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罪

我想了很多种理由去找你聊天。但是，第一种就打扰了你，所以我选择闭嘴。再喜欢，我也不会去打扰。

……

“你是病人的家属是吧？！”

昏死过去的李默在两名医护人员的护送下，快速到达了市医院的急诊科。

胡夏也尽力地跟着，但在跳下急救车时还是心急了，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下意识伸出的左手手掌也擦出了一道猩红的印记。

女孩没空注意这种疼痛，双手奋力撑着地面，起身一股脑儿地去追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的担架床。

一直到她亲眼看到担架床进了急救室，一直到她被急诊室的大门强行阻拦了行动。……

胡夏的身体才一点一点地瘫软下去，双腿横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气喘如牛的她即便此时一身的疼痛与疲惫，也抵不过自己满心的愧疚。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

急诊室的门被拉开了，胡夏突然没了‘依靠’，猝不及防地躺在地板上。顿时尴尬地爬起来，一边看着医生，一边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襟。

口罩后面的医生一脸的凝重，一步靠近女孩，声音沉重有力地问：“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是吧？！”

“不是不是…，我，我是他姐姐。…不对，我，我是他……”

胡夏一见医生的眼睛，心中那种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所以一时间也是慌了神，有些口齿不清地解释她和李默的关系。

医生的眉头越来越紧，只听到女孩的那句‘不是’时，便出言打断道：

“那你赶紧联系他的家人！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危险！需要尽快做手术！”

“……可我，他……”胡夏闻言，顿时不知所措，先前眼眶中积聚的泪水也被压出了一些，“这小子也没给我说过他父母的事啊。”

“唉……”

急诊室门口的医生见状，也是无奈地扶额叹气。本来病人的伤就够棘手的了，现在还要分心纠结救不救的问题。

一旁的胡夏也是知道面前的医生在担心什么。但可惜的是，自己对此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其实她以前也好奇地问过李默他父母的话题，可惜每次都是被他用‘离婚了’三字搪塞过去……

‘你个笨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啊！’

“……”胡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个不停。

旁边的医生早已不见了踪影，大约过了快半个小时，他才快步赶来，避开着急的女孩，重新进入急诊室。

片刻后，急诊室的门再次被拉开，这回有了李默，还有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

胡夏被措不及防地撞了一下，回过神来时，一脸懵地看着他们朝电梯的方向一路跑。

她顿时猜了个大概，来不及高兴就跑着追了上去。……

最后，被手术室的门强制性挡在外面的女孩，开始了漫长而又难熬的等待。

每一个手术室外的人面对这个门，都怀着一种古怪的心情：既希望它打开，又害怕它打开。希望最后是团聚，害怕最后是阴阳两隔。

胡夏此时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手术室外面安静地等着，心中默默地为李默祈祷平安。

……

凌晨五点三十二分。

伤势较轻的于婷婷由医生处理了伤口以及吸入的浓烟后，便被转移到了302号病房休养。

“目前您女儿的情况还乐观，住院观察个两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于潇茗坐在病床的床沿，复杂地看着床上昏睡的女儿，憔悴的她显然是还没从女儿再次受伤的残酷事实中回过神来。

一旁站着的护士也没在意女人的无视，轻轻地走出了病房。

于潇茗的眼眶中渐渐泛起泪光，双手缓缓抬起，将女儿裸露在外的左手手臂轻轻地放进被子里。

接着再起身走到另一半，小心地把女儿插着针头输液的右手手臂放进被子里。

“嗯……”于婷婷平静而又惨白的脸上忽然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我……，头晕，头好晕。”

“……”

于潇茗见状被吓了一跳，急忙俯下身查看女儿的情况，片刻后却听到了女儿肚子发出的‘怪异’声音。

女人一愣，偏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细想之下才注意到，从自己昏迷到现在女儿重新住院，似乎已经有七八个小时了。

“呼……”她缓缓起身松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是很糟。

很快的，于潇茗就白了病床上的女儿一眼，不悦地吐槽道：“活该，让你给我乱跑，懒得管你。”

“真是的，一天天不让人省心。”

于潇茗无奈地摇摇头，坐在女儿的左侧床沿上，右手隔着被子轻轻地放在她的胸口，富有节奏地轻拍着。

“你瞒着我偷跑出去，是去找李默了吧。”

“……”病床上的于婷婷紧皱的眉头没理由的缓解了许多。

“唉……你这丫头，事到如今你和他已经不能够在一起了，或许你们以前还有机会，但是……”

于潇茗欲言又止，看着病床上痛苦的女儿，她此时也十分的心疼。

但是事已至此，早已不能回头。

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意，看着女孩，轻声道：“就当我这个妈不称职，对不起你这个女儿了。”

……

302号病房外。

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一边侧着身体紧贴着房门，一边透过门上的小窗看着里面的情况。

