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过,什么…同样的坑不能栽两次云云。大约便是这个意思。而我此番,却正正往两个一模一样甚至套路都换汤不换药的坑里头栽了两次。第一回不要紧,关键是人少,没几个旁的人瞧见。第二回却真真正正地糗大发了,可以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摔了个狗啃屎。
我想,我与御恒君许是相生相克的。回头找个算命先生,让他帮我算上一卦。这御恒君委实厉害,厉害到直让我忧心他哪天会不会将我给克死。
我那时,浅浅地抬头,阳光透过窗纸显得柔和了些,再通过窗格碎了一地。而碎了一地的阳光将将洒在他头上、身上。他的头发倒像在宣纸上渲染的那清淡墨色一般,像是作画人的泪珠晕染来的一片墨迹。他的手骨节分明得像是缩小了的竹,披着那白色的外衫在阳光下又特别像成色极好的玉。他的面貌像是下了凡的神仙,甚至令我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想法。
我瞧着御恒君略僵硬的眼神和格外漆黑的眸底,身子发了个抖,然后忍着心底的毛骨悚然和惊讶,清了清嗓子,
甄竺“小女见过御恒君。”
其实心底这么腹诽:呵,御恒君,真是好巧。您怎么总能在我出糗时及时地变成当事人呢?这能力,小女拜服,拜服……
…………诶,丢人啊。
出了老太后的宁寿宫后,斐竺及时找到我,她说她很欣赏我,因为上一个将御恒君认做女人的人其实不知道都投了第几次胎了。
哦,这我明白,他不就向我显摆他有多仁慈么?╭(╯^╰)╮我还不乐意同他计较呢。
而且我好像就是上一个将御恒君认作女人的人罢……也罢,不说了。
我与御恒君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但是因为没多来往,于是渐渐就淡忘了。这还是斐竺提醒我记起来的。
说起斐竺这人,说实话,我第一次听到沈斐竺这个名字我差点把她当做我妹妹的妹妹的哥哥的三弟的邻居的二奶奶的三姑的二姨的小妈的儿子的妾室的同乡的村长的女儿-----
沈飞朱(沈肥猪)。
诶,还好我寡言,未曾说出去,还好还好……
我便是这样与斐竺认识的。之后先帝驾崩,斐竺一力拥护幼主沈斐契登基,然后拨了几个心腹老臣尽力辅佐他。她当初费了不少力气,甚至不惜让世人骂她祸国殃民。我知道,那时朝中反贼之类的人物颇多,她只是不想让大齐的天下落入他人之手而已。我理解她。
自斐竺中毒后便传来消息,说是三个月前前曾逃过一名大燕的质子,是字契琊的燕国皇子燕钺。由于各种原因三个月后才发现。先前与大燕有一场大战役,燕国彼时没那么厉害,再加上大齐兵强马壮,天时地利,于是燕国惨败。燕国不得已才送了一个质子。
先前那质子出逃一事斐竺费了不少心思,终究还是没有将那燕钺给逮出来。
之后大梁国又输了大齐一场战役,被迫改联姻为送质子。送了一个,名为宁君越的质子。
我记得他刚被挑出来之时面色平静,淡漠得好像一切都与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似的。我很惊讶,惊讶之余也觉得对不住他。他那样的品性,好似不论何时都不会失态,那自制力是极强的。何况我听人说,如果不出意外,宁君越是要成为大梁太子的。
大梁公主毒害我朝长公主在先,想必御恒君内心也极为愤慨,于是当断则断,将最有治国之才的宁君越留下来作为质子以出心头恶气。大梁就算再不服气,这哑巴连黄亏他们也得生生受了。
但君越却着实委屈。我自小就偏爱颜值高脾气好的男子,并坚定不移地认为我将来的良人他一定温文尔雅温润如玉温和有礼面如冠玉貌比潘安……君越他多么符合我的要求啊,我还没来得及偏爱他却先将他活生生地给坑惨了。
我觉得对不住他,便决心多去探望探望他。这一来二去的便熟络起来。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也经常往他那儿窜。回回去的时候都不忘给他带一些好东西,例如藕粉桂花糕啦,民间的八宝粥啦,糯米糍啦,红豆糕啦,糖葫芦之类的。我觉得我实在是心胸宽广,要知道我平常买那些东西,都是自己独吞了的,连滚绒都没讨到半分便宜。
我叹了口气,我对宁君越那样好,我希望他能够接受,接受我的歉意。
