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六年春,我坐着马车回到了湘城。六年前,它的名字还叫做庆安,乃是当朝首都。只不过,江山易主,它成了我宁国里一座普普通通的城池,再不复当年的繁华。
下了马车,我支开了随行的侍卫和家仆,一个人走进了湘城。六年的时间,这里似乎变了,又几乎没变。空气里弥漫一股荷花酥的香气,我寻了家铺子,点了荷花酥与淡茶。我拈起一块荷花酥,慢慢地咬了一口,不出所料地,它失了当年的滋味。我顿时失了兴致,丢下银钱,拂袖而去。
我突然有些害怕继续向前走,害怕曾经的痕迹早已被时间磨灭,干涸在红尘深处,消失不见。我感慨时间的残忍。我明明还记得曾经初到这里的那份生动与鲜活。
时间所有事物的结局都不过尔尔,只黄沙一捧。
站在湘城的街道上,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市井与人群,我有些恍惚,思绪飘回了当年。
我叫宁箐箐,是宁城宁王的女儿,我的娘亲是只朏朏,自然我也不是人。宁城郡主怎么能是只兽类呢,为了宁城和宁王的名声,我一直被困在宁王府,生活很是无趣,不过是读书写字,种花养草。
我从未有过怨言。
十六岁那年,宁王找到了我,他说我以后可以不用被关在宁王府了。我问他想要我做什么,他仰起头笑了笑,夸我聪明,说要带我去见皇上。
靖国的皇帝叫做江肆安,年纪轻轻便做了一国之君,却患有非常严重的头痛症,就连最好的的医师都束手无策。下个月便是他的二十一岁生辰,宁王放我出来的目的便是将我当做贺礼献给皇帝。
江肆安生辰的当日,大靖上下,举国同庆。我坐在马车上看着庆安城热闹的市井,那是我不曾见过的繁华。进了皇宫以后,我随宁王入了为江肆安庆生的玉龙殿,殿内已坐满了宾客。入座以后,宁王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给我说:“入宫以后,你务必要小心谨慎,长久地留在陛下身边……宁国,就看你了。”我应了声,便没再搭理。
只听一句“皇上驾到”,原本嘈杂的大殿立刻鸦雀无声,所有的宾客向来者朝跪。我跪在地上,偷偷瞄了几眼那万人之上的天子,他身着一席绣着金龙的黑袍,袍上的金龙栩栩如生,斜照进殿内的阳光映着他袍上的金线,为天子镀上了一层金边。他面色淡然,眼神也黯淡,身上却散布着震慑的帝王之气。
众卿平身过后,我重新回到了座位。江肆安坐在龙椅上,贴身的公公为他斟了一杯酒,他举起酒杯,站起身道:“今日是朕的生辰,众爱卿不必太过讲究,随性就好。”
“陛下,臣在山林里打到了一只上好的狐皮,特制成了狐裘,献给陛下。”贺将军与家仆携着贺礼走到了殿中央,“愿陛下龙体康健,平安顺意。”臣子们纷纷开始献礼,送的多是丝绸金银,亦或是些稀世的草药。江肆安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却不拿正眼看过一次。我诧异着为何宁王还不将我献与天子,只见他沉沉地笑着,把玩着酒杯。
终于,待所有人的贺礼统统献完,我才同宁王走上大殿,他当众掀起我头上的轻纱,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用垂涎的目光看着我,让我有些不自在。我很久以前就化形了,我不知自己是美是丑,我记得曾经府中许多见过我的人都夸赞我好看。
江肆安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他望着我,喉结攒动。
“陛下,臣偶然得了只朏朏,此妖毫无妖力,无法害人,又生得美艳,最适合养在身边。”宁王谄媚地笑着,:“臣得此妖物不敢私藏,特献与陛下。”我听罢他的话,心中气闷极了,我们朏朏才不是妖物,是古籍中都有记载的上古神兽!气愤之余我又不免难过,娘亲为了和他在一起什么都抛下了,他竟一直以为娘亲是妖。
江肆安这才将视线移到了宁王身上,他勾起唇微微一笑,说:“这倒是个有趣的礼物,那朕便谢过宁王的美意了。”
于是,我住进了后宫中的璎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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