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吾要成亲

半年后。

自从上一次荷华在街上听到了那些人的谈话之后，就更喜欢去闹市了，因为她总能够听到有人对扶苏的议论。

天色已经临近黄昏了，荷华刚刚从街上回来，便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内。

檀木桌子一如既往的光亮，只是她发现桌子上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一看，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封信。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她心中的声音告诉她，这封信是扶苏写的。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准的，刚打开信，荷华就认出了信上的字迹，果然是扶苏的， 只是这信上的内容，她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要娶左相之女，十五日后的婚宴你可来参加？

什么，他要成亲了？这是真的吗？！

荷华看到信的同时，几乎是瘫倒在了座位上，她扶着桌子，手中紧紧的攥着那封信。

这封信应该是南风送来的，南风也一定是看到了信上的内容，所以才将信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子上。

因为南风知道，荷华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痛心疾首啊！她实在是不想要看到荷华伤心难过的样子，所以才将信留了下来， 自己径自离去了。

荷华就这样一直坐着 ，一直呆呆的坐着，也不流泪，也不说话，甚至就连动都不动一下，呼吸声也很静，若不是看到她眼前的睫毛还会时不时的扑闪一下，你一定会以为此人已经黄鹤归西了。

她的眼眸中，三分忧伤，七分孤独，似乎她对生活失去了一切的希望。

一轮明月从天边生起，荷华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站起身子，朝着屋外走去 ，走时还抱上了那一把白公子送给她的琴。

他要结婚了，他还邀请了她 ，问她去不去。

她该怎么回答呢？去，去看他与别的女人一起大婚，而自己却只能是站在一旁假笑着 ，嘴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祝他们白头偕老？不去？既然扶苏邀请了，她就没有不去的道理。

想了许久，荷华嘴中下定了决心。

十五日之后，她定当盛装出席！

荷华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到了醉仙居后院中的柳树下，坐在了石凳上。

当她抬眼看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面前的石桌上面摆放着两瓶酒。

不知道是谁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召唤，特意在这里准备上了两坛子酒，若是让她知道了那人是谁，她一定要好好的感谢一下那人。

荷华拿起酒坛 ，直接将酒水大口大口的灌入了嘴中。

人都说借酒消愁，可是有人却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个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呢？荷华倒是想要亲自试验一下。

这酒可真的是烈啊，进入口腔之后，口腔中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是， 这点儿疼痛，又怎么能够比得过荷华心上的疼痛呢？

她双手覆在琴上，指尖轻轻的在琴弦上拨动着。

两行热泪从她的眼眶中涌出，她是不愿意哭的，可是她觉得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纵使她再怎么克制自己的泪水，可是她就是会止不住的流出来。

算了吧，流就流出来了，这可能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月光如水，照映在她的面颊上，把她的面颊衬得格外的白，如同白玉一般，泪水划过的地方，就像是淡墨划过一般。

荷华不知疲倦的弹奏着，比起舞蹈来，似乎这琴音更能够抒发她内心的感情。

扶苏大婚，今日以后她在他的生命中，不过是一个路人而已。

现在想想， 还真的是怀念两人初见时的样子 ，尤其是扶苏的那一双眸子，一定是世界上最明净的眸子了吧。

“荷华，别太难过了，夜里冷，再怎么难过也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温情的声音响起。

白公子来到了荷华身后，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荷花的身上。

荷华这一次没有过多的反抗，现在想想，白公子陪着她也有一年多了吧，不，应该两年了。以前啊 ，是她误会白公子了。

荷华停下了在琴弦上挥舞的指尖，脸上泪痕未干，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再也不是那么的冷漠，冷得不能让人靠近的那种冷漠，而是带着三分温和，还有七分的愧疚。

“白公子，已经两年了，你还是没有离去。”说到这里，原本已经干了的眼眶却又突然变得湿润了起来，她实在是觉得有些感动，没想到一面之缘竟然值得他等待这么久。

这两年来，荷华对待白公子要比其他人都冷淡一些，试图想要逼走白公子，可是，尽管如此，白公子却也没有离开她。

“那你，现在可愿意嫁给我？听说，他已经娶妻了。”白公子说话时带着一些哽咽，也带着一些激动。荷华终于愿意与他好好的说话了，可是她此刻内心又是那么的痛苦。

荷华抬眼看了一眼白公子，看来，白公子也知道扶苏娶妻的事了。

荷华没有回答白公子的话 而是抬头仰望着星空，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语气平淡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不讨厌你，也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喜欢我，我现在也终于知道你与那些世家公子不同，你爱上一个人，便会一直爱着她，不去放弃，只可惜我无法爱上你，此生我只爱扶苏。”

