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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人,阑珊意【篇六】

【篇六】花掩心

“金风不解难凝绪,望舒留黛扫愁帚”

他从衣服的内里掏出那茶橘色的帕巾,将口角的鲜血擦拭干净。那书卷被他用烛火点了,静静地焚烧着。他望着缓慢消失着的书卷与腾烧起来的火焰,意识朦朦胧胧的过去了。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但他还是想活着,想再多看她一眼。

为了她永恒的生命,奉献自己的珍宝与命数。

————————

雨,连绵不绝的雨。每一天都是阴蒙蒙的,压的人喘不过气。庄稼被淹了,很多人都已经在无法过活了。千相容的爹派云荞岚去济灾,这不是一个将军该干的事,他并不善于此。

“您有什么办法吗。”在临行之前他叫住我。

我定定的愣了两秒之后说道“要是论以前的我兴许可以。但现在的我灵修不足以支撑我施放那种术法,恕我无能为力了云荞将军。天灾人祸,事在人为。”

我只能点他到这儿了。

事在,人为。

将军府的车马出了城我才舒了口气,毕竟与他同行的是智商在线的钟子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开始心疼那个以后我要杀死的云荞岚了。他作为云荞柳的父亲,一切都选择了袖手旁观。

我不知道是谁买云荞岚的命。能和云荞岚同时将信件送到默林手里,也算他有些本事。

黄铜伞被我握在手里,觉得有万分沉重。在旁人眼中,他真的仅仅只是一把伞而已。

循着夜色,我避开了寻城的官兵,一路走向了宫门。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翻身进去。彼时,坐在大殿房梁上的藏岱殊开弓搭箭,对准了我这只图谋不轨的“老鼠”

“piu~”他发出拟声词,箭在弦上没有射出。他跟着千相容的父亲千相漓已经很多年了。以好眼睛为基本练的一手好箭法。实际上在我刚翻墙的时候他已经看见我了,只不过,他知道我不会如何的。

他知道很多,知道我从哪里来,知道我的行踪,知道我和于理朝人的不同之处。因为他也不是理朝人,也不是正常人。他是一只狼,他的姓氏是藏。

宫中的地砖因为下雨有些湿滑,刚才险些摔了个跟头。在我暗自嘟囔为什么下雨天锦衣卫也那么勤快的时候我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千相漓的书房,他寻常处理公务的地方。

我能做的不多,我只希望我能够给小柳儿一个美好的未来,这是我答应了公子楣的。如果理朝抗不过这一劫,那么小柳儿即便复生也不得好过。

即便是阴雨天锦衣卫的巡查也没有丝毫懈怠,躲着他们还是花了些心思。一路顺着宫道翻墙而上,与我而言不算高耸的宫墙,往往能够锁住很多人的平生。

纵使藏岱殊不在意我,宫里也总有些暗中盯着的鹰。

我抵达御书房推门而入,刚刚合上门,脖颈上就被架上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剑。

“阁下深夜造访,不惜冒雨前来。能躲避层层锦衣卫直入中宫,甚至躲过了藏统领的眼睛,不知是所为何事。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下的刀剑无眼。”

“当然是尽忠献策了。国难当头,作为庶民的我即使心怀大意又能如何。出此下策,还请海涵。”我冷静着。明暗不分的角落里有一方铜镜。这个时代的镜子并不能将人的脸看清楚,我也只是看出了周身气概罢了。

很像…云荞岚。

“庶民?能这般轻易的抵达这里,何谈庶民之称?”他笑道,在他说话的间隙,我一把捉住了他的腕,在脉门上死扣,让他吃痛,剑应声而落。

他一脚踢过来准备捉住我,被我一脚踹在下巴上踹飞出去。我不能让他出声,所以劲儿使大了些。

“抱歉,我真的只是过来给你们送策的。你若执意为难我,那我也只好被迫自保。”我拍了拍手心的灰,从袖带里抽出那竹简的卷轴扔给他。

他撑着身子躺在地上,面上带着一诡异的画谱面具。幽深的墨发有些凌乱,让他看起来有些许狼狈。因为飞出去很远,沾染了不少的泥土,整个人像是在泥土里滚了一圈似的。那柄寒光闪闪的剑被我捡起来弹了两下,略有些嫌弃的重新放好在一旁的门上。

