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无尽深情

视线有些朦胧。盖亚使劲地睁大眼，却依旧不看清眼前的一切，只能勉强辨认出站在不远处那个黄白色的身影是他最熟悉的雷伊。他看见他浅绿色的眸子变成了红色，黑色的气息缭绕在他的身旁。雷伊的脚下似乎踩着血红色的东西，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是黯淡的灰色。这是什么？

“雷伊，住手吧！这不是你的作风，也不是你应该做的啊！”他清晰地听见自己歇斯底里地喊出这样的话。不远处的雷伊回过头来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从雷伊嘴角和眼角处流下的鲜红的血。然后就是一片茫茫的黄色，猛然间完完全全地充斥了他的视线——

“哈！”盖亚猛然睁开眼，灿烂的阳光便扑面而来。于是盖亚下意识地低下头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把头抬起来。“白天了？”他的视线转向小屋里仅存的一张床上，上面什么都没有。似乎很熟悉的场景......这五十年来他不就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吗？可是——

不，明明昨天晚上，这张床上还躺着他那遍体鳞伤的雷伊。可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雷伊呢？”他醒了？想到这，盖亚吓得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不顾因为不舒服的睡姿而酸痛的身体和凌乱的围巾与短发，推开门冲了出去。

“哈欠~”被剧烈的开门声吵醒，睡在客厅的三个小赛尔相继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坐了起来。“盖亚，大清早的你去哪儿啊~？”赛小息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若不是他刚刚醒来，意识还有点模糊，他是绝对不敢这么随意地和盖亚说话的。“你们看到雷伊了吗？”盖亚停下匆匆的脚步，转过头望着三个小赛尔。“没有啊。雷伊不是还在睡觉吗？”赛小息糊糊涂涂地问道。“难道说雷伊醒了？”还是卡璐璐反应比较快，很快从刚睡醒的迷糊状态清醒过来。“嗯。”盖亚抹了一把头发。他那水红色的眼眸很明显地充满了对雷伊的担忧：“我醒来的时候，雷伊就不见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那我们帮你一起找吧！”卡璐璐猛地站起来，然后非常热心地说道。“谢谢你们。那就跟我出来吧。”盖亚微微地笑了笑，然后急匆匆地冲出木屋。

“啊喂，卡璐璐......我们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呢？”阿铁打挠挠头，很是不解地看着卡璐璐。“盖亚和雷伊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要找就盖亚一个人去找就行了呗，反正，他这么厉害，肯定能找到的啦。我还没睡够呢！哈欠~”赛小息打了个哈欠，眼瞅着就要躺下继续睡了。

“给我起来，赛小息！”卡璐璐柳眉一竖，便用手用力拍打了一下赛小息的头，打得他一个“哎哟”就从地铺上跳了起来。“盖亚和雷伊的事情怎么就跟我们没关系啦？无尽能源的决定权可在他们手上呢，而且我们SPT小队也是为助人为乐而存在的呀！怎么可以放任不管？”说完，卡璐璐就从木屋的大门跑了出去，后面两个男孩满脸黑线地看着她，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

今天早晨的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灿烂得让人热汗涔涔。走出木屋的盖亚抹了一把从脸颊上滑落的汗水，快步向着曾经存放无尽能源的寺庙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中回响，指引着他走向那座同样承载了他的回忆的寺庙。

然后他看见了。

看见他的雷伊一动不动地跪在寺庙旁的那座坟墓旁，任由灼热的阳光灼烧他看起来还相当细嫩的皮肤。汗水浸湿了他夺目的金发，发尖缓缓地淌着汗水，他就那么安静地，那么虔诚地跪在师父的墓前，一言不发。

没有扎起的金发洒落在赫尔卡星的土地上，被阳光折射得闪闪发光。盖亚快步走到雷伊身旁，伸手想扶起他，但墓碑上那张画像上边师父慈眉善目的模样刺得他又放下了手。“......你刚刚醒来，身上的伤还没愈合好，被太阳这样暴晒会出问题的。”良久，他才从齿缝间吐出这么干瘪的关心的几句话。

