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能有如此深明大义才是最好。”他摸了一把胡子,冷冷哼了两声。
看来是真记恨住了,不过也是,要换做我,估计都得一哭二闹了。
我勉为其难笑了笑,“不知先生您怎么称呼?”
“姓胡。”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胡先生!!”我一个劲地应承,“小女子初来乍到此地,实在是学艺不精,这些日子还得您多费心呢!”
“主子为何忽然要做这,”某人很是不解,嘟囔着开口,“这么丑的玩意?”
他是真不会见风使舵啊......不会说话是可以不说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难道不懂吗?平白顶着这么一副祸国殃民人高马大的模样日后有何大作为?我咬咬唇,真是恨铁不成钢!
“你懂什么?来人!”我气势汹汹地叉腰使唤着,“太不讲理了些,还不快带下去,领二十板子!”
说完,我又装成一副极为殷勤的嘴脸,决绝地一扭头:“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我日后的胡先生,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您说是吧,我们家啊赏罚最是分明,二十板子保准打的他皮开肉绽,血溅四方,到时您要是还不解气,要怎么处置,您说了算,我决不干涉!”
我小手一挥,颇有些惨无人道的样子。
周围人都没见我我这么一副样子,恍惚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们全低着头一声不吭,倒真像是被本姑娘的威风给震慑的五体投地。
只有阿闲忍不住皱皱眉头,像是在看笑话。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嘴角扯了扯,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拆我的台,而是顺从的跟着两三个下人往里院走去。
“主子教训的是,在下自去领罚。惹主子不悦,是在下的不是。”
他这一口一个“在下”,我怎么觉得我才是那个“下”,他这不卑不亢的样子更像个主子呢?
但不管怎样,一见此场面,天性还是使我笑得瞬间有些,毫不掩饰,合不拢嘴。
嗯,不卑不亢......
真过瘾啊!
“做龙狮呢,要义就在那么几点,”胡先生讲起话来其实并不含糊,只是不知为何这面相生的是真的完全不像这行的手艺人,他的声音不出意料地也是有些粗犷,“一是要结实,而是要巧妙。结实在骨,巧妙在皮。上好的竹子蒸气热熏,晾干不得过分干燥,也不能放在强光下不闻不问......”
“嬷嬷,”我招招手,“这先生...我瞧着像是城里卖猪肉的。”
“娘娘莫要玩笑,专心学习才是,切莫辜负了王爷的一片好心。”她赶忙制止我,眼神里都是无奈。
我听话的点点头,是了,方才才有人来回禀,说这正是王爷重金请来的老手艺家,考虑到王爷身份特殊,不便大张旗鼓地透露,这才留下酬金和地址托人自己寻上门来。还顺道了一句,王爷很高兴,期盼着娘娘学有所成......
我当时也是点点头,王爷之心完全可以理解嘛,我巴不得不要透露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嘉昱的仇家也真真是不少,我可不想日夜都不得安稳,担忧这担忧那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小姐可听明白了?”
“嗯,”我猛的一回神,下意识地看向了兰嬷嬷,她见我这副样子皱着眉头干着急也不好说些什么,“嗯?”
我挤眉弄眼。
“看来小姐聪慧过人,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先生拍拍手,一行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个手上都捧了一大束竹条,还有笔墨纸砚,各类华丽精致的装饰。
他见我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样子敲了敲桌面,“这些都是老夫自家的竹条,前些日头的晾晒挑选功夫老夫已经为小姐代劳,现下就请小姐看好了,老夫是如何扎出一个模样来的。”
“啊,哈哈,多谢,多谢。”
分好材料后,我坐的笔直,看着他如何轻巧地刨去粗糙的表皮裁取竹条,然后也不知是个什么手法一交叉再一扭,弯曲的竹枝或竹皮就搭成了空间很大的框架,衔接的地方用细线绑紧。
一圈,两圈......“嬷嬷,您帮我记着,”我嘴巴咕哝着,“他差不多转了四圈,待会,咱们也一圈不少地学仔细了。”
“婢子记着呢,娘娘放心!”
......
竹条在我手里简直比红缨枪还要硬,力气一大它断的断裂的裂,力气小了别说扭了,就连两根都绕不过来弯。我虽然愁眉苦脸但也不信了这个邪,一来二去龇牙咧嘴看的旁边服侍的丫头们端盆的端盆,打水的打水,时时刻刻准备着为我擦手。
现下好不容易有一个有些成色,“咔擦”,清脆的一声,我的手也猛地一抽,锋利的竹条眨眼间就划出一道血痕。
“诶呀!”兰嬷嬷吓得一扑,“快!快!快拿水给娘——给小姐冲洗!!!”