走廊的一头走过来一名护士，看那样子应该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所以冲着她来的。

“……”女孩眉头轻皱，提前离开房门，转身小跑了。那护士见状，也没去深究，便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女孩跑到电梯里，快速按下了一楼的按键，微低着头思索着什么……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女孩用双手揉了揉脑袋两侧的太阳穴，又晕又涨而且又发过高烧。

她实在是有些疲惫不堪。

重重地叹了口气后，走出电梯。依照她看到的和听到的，女孩也只能这样理解：

‘胡夏为报复许玉林绑架了她，于婷婷去找李默却被卷入了胡夏的报复，所以阴差阳错地被胡夏所伤，现在正躺在医院，而许玉林却没事。’

“呼……，就这样吧。”

她可没其他精力再去管其他的事了。一边避让行人，一边快速跑出了市医院。

左手手背上用透明贴粘着的白色棉花，在不知不觉中被染成了红色。

女孩跑出市医院，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往警察局赶去。司机见她大喘着气，便热心地递过去一瓶水。

“……”女孩摇头拒绝。

司机尴尬地收回水，一边开车，一边笑道：“看来我长得很像那种诱拐学生的坏人啊。”

“……不是，我只是……”

“没事没事，开个玩笑。”司机无所谓地笑了笑，“有防范意识是好的，毕竟坏人可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副驾驶座上的女孩也被这司机的操作逗笑了，片刻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轻声道，

“是啊，坏人不会自己承认啊。”

‘许玉林啊许玉林，三年前因为你，我离开了那里。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还是因为你，我又不得不离开。’

女孩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指尖也快速发白。她不怒反笑着，注视着前方。

“真是冤家啊，希望以后别再遇见了……”

……

上午十一点四十八分，302号病房内。

于婷婷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靠坐在床头，背靠着枕头，双手有些紧张地相互扣在一起，隔着被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咳……”于潇茗见自己女儿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靠窗户的那张病床时。也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于婷婷直接当没听见。

于潇茗见状，瞬间被气到了。靠墙而站的杜景文立马出声打圆场。

“快十二点了，他们也应该快到了，希望到时候于女士能配合我们，调查清楚事件的真相。”

“嗯。”于潇茗面色不悦地点了点头。

“哈……呼……”杜景文旁边的顾巍靠着墙打了个哈欠，砸吧着嘴唇看向靠窗的病床上的男孩。

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这小子艳福真不浅啊。有两个女的特别关注，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直到下午十三点二十六分。陆明，王禾鑫，陆宇天三人才出现在302号病房内。

陆明刚才一敲门，于潇茗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面色冷漠地把身体偏得离床头的墙壁更近了。

与三人一起的，还有许诚和方瑜。

杜景文和顾巍立刻安排五人按照各自的家庭分别坐好。陆明一家坐在进门的右侧。许诚夫妻坐在进门的左侧。

她和顾巍站在病房的正中间，背靠墙而立。

陆明刚一坐下就一把抱住精神极度紧张的王禾鑫，右手不断轻拍她的后背安慰。

“……”于潇茗背对着他们一家。

“好，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麻烦你说明一下情况吧。”杜景文看着胡夏，轻笑道。

“嗯。”胡夏抬头看向许诚夫妻。

“……女，女儿？！”许诚夫妻一见到胡夏，顿时惊讶到了，他们颤抖着起身，慢慢地想要靠近她。

“呵……”胡夏冷笑着站起身走到病床前，打断了这个让她十分作呕的‘重逢’环节。“我不是你们女儿。”

“额……”许诚夫妻闻言有点懵，眼前的这个女孩无论是身材还是身高，都跟自己的女儿如出一辙，怎么……

“呵呵……，没想到连亲生父母都没能轻易辨认吗？那十几万花得果然很值啊。”

胡夏单手向上抚脸前的头发，披散在脑后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瘦小的脸庞。

“女儿，你在说什么啊？”

“不对，你不是小玉。”许诚眉头一皱，双手抓住方瑜的双肩往后拉。“你是谁？！”

“呵呵，我是胡夏。”

眼见许诚说她不是许玉林，女孩露出了一些满意的表情，冷笑道。

“胡夏？！”

方瑜轻声念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会认识这个人。

但是许诚却眉头越来越重，默念了好几遍后，终于是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你，你是胡夏！”

“嗯嗯……”对于许诚的反应，女孩显然非常满意。

方瑜回头看了一眼比自己高一点的老公，十分诧异他的反应。接着回头看向女孩。“你到底是……”

“闭嘴，”胡夏厉声打断，不想再浪费太多的时间，不经意间瞟了病床上的李默一眼，他还昏迷着。

“三年前，我弟弟胡辰因为你们女儿许玉林的关系，自杀了，我为了报复许玉林，就花钱整容成她的样子找她，然后再把她绑了想烧死她，但是没想到，却伤到了于婷婷和李默。”