天很黑,他看不清我长什么模样。他唯一能记住的就是我的身手,还有那股诡异的,让他不受控制想要追逐而去的花香。仿佛在某刻,他回到了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练武。那个时候没有黑压压的兵围住家里人,没有漫天飞翔的大雪,没有被鲜血浸透的斗篷。

“带我出去。”在我就要离开的前一刻,我听见了书房里角落里弱弱的女声。如同杜鹃啼血般惹人垂泪,看那人没什么表情,我便知晓非常人之事。

“我没义务救你。”我冷言道。那声音消失了,仿佛石沉海底,我幻听一场。

那人没有追出来,答案很显然。作为侍卫的他打不过一个比他矮出很多的女子,实在是有些难以言说。无他而言幸运的是,那女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纯纯的,只是送了卷轴过来。

千相漓重重的咳了两声,鲜血喷洒在他手中的书卷之上。原本乌黑的发间难掩苍白之色。妖丹的失却让他再不能修炼,他却从没后悔过这一决定。哪怕大限将至,自己与爱人生下的孩子就要逼宫,他也从没后悔。

他从衣服的内里掏出那茶橘色的帕巾,将口角的鲜血擦拭干净。那书卷被他用烛火点了,静静地焚烧着。他望着缓慢消失着的书卷与腾烧起来的火焰,意识朦朦胧胧的过去了。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但他还是想活着,想再多看她一眼。

为了她永恒的生命,奉献自己的珍宝与命数。

我出了宫门,朝着那大殿房脊上坐着的人微微点了点头。我对藏家人一向和蔼,没什么别的原由,纯粹是因为他们都很可爱。

钟子歇的头撞在了树上,他的侍卫被及胸的河水卷走,他差点也难逃一劫。云荞岚带着人去大坝修补漏洞,也不知几时才能赶来。他的头巾被卷走了,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渴求着谁能来救他一命,于是在心里默念了我的名字。

救灾,姑且也能算公子楣的委托吧,我如是想着。我本不爱多管闲事,可若上流的水止不住,理朝国都随时随地都会至于危险之中。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已经,够了。”我面对着滚滚而来的江水喃喃道。河中泥沙肆虐,奔腾而起,我站得很远还是沾染了水汽。拧着眉,朝着那滚滚江水伸出了手。

“以自身命数为引,以渡天灾。应龙翔于天,归于地,其海纳百川……”我念动着符文,企图以燃烧寿数和灵修为媒介来将江水冻结。

我被人从身后抱住,他抓住我的手,金红色的符文施放开来。我的施法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金红色,红色光晕冲天而起。一瞬之间风起云涌,进随着一声巨响与龙吟,缠绵多日的阴云顷刻之间被击散,得以重见天日。

“如若我来的晚些,你是不是要烧了自己的灵修与命数来阻止浩劫的发生。”他低眸捧住我的脸,纤长白皙的手指揩了揩我脸上溅上的泥水。有风动,我蓦然之间落下泪来,怎么也止不住。原来有他在是这样的让人安心。

“哭什么,我来了。”他说着,轻笑一声将我捞进怀里,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见我半晌不言语,一把将我抱了起来,踩着江水朝着大坝的方向去了。

宫商角徵羽加入了营救受难之人的队伍。钟子歇因为站的比较显眼,一下子就被商带到了岸边。依靠着强大的灵修,南宫宴将土混合泥沙和水筑城的极为坚硬的材料盖在了原本的大坝上,平添了十几米的高度。

他挽救了一场灾难的发生。整个过程我都是呆愣的,知道晚上回到将军府,被他抱在怀里贴着,我才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做完了?”我猛的一下跳起来站在地上,面色红透了。刚才他把手都伸到哪里去了,真是羞死了人了。

“嗯,想要很快做完并非难事。我来,影响你做事了吗。”他抬了抬眸,我只是望了过去,便一眼陷进去了。

“没有的事,只是比较诧异。之前你三月打造一座人偶,之前蕴杳的更是做了十年…”他见我有些别扭,便嗤笑一声张开了双臂。“我不是来了吗,来吧。”