众人瞧见来活了,立马将我围得水泄不通,热火朝天,我下意识握握拳头,血就又往外面流了些,吓得那群人连连唏嘘。
“小姐莫怕,小姐莫怕......”
我却淡定得很,却难免有些惆怅:“哎,嬷嬷,我,好像不太适合这个巧活...”
“小姐,欲速则不达,离龙舞节还有些时日,不必急于一时,”胡先生也幽幽叹了口气,那副想说我两句又不好直说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今日天色已晚,剩下的,来日,来日方长。”
“有劳先生了,”我这下真恹恹的了,“来日,来日方长......”
……
“娘娘,夜深了,早些休息吧。”两个侍女细心的为我拉上所有苇帘,关好门窗,小心翼翼地轻轻退了出去。
不知为何,我第一次在床上翻来覆去那么久都还没有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是今日那些挫败的场面,堵的我心里万分难受。
“奇了怪了,怎么就是没学会呢?!”我猛地坐起身,摇了摇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不行不行,还得再练练…”
烛火幽微,一簇一簇地时而跳跃着,夜间安静,透过木窗可以看见开得正艳的春花,我想着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轻轻推开,一阵风也缓缓灌了进来,但却不觉寒冷,反而有一种安宁与平静。
看着树上的花,不断地在风中旋转,飘落,即使已经被吹到了地面,却仍然难得消停,须臾间竟然被无力地卷到了湖面上。不知道这些花会不会言语,可转念一想,就算会言语,又能说些什么呢?一切,都是宿命罢了。
我吸了吸鼻子,奇怪,眼睛怎么有点酸酸的。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何尝不就跟那树上的花一样,只是不知道现在到了哪一步罢了。
“怎么还伤春悲秋了起来?”我鼓了鼓腮,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别想了别想了。”
提起灯笼,顺着蜿蜒的长廊,一路上丫头们差不多都打盹儿的打盹儿,休息的休息去了,我蹑手蹑脚地路过她们身边,生怕给她们吵醒。白日里她们服侍我,上心又细致的,这夜里睡的本就不好,免得一见到我直接睡意全无。
萤火虫飞来飞去,绕在假山流水潺潺之间,月光倾泻,是个不错的良夜。
我点燃亭子间的烛台,堪堪坐定,就照着日头间的感觉捯饬了起来。夜里静悄悄的,就一些虫子的叫声充斥着不停歇,“也好,有你们陪我倒也不算孤单。”
“你想做什么?”
冷不丁的一道男声吓得我一激灵,说时迟那时快,手里没拿稳的剪刀一抖就要掉腿上,我也完全没有反应到,谁知下一秒那声音的主人就像疯了一样突然往我身上一扑,一个重心不稳,双手却下意识地紧紧锁住了那人劲瘦的腰侧,他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掐断!这下一来,我们俩都歪倒在地上,活像叠罗汉,只是太过狼狈了些。
鼻尖相抵,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一个人,第一次发现他的眉毛根根分明,睫毛也长的像蝴蝶翅膀,那平日里深不可测的像黑曜石一样严肃的眼睛,此刻竟然如同抹了一层淡淡的雾似的,平生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柔情……
我的心跳得极快。
……
“你想干什么?”我可不是个好色之人,立马就意识到此时此刻“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你想自戕?”他死死盯着我,下一秒就一个借力坐了起来。
“自戕?!”我也连忙坐起来,“我?!”
话音刚落,他手上举起那柄小而锋利的剪刀,仿佛在质问我。
我这才稍微捋了捋,估摸着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他把剪刀重重的放回桌上,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原来,他刚刚是为了救我,才一时情急扑了过来。
我抿抿唇,再抬眸想看他那副平日总是得意洋洋的嘴脸,刚想怎么跟他解释再表示一下感谢,却没想到突然发现他的手早已是血淋淋的一片。
“你受伤了……”我心虚的说。
他闻言不以为然地低低头,眉头一锁,显然才注意到。
“你…不觉得疼?”我试探着说,“这伤口,看着挺严重的…”
“此等小伤,何足挂齿。”
“阿闲,我不是想自戕,是你刚刚突然吓到我了,我本来是想再试试编一下师父教的竹架子,谁料你一开口,这三更半夜的……”
“哦?”他摸了摸手,“原是我思虑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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