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和我讲过,他曾是靖国第一大将,年少有为,骁勇善战,还是少将军时就独自带兵打了胜仗。那时他立誓一生守卫山河,护万民安宁。此后立下无数战功,先皇怕他做大,怕他功高盖主总有一天谋反,便夺了他的兵权,只封他为宁城的城主。他心中不服,从那时起,他就生出篡权谋位的心思。
我是宁王派进宫里的眼线,每月初六向他传递这个月来江肆安的全部信息。必要时,我会用术法敛去自己的气息,去搜集宁王想要的情报……包括那张关乎靖国安危的城防图,也是宁王命我偷的。这些年他不断四处招兵买马,计划着策反的那一日。
一开始江肆安怀疑我,只是拿不出证据,后来他主动接近我,对我好讨我开心,我以为他早已放下戒备,却不想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我为宁王如此效力只是为了从他口中换去娘亲的下落,谁主这江山都与我无关。
那年在寺庙向佛祖许愿,我明明是不信那些的,却无比希望他岁岁安澜,一世无虞……他为我绾发时,盯着他那明净的双眼,我承认我的心乱了,我也想过放弃寻找娘亲,违抗宁王的命令,和江肆安平稳度过一生。
不过想想都觉得幼稚。
江肆安要立我为后这件事遭到了满堂大臣的反对,在他们眼里,我与妖无异,若立我为后,迟早会覆灭靖国,而江肆安也会被扣上昏君的帽子。
可他坚持说:“朕知道朕的病根本无药可救,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朕没多少时间了,只希望朕的后位,由心爱之人来坐。”此言一出,无人敢反驳。
国师算了个适宜迎娶的良辰吉日。这天,十里红妆,满城繁花失了颜色。我的嫁衣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凤凰,远远地瞧过去,如凤凰在燃烧一般。几名婢女为我梳妆了整整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我凤冠霞帔,穿上了那件火红的嫁衣,出宫门时,风光无限。
江肆安在玉龙殿前背手而立,我站在玉龙殿下。玉龙殿前百阶台阶,我以团扇遮面,踏过一阶阶台阶。还差三步,两步……江肆安温柔又谦和的脸一点点放大……
繁琐的婚礼仪式折腾得我和江肆安到很晚,回宫时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哦对了,我已从璎珞宫搬去了凤仪宫。
我坐在梳妆台前卸着头上的饰物,他倚在墙边看着我,目光深情又炽热,启唇道:“皇后。”我一激灵把手中的发钗都掉到了地上,我佯装生气,嗔道:“别这么叫。”“你已经嫁给朕了。”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戏谑。
江肆安辗转至桌前,拎起了桌上的酒壶,倒进一边的琉璃杯里,他喊我过去。“这是交杯酒?”我坐在他的对侧,接过了他递来的酒杯。
“报!”紧闭的宫门被人撞开,一个浑身带血的士兵“扑通”一声跪倒在江肆安面前。
“宁王举兵造反,率了十万大军已逼至庆安城下……”我手中的酒杯“啪”的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很多片。宁王竟选在此时造反。
我惊恐地看向江肆安,此时他一脸的凝重,他定了定神,冲那个士兵说,“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那士兵面露难色,道:“陛下,时间紧迫,您……”江肆安打断道:“容朕和皇后交代几句。”江肆安抚上我的手,却不看我。
待那士兵离开后,江肆安说:“朕一直知道是你。”“陛下一向行事谨慎,既然早就埋下怀疑的种子,为何不除之而后快,又反立我为后?”我问。江肆安沉默,看向我的眼睛里似是装着一滩死水,平静得可怕。
我替他答道:“陛下早就觉得宁王生了二心,可你不敢动他,因为他曾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他若死得不明不白,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到时候你又何颜面对大靖万民?所以我在你眼里是个机会,一个待自己露出马脚,便能连根拔起,彻底铲除宁王的机会……我笑着,像淬了毒一般。
字字诛心。
江肆安神色痛苦,拼命地摇着头:“朕开始时的确如你所说那般,可是……到后来,朕是真的心悦你,但朕也必须做掉宁王。”我垂眸,看着身上这件鲜红的嫁衣,强压着声音中的哽咽:“你就应该一开始时便不待我那么好,往后挑个时机给我和宁王安一个欺君之罪,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如今的局面,陛下后悔么?”
“朕不做后悔的事。”他捧起我的脸,在我额间落下了一吻,道:“人间世走一遭,长路尽头,终不过是黄沙一捧。这天迟早会来,谁来推翻朕都一样。可是如今,朕又有些不舍,我怕我走后,你又会过得如幼时那般……”
“若此番宁王败了,你依旧是朕的皇后,若朕没赢,你也是宁城最大的功臣,往后登极人顶,至少锦衣玉食,一世无忧。”江肆安推开宫门,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不忍:“箐箐,你会拥有最好的结局。”他走后,我瘫坐在了地上,终是没能绷住,泪如雨下。
我不曾想过,我会赢得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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