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不知是怎么了,从天宫回来之后青临总觉得体内灵力日渐充沛,像是要喷发出来。她一向不专注练功修为,这让她甚是奇怪。
可她更多的是担心,担心兰若。
自从感觉灵力激涨,兰若的身体就开始不好,脸色苍白,身形憔悴,连气力都失了大半,整日在水榭歪着。看她的神情竟比自己还担心。
“兰若,别用这么担心的眼神看我,我又什么可让你担心的,倒是你这样子可怎么是好呢。”自从兰若病了,她四处求医问药,只不见好转,整日急的团团转。她知道沉香木屑可愈百病,可兰若说自己本就为沉香,不会有用。
这日她正在采药,墨迟不知从哪里走来,她想了半晌才记起他的名字。
“怎么几日不见,竟如此消瘦了。”
“兰若病了,我正给他采药。”
“沉香树会生病,也是奇事。”他若有所思。
“对啊,我也奇怪,你可知情由?”
“我跟你回去看看,你不早说要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吗?”
“好。”听见他的话,她眼前瞬时燃起希望,忙带他回去。
到了房门口,他停住脚步只在门外观望。
“这……似是反噬。”
“反噬?”青临心里惊起千层波澜。他转过头,“青临,你随我去青丘一趟,我们那有面镜子可知一切病缘。到时一照便知。”
“我跟你去。”只要能将他治好,她再管不了许多。
快至青丘,隔着远远见一团黑气在上方缭绕,“不好!”他神色骤然沉重加快了速度。
“怎么了?”她急忙追上他。“这黑气是青丘世代封印的上古恶兽梼杌,它闯破了封印,这次定要灭了它。”
落地,只见树木花草坍倒一片,百鸟惊飞,一兽状如虎而大,毛长两尺,人面虎足,扰乱荒中,口牙,尾长一丈八尺,不得近身。
“狐王殿下,我等用了千年前封印的阵法,却不起作用,看来这畜牲过了千年修为愈发强了。”一只红狐化为人形,身上已有几处伤痕。
他竟是青丘狐帝?不过事到如今不消灭这个凶兽她就难以拿到那面镜子。她撸了撸袖子,准备跟众狐一起往上冲。身旁墨迟突命众人退下,设了重灵障与他们隔开,绛紫色暗花长衫翻飞,周身灵气逼人,额间朱砂如鲜血欲滴,妖冶鬼魅。那妖兽怒哄一声猛张巨口,向他扑来,大地震颤抖动,一股遮天的尘土弥漫开来。他纵身一跃,躲过迎面而来的掌锋,这梼杌久不见天日,尤为兴奋,响雷般的大吼,鼻孔里不断喷射出白色的烟圈,墨迟并不与它正面冲突,不停闪躲,似在待其力竭,给它致命一击。
墨迟寻了个空当,发出四道雷电,梼杌霎时疼痛难当,嘴角流出几股鲜血,双目煞气逼人。长长的尾巴直直向他甩来,他避之不及。
“小心——!”青临猛的把他推开,被尾巴扫到十米开外。
“临儿!”
凶兽攻击被挡,闷吼一声向她扑来,她脑子一片空白,体内真气似是终于找到了爆发的机会,一朵红莲在妖娆绽放,色变红赤,妖冶如火,缓缓升腾。她伸手将其收入掌心,其他人也都仿佛静止,霎时间似乎只有这一团火在燃动。周围的罡风和尘埃形成一个旋转地漩涡,将妖兽禁锢,她觉的体内妖气四溢,却总有一股仙气压制,无法使的得心应手,可她仍用那朵红莲化成万瞬妖焰,扭转了周围的罡风,轰然而破,妖兽足下地表转瞬崩溃,烈焰丝毫未减,直将其烧的灭了形神,才重归青临掌心里慢慢消失。
她失了力气,向后一仰,却跌进墨迟怀里,“殿下,这……”
“此事谁若透露半点,我必令其万劫不复!”他抱起她。
“可如此大的动静,天庭这百年一直都在清除魔界余孽,怎能不知?”
“殿下,您不要忘了狐族的规矩,切勿动念。”一只老狐狸道。
“赌一次又何妨?"他抱着她,脑中一遍遍想着她飞身推开他的情境,这一刻他便笃定,纵使梦魇无常,命格无双,他都要将烟焚散,留她在身旁。
“你所说都是真的?”青临醒来已在青丘狐狸洞中,墨迟守在身旁。
“我不会骗你。”
她抬头,对入他深杳的瞳孔里。
那瞳孔似一潭无底的湖水,瞬间,周遭背景似乎成了冰天雪地,暗流涌动隐于平静之中。
她使的是魔尊才会使的红莲业火,而她就是千年前神魔大战魔王魂飞魄散之际残留的一魄。存与混沌之中,天庭没有察觉,经了千万年阴差阳错落入朝歌山。
“他将你的妖力用歃血封印暂时封住,这是禁术,需用半身血肉为引,若妖力膨胀,施咒者便会受到重创。”
“原来是因为我,我要把封印解了。”她急着站起。
“歃血封印一旦使用,就无法可解,强行解开你体内红莲业火无所束缚,定会为其所控。”他按住她,眉间尽是忧虑。
“那该如何,我不能看着他有事啊。”
“你先别急,我或许有办法可以化解你体内的妖力。”
“当真?”