我有这别扭的走过去,被他一把揽在怀里顺毛。我揪着他的衣衫,觉得安心极了。正想抬头呢,他便只手捧起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轻吻。

“以后不准再以身涉险了。没有必要的。”他握着我的手,将我揽的更紧。我能够听见他的心跳声,感受到那颗炙热的,我的内丹。适配性百分百成功,他的身体里有我的一部分。

“阿宴,我是一名合格的骑士。站在孤高的峰顶,任由风左右吹着已破损的衣衫,拍一拍满是土灰的铠甲,抬起沾满血渍的脸,微笑,凝望远方。名誉、礼仪、谦卑、坚毅、忠诚、骄傲、虔诚…”我还没说完,就被他用手指抵住嘴唇打断。

“可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城可以再建,你只有一个。”他低眸,我敛了敛情绪。“好了,以后不会了。”

“阿舟姑娘!你没事吧!”彼时,我的房门被破开,钟子歇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有些气喘吁吁的承影。当他看见南宫宴的时候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更何况我还在他怀里坐着,那副样子,任谁来了都不能说我们两个没有关系。

“我能有什么事。”我笑道,从南宫宴怀里跳到地上。还没等我和钟子歇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南宫宴就已经醋坛子碎了,酸味极浓的说“阿舟?都已经叫的这么亲近了。”

“阿宴,这是我朋友…”正说着,他从新牵上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现在看见了,阿舟没事。只要有我在,阿舟就没事。你有这时间,不如回家看看。”他悻悻的说着。这令我有些尴尬。

钟子歇有些失落,被承影踹了一脚屁股,缓慢的踱出门去。随即他立刻转身把住门槛“对了!是国主大人让我来请您入宫请赏的。您救助理朝有功,要什么奖赏国主大人都会给的。”

我点了点头“什么时候”

“明天午时”他应着。

还剩下两幅画卷,一副在宫里,一副在我手里。

送他出门之后我将剩下的那幅画卷摊在桌子上,就是方才给云荞岚看的那一张。“只剩下两个了,你准备的人呢,传闻中虚太清的宝贝徒弟?”

“他说要给你准备些见面礼,要耽搁些时间。算算他说的大概,这会也该到了。”南宫宴的手指在那幅画卷的落款处摸着,似乎能够透过其回想起什么。

“来了来了来了!师嫂好!在下莫荼,这是刚刚在林子里猎的棕熊胆,还有从草地里摘的花,在下自己。在下酿的人不醉,法器碧波锁月…”他正说着,将置物囊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出搬,二话没说的将那捧配色诡异的花儿塞到了我手里。

我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直接痛哭流涕。他有些抓瞎的挠挠头“不是吧…感动哭了?”

“不,是我对你这里其中一种花过敏。”我定定的说着,将那捧花烧了个干净。承影有些不快,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莫荼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一个剑灵,也敢偷听。”

“你闭嘴。”我冷言道“承影是我的伙伴,非你口中低贱的剑灵。且他出自炼器大宗师东皇擒璟之手,天下绝无第二。若你再出言不逊,我不介意得罪一回你师父。”

“没有说他,说的是…她。”他指着院门上的凝妤定定的说着。凝妤被发现之后立刻闪了,她没有想到突如其来的人有那么多。恰好,宫商角徵羽赶回来,见她慌不择路的逃窜,与她大打出手。

“放她走。”我笑道。他们虽然不理解我的话,但还是假装出了纰漏,将凝妤放走了。

“她是太子党羽,生了叛变之心。如今身受重伤沦为一颗废子,太子是否还会要她。我要帮她看清楚。”我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莫荼的肩。“刚才凶你了,不好意思了。初次见面要你那么多不太合适,我也送你件上乘法器。”

正说着,我双手合十结了个简单的召唤术法。掌心砰的一声挑出了一四四方方的玲珑盒子。

“海纳方,千机万变,海纳百川。是我自己在原有基础上改良过的,寻常用法很多,在危机时刻可以激发我在其中灌输的巨大的灵修引起大范围爆炸来保命。我几乎用怎么不到,送给你了。”

我将海纳方递了过去,他犹豫了半天也不敢接。

“还不拿着。”待南宫宴落话,他才接了过去。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我问莫荼。

“一百八二”

