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伤

灰白相间的教学楼上血迹斑斑，楼梯扶手上多了许多深深的抓痕。空荡的楼道里隐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转角的墙边，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生静静地蹲着，衣服破烂不堪。她是夏茉。

夏茉一路躲避着丧尸，精疲力尽的她在这里休息，往事如洪水般涌向她，她却无力在水中挣扎。经历了这些事，夏茉想哭，眼睛却干涩得连泪都蒸发了。她已经独自生活了将近一个月，食物和水成了最大的问题。她好几次几乎饿昏过去，处在崩溃的临界点。

不知过了多久，血色夕阳笼罩着走廊，匆忙而紊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夏茉宁静而短暂的时光，她抬起头，露出略带血丝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会好起来的，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夏茉？”熟悉的声音将本来准备一鼓作气冲出去的夏茉定在原地。“赵老师？”夏茉背对着来人，用不敢置信的语气，颤动着，小心翼翼地似乎怕声音太大一切会碎掉似的。

“嗯，是我。”这句话像一剂定心丸，让夏茉的心得到了安抚。赵老师在她即将坠入深渊的时候向她伸出了援手，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呢......一个人，好累。夏茉终于轻轻地，蹲下来，然后小声地哭了。

有了依靠的夏茉根本没听清老师后来的话，毫无防备地跟着老师来到一个偏僻角落里的房间。老师微笑着，又有些苦涩：“进去吧。”夏茉点点头，走进了房间。

房间似乎是废弃的教室，桌子板凳码在后面，前面则摆了几顶简陋的帐篷，原来是讲台的地方堆满了食物和水，还有许多空箱子。

房间里还有几个看上去和夏茉差不多的孩子，听到动静警觉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夏茉，看到赵老师摆摆手，又各干各的事去了，房间再度陷入奇异的寂静。

夏茉在窗边坐下来，看着操场上陆续走出校门的丧尸们，皱了皱眉。赵老师似无意般走过来，道：“这些丧尸也有生前的记忆吧，毕竟他们也曾经是人类......”说到这，他的声音哽咽了，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房间里的孩子都是我救回来的，能救一个，我都会努力的。”

夏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楼下的丧尸群。

这时，一个大眼睛，脸上很脏的小女孩跑过来，拽着老师的衣角清脆说：“老师老师，我们吃饭吧！”老师顿了一下，勾起嘴角，轻轻的说了声“好......”小女孩绽放出灿烂的笑，照耀了夏茉这些日子里的阴霾。她不明白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人能笑的如此灿烂。

所有人围着一张小桌子，老师发放了一碗简单的速食饭菜和一小瓶水，即便这样大家也已经很满足的开动了，老师却说自己不饿，一个人到窗边坐着。夏茉只是看了一眼，没太在意，坐到了小女孩身边。

小女孩吃的很香，可以说得上是狼吞虎咽，夏茉都不由自主得咽了下口水。她看着小女孩，幽幽地开口：“你不害怕吗？”小女孩侧过头，反问：“害怕什么？”夏茉叹了口气，从苏染死后，噩梦就一直纠缠着她，生活在她眼里越发恐怖起来：“害怕自己会死去，身边的人也会死去。”小女孩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低下头捣了捣碗里的饭菜，似无意开口道：“如果终究要死去，那也要活得开心。”说完，她朝夏茉灿烂一笑，然后如无其事般蹦跳着跑开了。

夏茉愣在原地，她的心颤动了，为什么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呢？

晚上，夏茉躺着狭小的帐篷里，思考了很久。

清晨，没有困意的夏茉早早起床，看着外面美好的晨曦竟有种恍惚感，她快步走向窗前，操场上游荡的丧尸令她心一沉。

当阳光轻轻柔柔的撒向地板时，大家都陆续起床了。老师给大家准备了早餐，可依然没有他的那份。

夏茉看着老师苍白的脸，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老师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们，似乎有一种悲伤的怜悯，他多次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事必须告诉他们又不忍说出来。

这是一顿难熬的早餐，夏茉猜疑着，担心着，她的预感告诉她会失去什么，这令她十分不安。

终于，这一片可怕的沉默中，老师艰难的开了口：“我们......已经没有食物了......”

又是一片可怕的寂静，所有人都陷入凝固般的呆滞。经历过外界生存的人都知道——食物，是这个世界里最重要可又最难获得的东西。外界的食物几乎已经被幸存者们搜刮光了，再加上丧尸成群，出去，无疑等于送死。

而这里，能承担这个责任的，只有赵老师。

“我必须去。”像预料到大家的想法似的，赵老师平静而坚定地说。

小女孩泪眼婆娑地摇着头，呢喃道：“我不要......”这更扯动了夏茉的神经，她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还未吃完的盒饭。

晨光柔和的笼罩着大地，而夏茉去只想躲到黑暗的角落里，不再得到，不再失去......

赵老师收拾着出行的准备，手电筒，少量的水，还带着血迹的铁铲......这些东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夏茉听来如同丧尸的喘息一般可怕，即将带走她的灵魂。

赵老师轻轻走到门口，不愿踏碎这悲伤的寂静。大家沉默着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小女孩哭尽了力气，像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被人遗忘在角落。他们都知道结果——要么带回食物，要么死，却都没有阻止，因为这关系着他们之后的存亡。

夏茉抬起头，伸出手抓住老师的衣角，喃喃道：“不要去......”明明拽得很轻，但老师停住了，微笑着，回过头，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活下去。”

夏茉因为老师那一抹微笑愣住了，在那一瞬间，老师挣脱了，走进了外面昏暗的楼道，消失不见。

夏茉的脑中一片空白，刚刚耳边的余音消失在空中，只有空气看不见摸不着。过了好久，好久，夏茉垂下头，几缕乱发飘下来，挡住了脆弱的泪水，允许她在这无尽的悲伤中以眼泪作为献祭。

生活像按了暂停键一样，这一天，人与事都停止了，只有窗外渐淡的阳光见证了一切。

什么时候世界以另一种寂静出现，也许大家都太累了，太累了，空气中少了些悲伤，多了些静谧。

大家沉沉睡去，眼角还有残留的泪。

夜色带走心伤，请留下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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