里梅斯被自己的力量打得措手不及，他的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猛地跌倒在地，血液滴淌在地面，触目惊心。

夫人捂住了嘴，眼中泪光闪烁，泽拉斯更是狠狠咬住下唇，其他魔将的表情也同样紧张。

盟主大人……

伊洛维奇表情张扬地走了过去，耶里梅斯则猛地翻爬起来。他不能倒下……如果倒下了，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耶里梅斯，用你的绝招啊！”伊洛维奇大步走到耶里梅斯面前，抬起手擦掉嘴角的几滴血，笑得有些狰狞。“别告诉我，堂堂天蛇星盟主陛下，连个绝招都用不了！”

耶里梅斯身体一颤，金色的眼眸顿时暗了下去。“伊洛维奇……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他猛地击出一拳，但这一拳的力度早已远远不如刚才，因此被伊洛维奇轻易接住，随后，便是腹部被狠狠地一击。耶里梅斯闷哼一声，将要倒下，却又被伊洛维奇一把扯住了衣领。

“耶里梅斯，服不服！”伊洛维奇紧紧握住耶里梅斯的衣领，一双紫红色的眸子里是就要倾泻而出的欲望。耶里梅斯狠狠咬住牙，任凭血液从嘴角滑落。“我……不服！”他猛地伸手抓住伊洛维奇的手，一双金色的眸子里是就要澎湃而出的怒火:“若是我能使出全力……若不是我……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唔！”

伊洛维奇猛地将耶里梅斯掷于地，右手燃起了紫红色的火焰:“不服？那，我就让你服！”伊洛维奇咬牙切齿地说着，猛地举起手，然后向耶里梅斯的左眼奋力攻去:“魅影双刃斩！”

那一刻，耶里梅斯突然觉得，时间好像凝固了。面前的伊洛维奇的动作仿佛被放慢了，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放慢了。有无数回忆自大脑皮层一闪而过，最后他看到的，是远处的泽拉斯松开的手，还有那，掉落的长枪。

“盟主——”泽拉斯凄厉的喊声，随着耶里梅斯痛苦的尖叫声，一同湮灭于天地间。

耶里梅斯的身体猛地摔倒在地，鲜血从他的左眼处迸溅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随即落于地。耶里梅斯使劲捂住自己的左眼，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痉挛着，血液从他的指间渗出。

“啊，啊……啊啊……”太痛了，太痛了。尽管在那股神秘力量的保护下，他的左眼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但是，那股神秘力量在刺激之下的疯狂膨胀，让他根本无力压制……

“盟主！”泽拉斯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却被昆仑死死拉住:“泽拉斯，不要！”

泽拉斯咬住下唇，一双金色的眸子颤抖着。他知道他不能冲动，但是，但是……

昆仑拾起他的长枪，然后放进了他的手中。昆仑没有再说一句话，但他的行为，已经告诉了他全部: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的使命。

泽拉斯握紧了他的长枪，最终选择了不再言语。

而在比武台中，伊洛维奇正洋洋得意地站在正痛苦地捂着眼睛的耶里梅斯面前。“耶里梅斯，你输了！”伊洛维奇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耶里梅斯。“把你的盟主宝座交出来吧！”

闻言，耶里梅斯只是抬起头，睁开金色的右眼，冷冷地望着伊洛维奇。此时此刻的伊洛维奇，在他的眼中，仿佛与五十年前那个耀武扬威的人影重合。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吗……被嘲笑，被讥讽，被人看不起，被人踩在脚底辱骂……

真像啊……不仅仅是外貌，就连内里的，都和他那么像……都是那样的耀武扬威……都是那样的……令人……生恨……

就这样倒下了么？就这样被踩在脚底下了么？就这样回到曾经存在不如消失的黑暗日子了么？不……他不愿，他不肯！

浅紫色的火焰从他的身上缓缓燃起，一直紧闭的尚在流血的左眼渐渐睁开。原本金色的眸子，此时此刻竟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座上的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只见一股股并不属于战斗系的能量从耶里梅斯体内缓缓冒出，那股能量，竟令天蛇夫人脸色一白，原本满脸的担忧与心疼瞬间被惊慌失措与不可思议所代替。