“……”

“……”

“……”

“……”

302号病房内，除了胡夏和李默以外的其他人，都被这段话给震惊到了。

方瑜：“我女儿干了这些事情？！”

许诚：“……，没想到，你是他的姐姐。”

陆明一家：“这，为报复花上万整容，够狠的。”

于潇茗：“有点意思。”

于婷婷，杜景文：“……”

顾巍记录的右手不自觉地停了，忍不住怒道：“都已经过了三年了，还有什么深仇大恨过不去的啊？你这么……”

“闭嘴！”

胡夏冲着顾巍吼道，“你特么凭什么说我？！你经历过我的事吗你就说我？难道我家发生的事就凭你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可以忘记了吗！”

“……”

顾巍被胡夏吼懵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没想到眼前这个瘦瘦的女孩，一旦爆发，威力会如此的猛烈。

这样一来，胡夏并不是不会做出绑架的事啊。

没有人会突然爆发，只是你没注意到她日积月累的无奈，痛苦与心酸罢了。

“……”杜景文走近女孩，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却被她躲开了。杜景文满不在乎地收回了手，语气缓和地道，“剩下的跟我们回去再说吧。”

此次居然涉及到了三年前的案子，所以还需要更多的人力和物力调查啊。

“可以先请你们联系一下李默的家人吗？”胡夏轻轻挣开杜景文的手，看了一眼于潇茗，眉头轻皱，“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于婷婷的表情明显变得不悦起来。

“你和他是……”看到胡夏一直尽心尽力地守在李默的旁边，杜景文还以为他们是家人嘞。

“他是我认的弟弟，但是他没有和我说过他父母的情况，所以……”胡夏有些无奈地道。

“认的弟弟？”

房间内众人不明所以。胡夏径直看向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于婷婷，轻笑道：“不然呢？我现在都二十五六岁了，你们以为我会喜欢上一个十多岁的小屁孩？”

“……，你二十六了？！”

刚刚喝了一口茶压压惊的顾巍被吓了一跳，面前的女孩这么看都没有二十啊。

“我化妆技术好不行？”胡夏没好气地道。

于婷婷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似乎还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没问题，我通知别人查一下。”杜景文按捺住内心的情绪，拍了张李默的照片就传到了组长的手机上。

“那你对这弟弟停好的。”顾巍吐槽道。

胡夏的视线悄然转移到于潇茗的身上，笑道：“那是，不然我也不会绑架王禾鑫嘛。”

“……”

此话一出，再次惊呆众人。

“那个废弃的游乐场是李默告诉我的，我把他当弟弟了，所以某天我知道王禾鑫要去我弟弟女朋友家闹事的时候，就把她绑了。”

“你！……”陆明一家刚欲发作，却被杜景文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去路，再加上因为取于婷婷眼角膜一事确实是他们理亏，所以三人也只能作罢。

刚坐下的陆明脸色也凝重起来，看着胡夏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莫名的情绪。

于潇茗皱着眉头，与胡夏对视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未免太草率了吧？”

“要证据也有。”胡夏不紧不慢地笑道，“我把王禾鑫放走的时候，她咬了我的左边肩膀一口，现在还疼呢。”

“……”王禾鑫闻言，下意识地往陆明身上靠了靠，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点了点头。

胡夏也拉开衣服露出左肩，早已结疤的牙印证实了她的罪名。

“所以，就是我，不相信的话，做个牙印对比也行啊。”

“不是你！……”于潇茗皱着眉头，忍不住出言打断。

胡夏对此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反而笑嘻嘻地看着她，“于阿姨对我说的话有什么意见吗？”

“你……，不对，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坦白一切？”于潇茗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便扯开话题道。

“因为我没能报复成功，反而还让许玉林跑了，要是她报警了我一样跑不了，所以还不如自首，以求宽大处理。”

“……”于潇茗没在说什么，只是转了个身自顾自地喝着浓茶。

病房内的气氛也变得十分怪异。

最后，幸好杜景文打破了有些尴尬的局面，说是已经联系到了李默的父母，他父亲说会在下午到达医院。

“呼……。”胡夏微微松了口气，于潇茗的脸色倒是不怎么好，于婷婷的注意力全在李默身上。

陆明一家，许诚夫妻没什么留恋的，相继快步走出了病房。

胡夏倒是在李默旁边站立了片刻，接着从裤袋中摸出一个银白色的戒指，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戒指。

却被她用好几张纸巾包得严严实实的，先前只是意外粘了水，还没来得及还纸包装罢了。

“胡夏，走了。”

“……”女孩快步走到李默的左侧，掀开被子一角，将戒指戴在了他的左手食指上……，“来了。”

由于胡夏刚才是背对着几人，所以她在干什么，其他人根本不知道。

‘戒指不值钱，但是，却是我能送给你的最后一个礼物了，臭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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