“盖亚？”听见盖亚的声音，雷伊猛地回过头，滞滞地凝望着对方那双水红色的眼睛。“你......原谅我了吗？”雷伊的声音有些颤抖了，那双浅绿色的大眼睛隐隐流转着类似于泪光的东西。这样的眼神......盖亚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是的，我原谅你了”这番话了。可当他的眼睛余光瞄到墓碑上的那张画像时，他好不容易抬起来的心立刻就沉入了深渊。“雷伊，你害死了师父。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他逼着自己对着雷伊那双渴望被赦免的眼睛发狠地说出这样的话，然后闭上了眼，不敢去看将要呈现在雷伊眼中的深深失落。

“...是吗？”雷伊的眼睛黯淡了。他垂下眼睑，微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似乎要抖出泪水来。“...是我痴心妄想了，盖亚。我这样的人，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得到赦免的啊。”他站了起来，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逼迫将要流出的眼泪流回眼眶里。然后，他低下头，深情地望着墓碑上的那张已经被各种加固过的画像。“师父，我将无尽能源找回来了。这是我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师父，想必您在九泉之下也是不愿原谅我的吧？”他的眸子渐渐失去了焦距。抬起手，凝聚出金色能量团，雷伊闭上了眼。“我这样的人不配活在这个宇宙，师父，请用我的血来祭奠您为赫尔卡星所做出的的丰功伟绩吧。”言罢，他便将能量团狠狠拍向自己的太阳穴——

“你在干什么，雷伊！”熟悉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手上的一阵痛。是盖亚在最后的时刻一掌拍开他的手，虽然盖亚不如雷伊厉害，但是雷伊受了重伤，这虽然是他的全力一击，但却比全盛时期大打折扣，所以盖亚还是能勉强将它接住。此时此刻，盖亚从后面紧紧抱住了雷伊，微平的下巴摩挲着雷伊的鬓角，传递着一股熟悉而温暖的感觉。

“...盖亚？”雷伊睁开眼，浅绿色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不许死，雷伊！你以为你死就有用了吗！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盖亚嘶声竭力地吼道，然后紧紧抱住雷伊，仿佛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但，你说过，你是不会原谅我的......”“我是不会原谅你，但我没有要你死啊！我认识的雷伊，可不是这样消极的雷伊！”盖亚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他转过头看着盖亚，黯淡的双眼慢慢地明亮起来。“我...咳咳！”几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星星点点地染在盖亚的衣服上。“你的内伤还没好，雷伊，你不要再这么激动了，我先送你回房间休息吧。剩下的事情，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商量。”盖亚借着这个体位，扶起雷伊，右手揽住他的肩膀。温热的感觉从指尖处传来，是属于雷伊的温度。

雷伊微微侧首望着盖亚，眼中微微明亮的同时，却又带着丝黯淡。他说得没错，他不该是这样消极的人。如果他消极，这五十年来，他就不可能挺得过去。

只是师父的死给了他太大的打击，心上自己为自己强加的枷锁沉重无比亦难以挣脱，他看着盖亚已然脱离了稚嫩的面容，心中感慨的同时，亦渐渐沉没。

“雷伊！盖亚！”这时，那三个小赛尔颠颠地跑了过来，聚集到了二人身旁。“雷伊，原来你在这啊！你怎么到这来了？”赛小息首先疑惑地问道。

雷伊刚想说什么，却被盖亚打断了:“他很久没回来，想来看看我们的师父。”背后的墓碑背沙尘吹拂，隐隐地有些失了颜色。

“原来是这样啊！”赛小息恍然大悟地说。

“米咔米咔！”小米附和地叫道。

“雷伊，你身上伤还没有好吧？”卡璐璐则关心的是另外一方面。“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外面太阳这么大，雷伊你会受不了的吧？”“我也是这么想的。”盖亚轻轻拍了拍雷伊的肩膀。“走吧，雷伊，我扶你。”

雷伊看着这三个小赛尔，再看看盖亚，脸上的落寞终于隐隐消去了一丝。“好。”他温润如玉地笑着，像阳光，却不如赫尔卡星的这般炎热刺目，是温暖的感觉，令人发自肺腑的舒服。

只是这笑容中的落寞，难以分辨，亦难以消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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