今天,我提着一盒甜糕,怀里揣着小暖炉,外套披着白狐裘,顶着头顶飘忽的大雪,踩着覆了雪的青石路,咯吱咯吱地朝着质子府的方向走去。
“嘭--”
“咚--”
远处有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板上。我听着就觉着疼。我快步往前走,身后躲在暗处的侍卫们应当没有跟丢。突然,我惊觉那声音像是从宁君越那儿传来的,当即加快步伐。
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冰天雪地里传出很远,却不见那披着白狐裘的小姑娘。然后是一声怒吼,
甄竺“你们都在干什么----”
那声怒吼穿过破旧的胡同巷子,在尽头处的破败府邸里回荡了很久很久,像是带着寒冬腊月所不具备的暖意一样,随着寒冬腊月呵出来的白气渐渐散尽。
甄竺“都给本郡主跪下!”
我怒视着眼前的纨绔子弟们,从未有这么生气过,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什么教养什么端庄温柔,我浅浅一笑,像寒冬的大雪一般没有温度,
甄竺“来人,剥了他们的外衣,给本郡主扔到湖里去!”
大雪飘忽如鹅毛,青石路上血迹斑。宁君越一直站在一边,垂着头不说话。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冰凉的脸上除了苍白便是殷红的血,已经干了。昔日我送他的白鸽子也被生生地捉弄死了。他什么都不说,只盯着那白鸽的尸体看,看起来颇为伤心。我瞧着他的模样,虽晓得自古以来当质子就是受罪来的,却仍旧忍受不了那几个贱人动君越!呵,他们以为我不敢动他们,却不知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们死的惨烈且嫁祸给旁人,让他们的亲族为了这几个孽障狗咬狗去!
宁君越:“甄竺,没事。”
宁君越安慰一般,仿佛我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
宁君越:“话说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生气,听你自称本郡主呢。你原是郡主么?”
我与他置气,我怨他不告诉我实情。我扭过头,不说话。彼时我踩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进了屋子,那屋子里当真是一点温度都没有,我觉得鼻尖有点酸,君越他穿得那样单薄,屋子里也这样冷………
虽说我对他始终存着愧疚之意,但也是真心实意地对他,诚意地表示我很喜欢他这人。把他当做好朋友一般对待,绝不对他发脾气。可他竟然瞒着我事情,还傻不拉几的自己担着。他身上的伤我看着都觉得疼,他却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带过去了。我甄竺很生气很生气。
宁君越无奈,他温言软语地哄着我,
宁君越:“我的郡主啊,你别闹脾气了好不?”
我赌气地别过头,将自己的暖炉往前推,
甄竺“本小姐觉得热,这暖炉委实多余,赐你了。还有,我今天提了一盒甜糕,难吃死了,我不要吃那么腻的东西,给你了。还有,我的侍卫们也提了些我曾经用过的旧东西,切,赐你了。”
宁君越失笑,明明那么怕冷,明明她自己最爱吃甜腻的东西,明明那些东西都是崭新的啊。
他抬手支着头,如玉般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他撑起墨色的眼瞳,纤长的睫毛染上了细碎的雪花而泛白,他的眼睛就像弯月牙,勾着薄唇微笑着,仿佛无论何时都不会失态一般,他轻轻的眼神轻轻地盯住她的容颜。她的弯弯黛眉细长地勾起了她独有的温婉气息,她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低垂地半眯着,长长的眼睫仿佛蒲扇般慵懒地轻轻扇着,她鼻如琼玉,面若桃花,唇红齿白。漂亮的红唇向下撇,细长的黛眉却微微上挑,眯着桃花眼偷偷观察他。
他失笑。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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