“我说过我不会骗你。方才我瞒过天界的人,朝歌山你是回不去了,现下天庭正在六界寻你,他一个沉香仙护不住你。”
青临静静坐着没有言语,他抚了抚她的肩,“临儿,你以后就在青丘住吧,想住多久住多久,当然我希望你长长久久住下去。”
“你不怕被我牵连吗?”
“我不在乎。”
青临转过头却对上他突然近在咫尺的脸,那双黝黑深邃的眼似染上一层笑意,“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他,可你更不想连累他,等你放下他,我就帮你。”
“我要回朝歌山。”她撇开他的手,声音无波无澜。
“好。”
青临走在山道上,道旁挂满了灯笼,暖暖灯火一点一点汇聚到不远处的宅院,她怕黑,灯笼是兰若一盏盏挂上的。走进院中看着千荷满池,那朵红莲就像是晴天里的一道雷,轰然劈开了她自以为平静的世界。
心里空了个洞,风吹过带着回响,是空旷到深处的悲哀。
水榭里兰若正在喝茶,如雕的脸庞,一头长发及腰,闲散飘逸。看到她,脸上浮起笑容,“来了。”她点点头过了风荷亭走到他身边。
“你看我摘的莲花。”他费力站起,温热的气息一罩到周遭,青临便自后抱住了他的腰。
是她熟悉的沉水香,满院白莲摇动。
他转过身来,眼神微微诧异地看着她。他们两两相望了半晌,让她几乎当场掉下泪来。
“我的病,不要担心。”
“你这病是因我而起吧。”千言万语皆哽于喉,“如果我使不出红莲业火,就永远不会知道你是如何病的。”
“红莲业火?!”他惊异的看她,捂住嘴咳嗽起来。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更衬的他衣饰清减,身姿孤傲。
她眼中蓄满眼泪,伸到一半的手生生停住紧紧地握成拳。“青丘狐帝说你的病或许可治,我便随他去了青丘,却偏偏使出这红莲业火。兰若,你瞒的我好苦。”
“封印难以压制,天庭的人定要捉你回去,青临,我带你走!”
“走去哪,东躲西藏吗?”她声音低沉,似是自嘲,“你本不该是这样的,你只是一根能开花的木头,合该与这山林里的沉香一样安稳一生。今日我是来告辞的。”
“墨迟说他有办法可以化解业火,我定会解除封印,从此我的事都与你无干。”
“当真能化解吗?如今唯有这封印可暂时压制妖力,你放心,我没事。”兰若眼睛漆黑犹如一汪深潭,只倒映出自己孤零零的影子,“你说过的千年万年,如今可还作数?”
“当初戏谑之语,本不必放到心上。”
他像是听不见她说的话,试着拿起瓶中白莲,都已无力。他放弃动作,目光一寸寸挪动,最后停在她的脸上,便再没移开,
“听君一语,不顾往生。”
青灯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兰若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到几乎将人融化,“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青丘的山极好,只是……不要忘了回家。”
之后他便没再多说一个字,没有皱眉,没有流泪,他的眼眶甚至也没有湿润,青临转过身眼泪喷涌而出,再难控制,泪水大颗大颗连成条流下来。
悄悄用余光看他,月色如水般流泻,兰若月白色的身影几乎溶在其中,眼眸依旧柔软,染血的唇畔微动,穿透夜色。
他不知何时竟也红了眼眶,转过头闭上眼,沉默着落下了眼泪。
青临跌跌撞撞在山道上跑,看见水面波光粼粼,不知是什么鸟叫的悲切。山道上的灯笼隐隐闪着光,她站在暖黄灯影下,灯外的漆黑罩住流水。夜雾似水,烟岚如冻。
“青临,打酒去。”习惯性说出,却落得一地寂寞。
他忘了她已经走了很久,茶也冷了。从袖中拿出一张请帖,是文曲星君请喝喜酒,他刚签上贺词,原想给她看看的。
一场暴雨沛然而来,放肆的蝉鸣被雨打歇,草间的流萤躲藏在宽大的叶片之下,他在山道上捡回她也是这个天气。
当时她昏迷不醒,衣衫褴褛,回家为她疗伤时方知她竟是魔尊的一脉元神,天庭正清除魔界余孽,想着等她醒来就将她交给天界处置,他只是一个沉香妖,不想招惹事端。可醒了,看到的是一双清澈的眼眸对入他的瞳孔,明媚又动人,明明是五月天已近夏,却因为这双眼睛,合着漫天沉香,雪飞炎海,让人转瞬清凉,再不能忘。
沉香木屑可愈任何伤痛,他用木屑治好她身上的伤,体内妖力他愿用半身血肉予她安稳。
他记得她穿着薄荷新绿襦裙调侃他,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
记得她生气时,眼底迅速蓄满了泪,似是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
记得她轻言浅笑的温柔容颜,缥缈轻盈的疏云溢进她明净的眼中投下影子。
雨下的越来越大,一轮冷月下,树影重重叠叠,随风摇动,抖落了满园血红的枝叶。
阖上眼,他真想一直这么念着,此后一生,再不愿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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