而泽拉斯，则是脸色剧变，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伊洛维奇则是变了神色，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几步。这是……什么？他面带疑惑地看着耶里梅斯，看着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浅紫色的火焰越燃越大，逐渐冲天。

浅紫色的能量团在耶里梅斯的双手间以成倍增长的方式壮大，渐渐地将他的整条手臂都裹住。

耶里梅斯抬起头，一金一红的异色双瞳里翻涌着深邃的漩涡。他双手的能量聚集得愈来愈多，渐渐地，竟将他的整个身体都包裹住。

绝招吗……他确实不能使出什么怒雷轰天斩……但并不代表……他就不能……

那样被白眼的日子……被黑暗锁住的日子……虚伪地露出做作笑容的日子……伪装自己遗忘自己的日子……

都见鬼去吧！他受够了！

“谜之仙境……”一道金光闪过，耶里梅斯的眸子似乎更加锐利。他往后虚跨了一步，两手猛地一挥，两道浅紫色的，充斥着超能系能量的月牙形能量刃便脱离了他的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虎扑食般地冲向伊洛维奇，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耶里梅斯歇斯底里的怒吼——

“极月无双破——！”

那，是伊洛维奇从未想过的速度与力量！此时此刻，那充满着诡异能量的所谓极月无双破正呼啸着向他冲刺而来，锋利的月牙仿佛将空气都割碎！伊洛维奇怔在了原地，待他如梦初醒般举起手企图防御时，已经晚了——那属于超能系的能量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在被克制的属于战斗暗影系的身体内部横扫千军，肆意破坏，惨叫与鲜血同时从伊洛维奇的口中迸出！

此时的耶里梅斯早已红了眼，他倏地又腾飞过来，右手指尖不知何时已具象化了一根修长而巨大的锁链，他猛地横扫过去，长长的链子咆哮着向伊洛维奇扑去，与此同时响起的是耶里梅斯的大喝:“幻影锁链！”

刚刚接受了一番惨痛洗礼的伊洛维奇哪里敌得住耶里梅斯的轮番进攻，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看着那血色的锁链呼啸而至，就要飞入他的血肉之躯——

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猛然从台下飞起，丝毫不顾台下士兵的阻拦，竟轻盈地落入了伊洛维奇与耶里梅斯之间，高跟鞋踩地的清脆声音响起。她迅速直起身体，旋即伸出纤白右手，一团浅紫色能量极速凝聚，最后随着她的一声“猩红凝视”而突射而出，迅猛地冲向耶里梅斯的幻影锁链，在猛烈相撞后，爆发出了剧烈的紫光！

座上座下的观众们早已惊呆了，天蛇夫人的脸色则由最初的惊惶变为了阴暗，最终迅速地灰败了下来。

待到光芒散去，耶里梅斯还想继续，却被眼前女子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击碎了一切:“我亲爱的本体，你输了。”

耶里梅斯顿时怔住了。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眼前轻盈伫立着的，竟就是前些天的那个神秘女子——凯兮！此时此刻，她的斗篷帽子再次被掀开，俏丽而寓意深刻的面容被揭示于众人的眼前。

耶里梅斯的瞳孔骤地缩如针细。他下意识地往后脑勺一摸，倾泻的发丝让他的心底一沉。他抚过一段发丝定睛一看，那鲜艳的红色差点晃了他的眼。

那一瞬间，他明白，自己，彻底地输了。

猛地捂住嘴，一口口鲜血从指间渗出，滴答滴答地落入地面。第一次使用绝招的威力损伤了他的经脉，与此同时，他的经脉还不能完全适应超能系能量的运转，这令他吐血不已。

然而他知道，现在，这一切的一切，早已不重要。

他只知道，他输了。

彻底地，输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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