“那个书生？”白公子停顿了一下，“有什么好的？他不过是一个负心汉罢了。”

他很是不解，他哪一样不如那个书生了？那个书生有他这么的爱荷华吗？

荷华摇了摇头，一只耳坠摇摇欲坠， 依然如当年一般璀璨。

“他确实没什么好的，若是仔细想想 ，可能是因为他先走进了我的心吧。我的心太小，从此以后只能容纳下他一个人了，无法容纳下别人。”

“可是是他抛弃了你，他已经另有新欢。”

“可是我无法忘记他，就算他爱上了别人我的心中依然只有一个他，白公子，对不起，你的好意我实在是不能接受。”

说道最后，荷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竟然哽咽了起来。

她扔下了琴，扔下了白公子，就像是逃跑一般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紧紧的闭上了房门，放声大哭。

有一个谎言叫做：待我功成名达，许你花前月下。果真是呢，他如今已经功成名达，怕是已经看不上荷华了把。谁不喜欢攀龙附凤呢？

…………

三生有幸遇见你，纵使悲凉也是情。

第二日， 荷华便想通了 。

这次婚宴她去，并且是一定要去，怎么能不去呢？不去的话， 岂不是辜负了扶苏的一番好意？

相识一场，即使没有走到最后 ，也确实应该送给他一个祝福，作为最后的告别。

这次婚礼，她一定盛装出席。她们从今往后不过是过客而已。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的婚宴，我怎能不盛装出席呢？我自然，我自然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看你一眼，看看你是否还是当年的那般模样，看看你这几年近来一切可好。

荷华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去了一趟临江城最著名的绣纺，花尽了她这些年存下的一半的积蓄 ，替自己定制了一件衣裳。

呵，扶苏的婚宴， 她一定穿着绫罗绸缎，好好的祝福一番。

九日后…

荷华静静的坐在梳妆镜台前，一动不动，宛如处子。

她的三千青丝挽成了一个双刀髻，金蝶簪斜插入发中，簪尾细细的如同丝线一般的流苏垂到了齐耳的位置。发上金丝缠绕的很是松懈，随着荷华头部的晃动也跟着微微晃动，这些金丝线一般的东西似乎要闪瞎人的眼。那只紫檀木簪相比起这些金银首饰来，似乎要逊色许多，若不仔细观察，是发现不了的。

朱砂染的红唇，像有鲜血浸染过一般眼线很重 直达眼尾。长长的睫毛似舞扇一般，在眼前扑朔迷离。漆黑的瞳孔犹如万丈深渊，看不出喜怒哀乐。

荷华身上穿的，是绣娘们花了九日的时间赶制而成的。

荷华只是一个青楼的女子，纵使她有再多的银两绣娘也不会专门为她订做的。绣娘们最终还是订做了这件衣裳，原因是白公子发话了，并且给出了更高的价格。

一条淡紫色的绸带捆绑在胸前，固定住了衣裙，剩余部分则随裙裾一齐飘荡。百褶裙身，似层层涟漪，旋转起来就像是盛开的莲一般。群身上半部分是淡淡的粉，中间部分渐渐地变为了青蓝色，裙摆部分则是紫色。丰富的色彩，华而不艳，极为养眼。裙摆的花边是白色的，百层花边，看上去犹如脚底生出的云，仙气缭绕。

不单如此，群身也绣上了百花图案，全是绣娘手工刺绣而成。

荷华外穿一件淡红色的披风，上面也绣着百花图案，只不过是清一色的白，刺绣采用双面绣法，精美绝伦。

耳上的水滴状耳坠，晶莹透亮，不输当年。唯一不足的，只是少了一只，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两年来，荷华一直都只戴着一只耳坠。

她就像是九重天上的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脸上的妆容华而不妖，举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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