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明无径》三

我没有想到意识消失之前的那道白光，是有人破坏了防御机制，强行将天书碎片带出发出的警告，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他，我的阿兄。

先生知道了该是多么的伤心，我想问为什么，但张了口却是不愿意说话了。

“阿莹，会好的，都会好的。”他抵着我的额头道。

语气中的绝望与孤寂听得我心疼。阿娘走之前就是这样的，抱着我说话，抱着我流泪。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那日我捧着莲花灯去找先生，希望先生可以准许我将它放归海潮，却是在无意之间听见先生与他人的对话。

我知他满门被灭，因儿时的伙伴留他住宿才逃过一劫，知他为了求一个机会来 稷下学院学习，费了多少心力，也知他在途中遭遇莫名的劫杀险些丧命，幸得庄周先生救治…

我的阿兄啊，遇见我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可是现在安稳的生活，又为什么要打破呢？

我的疑问问不出口，我怕他也不要我了。

可我知道，这一切都与那天书有关。

他说我们现在在魏都，我一愣，想起阿爷讲过的，魏都-—与江东郡相争的魏国的国都。

我跟着他进了宫，拜见魏国主公曹孟德。

那人高坐于堂前，斜眼看着跪在堂下的阿兄，久久不言。

目光扫视到我时，阿兄开了口：“江东郡乔家已抛弃了这个孩子，对主公无甚威胁。”

说着便拿出天书碎片奉上，我拉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那人只是叹了气，挥挥手便让我们退下了。

他带着我来到以前司马府烧毁的遗址，跪下磕了头，我站在一旁满眼的心疼。

曹孟德留下了他，给他一个不大不小的职务，也不知是信任他还是提防他。

在魏都安顿下来后，对于我的课业他是越抓越紧，稍有不对便是加倍的惩罚。就在这样的重压之下，我愣是学会了他交给我的一切。

江东郡一年一度的海神祭来临了，作为敌国，魏都在这天也有自己的节日，上元。

与海神祭不同，上元节是年轻男女的节日，是表达爱慕的好机会。

他牵着我逛集市，买糖人，看表演，放天灯…最后是来到了一处河流。

“阿莹，海神祭的莲花灯要放归海潮才能护佑家人平安，我无法带你去，只能来这里了。”

看着眼前星星点点的莲花灯，我知道他尽力了。

“海神祭放的是莲花灯，那今日的上元节阿兄觉得放的是什么灯？”

“阿莹觉得呢？祈祷爱人平安，家人安康的灯是什么灯呢？”

“归明灯。”

“为何？”

“归来有径，明净一心。”

我没告诉他，这也是先生对他的期盼。

那日在门外，先生还是发现了我，见我听了个全，先生叹息之后将一玉环挂在我了我颈间。先生希望以后，无论是我还是阿兄或诸葛师兄，都可以做到明净。

这几年，他越发的忙碌了，曹孟德也是越来越信任他。他的职位与权利越来越大，陪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我不知道他在谋划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乱了。

“姑娘越发的不爱出门了。”听着婢女的唠叨，我只是一笑而过。

两年前，城中传出我与他的谣言，顾及我的名誉，我们便已父女相称。未曾想，先生与诸葛师兄当年的玩笑竟成真了。

想起我那时还调笑叫他义父，他拧着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想想，距离我上次见他，已是四个月前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不觉，都已长大了，也越来越像阿娘了。

身后披散的长发被人托起，木梳轻轻的划过其间，我知道是他回来了。

我俩未曾说话，等到他为我扎好辫子，缀上海水珠，我才转头看向他。

又瘦了，这两年，他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

“乔家来人了。”他开口道。

“来做什么的？”

“接你回去。”

“阿兄在哪儿，阿莹就在哪儿。”我抱着他的腰，贪恋的感受着他的温度。

他没说话，我知道，他都明白的。

不知从何时起，我对他已不是妹妹对阿兄的感情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或许是那年的上元佳节，又或许是他一直不曾忘记有时间就陪着我，又或者是那次谣言…都让我看清了心中的所思所想。

他终归…和阿娘阿爷是不一样的。

我藏着这份情，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也不知他到底知不知。

乔家来人，我知道是为什么。

几年前，海神祭时，乔家该选出继承了魔道力量的海神之女来履行与江东郡少主的婚约。我被家族厌弃，却没想到他们从祖宅接回了一个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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