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唐,名霜浅,霜降时节出生,浅之一字取自情深缘浅意。因我生时亦是母亲离世之时。
我居未名山中,唯与鹿鸟蝉鸣为伴。我问父亲,为何这里只你我二人,父亲说,人心似虎狼更甚,他怕了这尘世,只能远离。他常在母亲坟前独自沉默,其中寂寥,我也不知如何安慰。
待到我十六,有一鸟雀迷于山林,受了伤,我将其抱回家中,见其携着一信:烦。或者说是一字条更准确些。到其伤愈,准备放生,忽然心中一动,回:因何?
几日得信:父命与自我项背。思虑多时,回:父子无不可言。又过一月才回:已解,多谢。终于放心,自此多了信友。不由想那人模样,是高是矮,或胖或瘦。但必定是个心性单纯,至善至孝之人。
某日,他邀我相见,因其将离开未名山,若不相见,可能便要很久才能再见。我挣扎许久,终于前去,却只见相约之地一红绸正在枝丫间招摇,鲜明惹眼。我上前取下,便见红绸上书:
事急,未能等候,自责万千,此去都京,勿念必回。下落一芙蓉花图案。我轻抚花纹,不知为何好似能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缓慢而又坚定的将红绸系上树间。虽未曾谋面,但心已有君颜。
父亲说芙蓉为东都国花,我与父亲目光交汇,看得见他眼底深处的暗淡与落寞。他却让我去寻,说,孩子大了,也该去见见世面了,有心上人就带回来让爹看看,要是累了也回来,爹一直在家里。
我讶异,而父亲只是说,他看出来了我的眼神。我下意识的触碰自己的脸,我刚刚是什么表情呢?但是我确实很想去找他。
于是我离开家,第一次独自一人离家这么远,也这么久。一路上风尘仆仆,靠占卜算卦为生。说来父亲曾贵为国相,卜卦列阵,无一不精,却算不到人心易变,时局莫测。
我自寻得他之行踪,当然不是靠卜卦,而是知道他爱芙蓉,故于都京千金售卖芙蓉,自写芙蓉绝色,千金难买,招摇过市,却从不携花,一时惹人议论。他见字知是我,相知终于相见。之后他告诉我他是皇子,我心道果然如此。
在一起时,才更了解彼此。我知他爱芙蓉,也爱神仙醉,说曾经梦过不老仙山,仙子唱喏,他于百花之中,醉卧芙蓉畔。
而在现世,唯有神仙醉最似那般滋味。若是可以,他愿平淡一生,只以神仙醉为滋味,也算是不羡仙之梦。
然好景不长,皇子内斗,新皇听信奸臣,欲逼他以命祭天。
有谣言称其降生时金光落于芙蓉花上,是为至尊预兆,然乱世未平,必是天妒,应将其还于上苍,以护东都。
我自是不忿,意图以父亲之名破除谣言,倒是有效,却因此惹祸上身,被人追杀。
他一路护我,我让他不要管我,他却不愿,他说定是前世我们彼此冤家,才有今生缘分纠缠,若是他弃我而去,那下一世岂不是要被我追杀。
我笑了,既然如此,那便同生共死,生死不离。随后追兵到了,我们终于抵挡不住,但我并不害怕死亡,因为我知道我会和他在一起,无论生死。
行至奈何桥前,我却猛然想起他不见了。孟婆问我他是谁?我心说,还能是谁,是那个我爱的人,生死与共的人。
孟婆问他叫什么,我正想回答,却突然想不起来了。孟婆说既然是你的爱人,那便去三生石上找他的名字。
我去了,却什么也看不见。忘川河边不见君,奈何桥上不记君,三生石上不知君。我不可置信,孟婆看了看我,道,痴儿。她给我一株芙蓉,说拿着它就能找到他。
我走了很久很久,好似过了好久好久,眼前是一片迷雾,不知去路不见来路,不觉泪落,忽然就到了一处山庄——别剑山庄。此处挂满红绸,热闹得很,我不由踏了进去,便被人招待起来。
红绸很美,宾客很多,不免羡慕,若是我与他也能成亲必定也是这般。只是待我见到新郎新娘之时,心如刀割,再无羡慕之情。只因那新郎赫然便是我的心上人,我那愿同生共死之人。
恍惚之间,他们已经三拜,待到他们二人敬酒,宾客谈笑间才知女子是一侠女,偶然救了落入江中的新郎。
新郎失忆,不记前尘,两人日久生情,喜结良缘。期间亦曾想寻其记忆,然乱世之中,世人多流离失所,不知今夕何夕,何曾寻得到。
女方的友人不免担忧问起,若是新郎家中已有妻室,该当如何。女方只是道,不问前尘旧梦,未来幻影,她只要今朝。
看似任性,却亦洒脱,果然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侠。我见女子身旁的他却是深情款款,眼含笑意。他们之间是情投意合的,一如当时的我与他。
只是,他已经不属于我了。
芙蓉花谢,又到奈何,孟婆问:“可找到了?”我摇摇头,抚上三生石,依旧一片空白,只是这次我接过了孟婆汤。找到了却不能要了。记起了人但人却忘了我。
我终于明白,情深缘浅,为之奈何,无得奈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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