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
一个风雪交加的雪夜。
在雪境与温境接壤的一座边城——赧佛关之中,一所黏土房院中,传来一个妇人产子的阵阵呻吟。
寒夜暴雪的日子,街道上几乎没有人走动,自然也没有人发现今夜下的异常雪花,都是一个形状——七角星雪。
厨房有两个婆子忙着烧热水,屋内,客西跪在床边,一只手紧紧握着卓河骨节泛白满是细汗的纤手,另一只手正在给卓河不停地擦着汗。
在雪境,每个男人结婚时都要学习接生的知识,日后自己妻子生产,那自然是事无巨细地陪伴服务。
“卓河,呼,吸,使劲!”男人也急得满头大汗。
卓河咬紧牙关,攒足力气闷声使劲,然后松开了客西的手,在床榻上放松下来。
客西连忙爬到卓河双腿边,掀开了被子,却怔住了。
隔间的帘子被掀开,稳婆们想来搭把手,却被客西呵斥着滚了出去。
稳婆们看河西的样子,又听不见婴儿的啼哭,也猜到了七八分,这种情况,估计诞下的是个死婴了。
婆子们面面相觑,表现出悲悯的表情,悄然离开。
卓河嘶哑着嗓子,颤抖着,“他……为什么……不哭啊……你……拍拍他……给他洗洗……天神保佑我孩……活……下……来……”声音越来越轻,卓河昏了过去。
……
……
等卓河再睁眼,屋内已经收拾好,自己一身也干干净净了,客西坐在床边,抱着孩子,痴痴地望着眼前。
“阿西,给我看看宝宝……”
客西忙了一整夜,眼中涨了许多血丝,头发散落几根,整个人颓废得不行。
“阿河,你待会看到什么都不要怕,我不会不要他的,你也不能不要他,好吗?”十个月的等待与期许,数年的温情期盼,老实温和的客西,深深疼爱着自己的孩子。
客西把襁褓小心翼翼地放到卓河身边,卓河掀开襁褓,顿时泪如雨下,掩嘴无声抽噎。
一个黄白色肌肤,雪白色头发的小婴儿正咕噜着蓝色的大眼睛,舔动着小嘴,乖巧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一声哭喊。
除去肤色发色,婴儿肥嘟嘟的小脸蛋很是可爱。
……
半月后,
一个安静的深夜。
客西在高大的雪牦上挂好最后一个牛皮水壶,牵引着雪牦离开了黏土院子。
卓河穿得严严实实,一身裹得只剩下眼睛,怀里抱着一个更加严严实实的婴儿。
在安静而流明的夜色中,一家人离开了郝佛关,向无际雪原的方向走去,只听到卓河偶尔有几声咳嗽。
没有人知道漂亮的卓河和英俊的客西居然,生下一个“怪物”,在雪境,容不得“怪物”。
传说无际雪原有得道高僧,通术法善医治,尽管路途遥远危险,哪怕这份希望虚无缥缈,他们可能死在风雪中,死在野兽嘴里,也要放手一搏,在所不惜。
***
无际雪原。
天上飘着细雪,每一朵雪花都是七角星雪的样子。
长长的一串脚印曼延在无际雪原上。
客西背着行囊,抱着襁褓,时不时看看手中的方向盘,确定是向正北走没错。
传说是真的,从雪原外的居民口中得知,在无际雪原的尽头,住着一个百岁高僧,百年来救治了许许多多虔诚向生的好人,却也只救好人,曾经有贼寇想救他的贼寇老爹,雪原就变成了一座迷域,不出半日,这俩父子就顺着指北针又走出了雪原。
一根布条从客西后腰系到了他身后的卓河的腰上。
卓河拐着木棍,面容被连路的风雪吹的红通皲裂,时不时咳嗽几声。
一只雪白皮毛的幼狐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头下哀哀叫唤着,卓河闻声看去,发现一只母狐已经伤痕累累地倒在了石缝下,睁着狐眼,气息断绝,尽管如此,它仍然保持着蜷缩的姿态,把小狐狸护在怀里。
卓河触景生情,泪水氤氲了眼眶,解开了布条,向石头走去。
客西回头一看,就明白了卓河要干什么,于是安静地驻足等待。
等卓河把乖顺的小狐狸放进怀兜里,然后又蹒跚地走回来系好布条,才又出发。
……
越往前走,风雪越大。
卓河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小狐狸从卓河怀里跑了出来。
客西过来扶起她,“我走不动了,也撑不下去了,咳咳,你还有很多力气,你救他,救他!”
卓河靠在客西怀里,困得不行了,却看见前方有一个隐约的人影,几个眨眼间,来人便快走到了眼前。
小狐狸钻到了来人的大衣袍下取暖。
客西也发现了他,数月的焦虑已经快击溃男人的精神,看见一个衣着单薄藏蓝色袍子的老者,赶紧扶好再次强打起精神的妻子,一齐连连俯拜,“求神守救救我们的孩子!”
老者缓缓道:“尔子是为天选灵修,若想平安长大,务必交由老衲抚养。”
卓河已经哭成泪人,“只求我孩长康无恙……求神守救赎!”
客西也忍不住红了眼,但还是一狠心,把孩子放在眼前的雪地上,又一次深深拜下去,“求神守救赎!”
老者道:“答应老衲两件事,一:永不与子相认相见,二:永不言子之存在。若违背,毁及子之命格。可允?”
沉默。
客西恳求道:“一面,他长大以后,让我们见一面就够了,求您!”
卓河:“求求您了!”
老者长叹一口气,“再往前走,是雅络山脉,山中有聚落,十八年后,二位在集市之日,或可得见此子,可愿?”
“愿。”
“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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