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验(4)棋

两人边拉边跑，来到了西院，只见一颗枯萎的桃花树下，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两人快步向前，同沅浔坐在了一起。

休息间，三人就没有闲着，而是从棋室带出来了一盘围棋，三人轮流，两人对两人，只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校验。

“棋”，对于沅浔和裴羡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对于少女，少女不同于两人，是前不久刚熟悉的，对围棋没有太大兴趣。

裴羡出自书香门第，沅浔出自将门，只有少女是一个普通平民百姓所生的孩子，地位的不同就能对应上各自的学识，裴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沅浔则是从小习武，骑射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唯有“琴”，是她的一个心结。再谈论少女，书画是不错，琴也说得过去，唯有“棋”，是心中的一个毒瘤，去也去不掉，在认识沅浔前，都不曾碰过，只有结识了沅浔后才稍稍地与之下过一两盘，不过当时还小，总是在意着面子，连续输了几盘后面子有些过不去，就对围棋逐渐厌弃，直到最近才刚拿起棋盘。而其他两人也悉心教导，总是见缝插针地指出毛病，少女也好好听着，没有半分仵逆。

第一轮结束，由沅浔在一旁解说，少女竖起耳朵听着，但也不知是入了脑子没入心，还是左耳进右耳出，好似明白了，又好似没听懂，这让坐在对立面的裴羡道:“施忆，这盘棋你...”没错，裴羡才不过说了半句，少女就插话道:“故安哥哥你就先别说了，小女子本就不擅长围棋，再怎么费尽心思，也终究是狗改不了吃屎，又有何用呢？”

是，没错，少女确实是不擅长“棋”，但最大的毛病不再于她的脑袋蠢笨，也不在于她平时有没有认真听课，她最大的毛病是在于“比别人先一步放弃”，沅浔试图安慰少女，也安慰自己，明明少女的琴艺高出一大截，且脑子灵活，棋艺慢慢琢磨总是能成功的，而自己却是，不论萧将军找来琴艺再怎么高超的乐师，也终不过是“断琴弦，悔之空”。

少女似乎听懂了，又或许是沅浔的故事打动了她，让她不再忧愁，随后她便右手边拿起了两人为她所编辑的书简，画的虽没围棋课堂上学子们专用的书册那么形围，但对于少女来说，是再珍贵不过的了。

一片又一片的书简，一串麻绳使它们相连，全都是两人日日夜夜，为之所制造的再珍贵不过的珍宝，可如今两人都没说放弃，少女又有什么权利说放弃呢？

三人的头进贴在一簇，沅浔的胳膊搭在少女的肩上，另一只手则为少女指着重点...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学子们都陆续入了座，只有三人还在牵扯着话题，少女有些胆怯，不知是否能安稳地度过，但有了沅浔的话烂在脑海里，又让她生了一丝希望。

两人挥手告别，在准备进入棋室前一瞬，少女回头望了一眼，沅浔笑着望向她，少女两眼汩汩，转过身来，耸了耸肩，吸着寒气，握紧拳头，入了棋室。

刚进棋室，心里就被一股寒气给镇压得死死的，这足以看出来，围棋已经成了少女的一个阴影，一个落了心根的病，但此时的她只能安安分分地坐在座位上，等着开始。

少女盯着围棋，越看越想起一段回忆，也就是那件事，让少女一直惧怕着围棋。

燕北三十年，也就是九年前，一个蝉与蛙声交织的盛夏。少女手中抱着一个玻璃瓶，是父亲亲手烧制的，上面还绑着一个女孩儿们都喜欢的蝴蝶结，因此少女当时很是宝贝这个玩意儿。成天闹着等父亲回来带着她去乡间寻萤火虫。

夜晚的星星散开就是万家灯火，聚在一起，就是凡间的一盏明灯，不偏不倚地洒在每个人的脊间，是多么美好的月夜，少女在家中盼望着父亲的归来。可朝廷昏庸，诡计多端的李丞相假意要为皇上出谋划策，实则是给父亲一个死路寻，明知北都与齐国打得不可开交，却还亲自命令。

“陛下要你去北都和齐国争纷的巴尔地做一次访问”。

“什么，这可是陛下的旨意，好你个施远杰，竟敢抗旨！”

在一遍又一遍的骂声中，施远杰不敢抗命，只能遵守，在半个月后去往了地图上的巴尔地。

施远杰在朝廷办事可以说是足智多谋，文武双全，因此成了众臣子的眼中钉，毕竟很少有人能这么好命，才不到半年连升了两职，李丞相害怕自己的位置会不保，于是脑子一转，想出了这么一个狠手段。说是两国之间交战，可以让施远杰暗中观察，以儆效尤；其次还在燕王的面前说了一大串的坏话，什么贪污，不顾朝中所有人的安危，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说他想谋害圣躬、谋朝篡位，成为第二任燕王。刚开始还半信半疑的燕王，没过多久就被李丞相说得又不找道儿了。

施远杰在前往巴尔地的路程中历经生死，九死一生地到达了最终的巴尔地。但在宅院中才不过呆了三日，就人间蒸发了。在他死后的一年里，少女得知了施远杰的消息，明明上一秒还在院里的皎皎月光中同少女下棋，当时的她不过才六岁，就这么失去了父亲。施远杰的棋盘摆在卧室的床头柜上。

“不是说战争如同下棋吗？为什么不回来...”少女拿着手帕擦拭着泪水，此时的少女已经入了内寝，望着从窗帘外洒进的月光，她缓缓地站起身，向月光的轨迹触摸过去。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

“为什么连月亮也要骗我...”

她转身揽脚蜷缩在了床榻上，右手边拉过来了一盒镂空的红色木盒，她从来也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可今天却有幸，待她拨动密码后打开了木盒。

是棋子，黑白混淆。

“好，第三轮结束，学子们可离开学堂”，太傅道。

老天爷将她拉回了今夕，她慢悠悠地离开了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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