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伽，三

隐约听见风把窗吹开，一睁眼，银月已经高高挂起。

又想起我今日的态度，还是欠妥。整理一番，戴上披肩，加快脚步走去她的厢房。没看见房内灯火，她应该是在书房。

“上官大人。”

她坐于案桌前，一手握笔，一手翻书，看书皮是我今日未抄录完的书。

“闲来无事，长城纸墨稀缺，给我练字太过浪费，就帮你抄了一些。”

“大人说笑了，谁人不知您的字，如今无人能媲美，怎么能是浪费。”

“不过是些奉承的话，信不得。”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解释反而显得曲意逢迎。但我说得，字字皆是真心。

“可在伽罗看来，上官…婉儿的字乃现世第一。”

“噗，行了，找我可有什么事？”

笔墨渐淡，她停下笔，透过烛火，看着我。

“伽罗是想告诉大人，伽罗并不是畏惧，也不想奉承，伽罗尊重敬爱大人你……但今日的态度实是我的错误，还请大人原谅。”

“我又未曾责怪你，也没认为你有错，没什么可以原谅。”

“大人——”

她忽地拉住我的手，将我围在案桌前，肩膀的压迫感传遍全身，白日时莫名的心跳又来了。

“落笔似剑锋，不可长有余 不可短不足。”

香气四溢，夹着烟墨的郁，透着竹枝的清，霎时，我沉醉于此刻，感受她落笔的劲道，记下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好了，你写几个瞧瞧。”

我只觉耳骨发烫，她如此认真传教，我竟生出杂念。

可这杂念是什么呢……

“啧，看来是状态不好，罢了，明天再写吧。”

我才写完一个字，她便霸道地夺去笔，入水洗墨，放置于笔枕上。

“我还想听你念诗，坐吧。”

她按着我坐下，座椅虽宽，但两人同坐却也拥挤。又塞给我今日看的诗词本，这是我出游时抄录的，这些诗词不知作者，多是情爱愁苦。

墨瞳跳跃着葳蕤火光，我偏过头，随意翻了一页，开口念：

“红漠金沙瑞如雪，白剑娇绯天涯人。一夜绿洲尽春雨，明朝共赴风花月。”

“嗯…这白剑倒是有些江湖气，应是哪位英雄救了美人留下的诗。”

我猜测，这背后必定是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看后两句，应是缠绵之后写下的，说不定是个浪荡公子哥呢。”

她浅笑，双指着纸上诗句，恰巧，遮住了‘风花月’三字。心中一动，便问她：

“风花月……不知上官大人可有喜爱之人？”

“不曾有。朝中事务沉重，哪有心思做别的。倒是你……像是有心爱之人，可是苏烈？”

精致的面容忽地放大，下意识推开她起身，“哪里会有，重任难成，伽罗一心重振千窟，苏烈帮助过我，是我知己好友罢了。”

“但愿如此。”她起身，吹灭油灯，昏暗中只见她娉婷白衣。

白衣长剑，绯红娇人，哪怕是金风玉露相逢，禁不住朝朝暮暮，也只想极尽一夜缠绵。

“夜了，回去吧。”

飘远的思绪被她唤回，后她一步踏出书房，落好锁，准备与她道别时，她已经走了，白色衣角消失在长廊转角。

我这才觉得不对，但愿如此，为何这么说，是指千窟城，还是苏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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