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于饮昨被明东壑抱进了那辆庄严肃穆的黑底金纹马车。

不多久，车轮缓缓行进了，清早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搅得车铃叮当作响。

于饮昨依旧依偎在明东壑的怀里，他抱她抱得紧，似是生怕再有差池。

于饮昨淡淡吐息，有气无力道：“此车去往何处？明东壑轻笑，他伸手理了她鬓角的乱发，温声答：“傻瓜，自是带你回宫，以后，孤定日日与你相守，再不让你吃苦受累。”

话毕，车内一片寂静。

于饮昨没有答话，她微微侧头，闭着眼，假装睡着了。

明东壑看不见她的脸，自不知，细密的泪水从她眼眶里渗了出来。

于饮昨十五岁时，就在盼着这样一个时刻，因为懵懂，所以充满美好的幻想。她知道，每个女子的一生都会有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会有人骑着高头大马，抬着八抬大轿，仪仗开道，狮舞引门，把她风风光光带回家，许一生一世，白首不离。

她曾以为，来接自己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有世上最明朗的笑容，和最热烈诚挚的目光。

可是如今，她舍了那个人，上了另一个人的马车。

又一次，她清晰地感受到，五年前的一切早就结束了。

明东壑把于饮昨安置在了丛芳殿，他为于饮昨挑选了干活最利落的宫人，又特地传来了宫里最好的太医， 用最名贵的药材。

调养了不多时日，于饮昨的身体便大有起色，面色红润了许多。

明东壑这些日子来得甚勤快，差不多每天都要抽点时间来看望她。

“饮昨，都怪孤，你一心为孤，孤却没有护好你。”虽然于饮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明东壑心中仍是自责不已。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的心里，装的是天下苍生，饮昨何德何能在其中占得一席之地，获陛下如此盛恩。”

于饮昨的安慰让明东壑释然不少，他伸手揽过于饮昨，将她巴掌的脸捧在手心，道：“你放心，孤都想好了，等过阵子忙完了，孤就诏告天下，封你为妃，封号孤都想好了，取一‘灵’字，喻你灵巧聪慧……”

明东壑眸中闪着光，嘴角挂着笑，似是沉浸在自己想象的美好愿景当中，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于饮昨也想象着那个画面，却是眼色黯淡无光。

“饮昨，这几日你也想想，想要什么样式的婚服，孤好吩咐内廷司去准备。”

“谢陛下隆恩。”

“无需言谢，你开心，孤就开心。”

于饮昨抬手紧紧握住自己面颊两旁的大手，传递着自己手心的温度，似有浓情蜜意，“饮昨只愿在陛下身边，为陛下排忧，别无他求。”

“你的心意孤清楚，可是孤也想安安稳稳地把你留在身边，况且你为孤做了这么多，以前是孤不懂，没有看清你的情意，现在，孤也想好好珍惜，你的这份真心。”

“陛下……”于饮昨顺势拿下明东壑的手环在自己腰间，情意绵绵地扑进明东壑的怀抱，紧紧用双手箍住他的背，柔声问：“陛下当真愿意让饮昨留在您身边？”

明东壑也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答：“自然，君无戏言。”

“那么陛下，能否再给饮昨一点时间？”

“什么时间？”

“后宫佳丽，皆出身名门，奴家身份卑微，有何颜面与娘娘们比肩？”

“孤要你，自不在意那些。”

“可是奴家在意，陛下，奴家想像娘娘们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您身边，奴家不想让别人说，我只是个爱慕虚荣不知羞耻之人，所以就请再给奴家一点时间，待奴家陪陛下织造一片锦绣山河，让天下人看得到，于饮昨，配得上您身边这个位置，好不好？”

明东壑叹气，“你又何必如此倔强。”

“就请陛下，帮饮昨留住这份倔强，可好？”

“可是……”明东壑并不想答应。

还不待他说完，于饮昨轻点脚尖，她把自己的脸凑近明东壑的脸，鼻尖轻抵他的鼻尖，轻轻蹭了几下，又温声细语道：“奴家早晚是陛下的，陛下又急些什么呢？如今幻生国还是多灾多难的时节，陛下如要为了我兴师动众，那举国上下都要恨我了。”

于饮昨的脸就抵在明东壑眼前，清晰可闻的鼻息将她的万种风情一丝不漏地送入他的心神，他被她哄得有些乱了，便只道：“好，孤都依你，孤相信，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孤等着你，也陪着你……”

明东壑留了许久才离开，于饮昨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只怕，明东壑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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