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种恶

鬼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如同鬼使神差，像是阴影之中有一只鬼魂扮作了圣洁的神明蛊惑着他的大脑，教他失了神志，忘了思索，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谢庭深雪白的衣袂。

直到看见对方有些讶然的神色，他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耳朵尖瞬间烧了起来，所幸有垂在耳边的黑发加以遮掩，无人察觉。

他这般讷讷着松开手，眉宇间的阴郁恹气被冲淡不少，看起来倒与普通邻家少年一般无二了。

鬼零不知该说些什么，灵光一闪，对白衣剑修说道：“医药费！”

谢庭深：“…………”

朋友，你是我见过的最大胆的杀手。

鬼一潜伏在树上看到这一幕，气急败坏地传音，带着浓重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鬼零，你在搞什么，你是来杀人的还是来搞笑的！脑子被驴踢过吗！”

就算打不过你也不要这么败面好不好！

要是鬼门所有人都是这种见了美色就走不动道的人，迟早倒闭。鬼一现在在质疑着自己加入鬼门的选择是否正确，并对自己的前途产生了忧虑。

鬼零这种人真的能登上鬼门的排行榜吗？一定是花钱买的吧？

白衣剑修若有所觉，往树上扫了几眼，日光安静地穿过层层霜雪，于地面投下浅薄又斑驳的树影，连一丝人的形状也无。

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摇光握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里，微微一转，轻巧地往上一抛，叶片被剑气震得纷纷而落，又打下来一个穿着灰黑色衣衫看起来刚刚成年的青年人。

大概是暗门统一服饰。

鬼一落地时一手撑住地面，一个后空翻稳住身形，免去了一头栽地的待遇，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雪，打量着这位名满天下的遥光君。

谢庭深的那副样貌清致孤绝，行止含光，心怀天下，凛然而不可侵犯，符合人们心目中对修仙者的所有美好想象。

鬼一知道那张惊艳世人的面容之下是流着毒血的心脏，触之必亡。

加入暗门这一星期，他也接了不少单子。

一样煊赫的家世，一样俊美的容貌，尽管比不上这位遥光君，一样是颇负盛名，美名远扬的天才子弟，用着那副和善可亲的眉眼，说出的话却好似毒蛇吐信。

“我要你除去我的师弟，废了他的筋脉，教他永世不得翻身。”

鬼一认得这个人，不久之前，他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言笑晏晏地原谅了自己的师弟失误并表示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我要我那位瘫痪的母亲顺理成章地死去，懂吗？突发疾病，刺客来袭那些低端的不要，暗门干这一行也这么久了，人才济济，相信你们可以做到。”

这一位是远近闻名感动人心的大孝子。

“下月初，山下过节，我会引我师姐出门，给你们制造机会。”

说出这话的少女面容稚嫩娇美，任谁也想不到前一个时辰她还在挽着师姐的手臂撒娇。

鬼一细数着记忆里的一桩桩一件件，眼眸敛了敛，眼底显出浓郁的兴味，那是观戏人看透世事人心，看透戏剧下一步走向的洋洋得意。

他无视那张虚伪的皮囊，远远注视着那颗流着毒血的心脏，漫不经心地思考。

这位遥光君，又会是哪一种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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