“比我还大十四岁呢。”我笑道。随即莫荼的脸色就变了,看待南宫宴有点像是在看变态。

————————

来理朝睡得第一个好觉。我沉溺在南宫宴充满着梵罗花香气的温暖怀抱里。他吻了吻我的额顶,似乎轻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楚。

他要飞升了,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

他又藏了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我带着他在理朝周边转了转,吃了点我自认为还蛮不错的饭。城门外有很多因受难而无家可归的灾民,各地官员都在赈灾,这救灾的政策,正式我所提出来的。

人们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今天明,响天机

千相容发现了异样,最近的人们都变了很多,直至他偶然之间听闻了一个怪象,一老者坐在村口,口里喃喃着几个字“要变天了”

村里其他人都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浓稠不开的阴雨,如同山一样高大的,开着血盆大口朝着理朝国都咆哮着,对着他们的太子跪拜臣服。太子碧蓝的眼睛变得同那六眼异兽一样的猩红。数万生灵的生命为引,将理朝藏了几百年的秘密释放出来。他们的尸体做了理朝的厚土,再不见天日。

那不是他们的太子,是一个茹毛饮血的怪物。

逃,亦或者是反抗,弑君。这是他们为数不过的两个选择,他们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他们没的可选。

他们被梦师的梦境所蒙,混沌不清,身处于梦境之中。假若一人如此也便算了,那是理朝之中所有人共同梦见的,连续三天。

他们不会离开自己的家。

当千相容见到一身伤痕濒死的凝妤时,心中没有半分忧伤。凝妤已经在他身边待了十余年,原本的情分在此刻似乎消失不见。

“太重了。”宫中最有威望的太医看了伤势之后直皱眉“不知是谁下的这般狠手。”太医凝眉,写的方子也仅仅只是能吊住凝妤的命。

“最佳能恢复成什么样。”千相容凝视着在床上躺着的,面色苍白却不敢睁开眼睛的凝妤,颇有些无奈的问道。

“回太子的话,修行之人的事老奴不敢妄言。先前凝妤姑娘身强体壮,如今脉象薄弱,原本的气脉闭塞不通,全都被缴断了,恕老奴无能为力。内伤问题无法解决,外伤的话,有九成把握恢复成功。”太医擦了擦额顶的汗水,颇有些紧张。他也听说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入宫为医的三十余载,他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就在四年前一场落水后的风寒之下,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先前的太子温柔谦逊,说白了就是有些愚笨。那一夜之后精明了不少,助云荞将军定边疆,助皇定朝纲,亦是在那一年,他被封为太子。

没有人知道他身体里住着的是谁。

“救救她。”千相容说。

“老奴尽力而为。”太医应着。

“烽栢”他叫了一声,从门外立刻闪进来一墨绿色衣衫的少年“治不好就送到颂春园。”

“殿下…”那名叫烽栢的少年怔了怔,目光投向紧闭着眼的凝妤,有些不忍的叫住要走的千相容

“我的话你不听了?”千相容冷眉怒言。

“是。”

凝妤的内心很伤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小习武六岁入宫陪伴太子,做他的伴读和侍卫,他们之间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凝妤把大她两岁的太子当成亲哥哥,从前的千相容亦是如此。如今她十六岁了,整整十年了。她已经尽力不让自己成为一个废子了,没成想还是失手了。

过往一切,都随烟而散。

曾温柔待她的太子,早就死在了四年前,她知道的。

太子走后,她嫌少的落下泪来。

烽栢着急忙慌的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很疼啊,要不要吃点糖什么的”

疼吗?好像四年来都没人关心过她是否疼痛。原来她也会痛,她也会哭。“还不至于疼死。”她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烽栢急得直皱眉,他见凝妤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贴耳朵过去。他听到的事情,大抵上是这辈子都不会想到的。

他的后半生,都在为当初选择了错误的道路而后悔。

“南宫宴。”我伏在床边,戳了戳闭目养神的南宫宴的脸。他抬了抬眼,没出声,柔柔的握了握我的手。

“你看家哦,我进宫去了。”我直起身子拍了拍衣褶,叫上了已经好些天没出门的承影。

“我回来给你带枣糕怎么样?”我俯下身子问他“再来一壶清若空和几只酱猪蹄?”

“都依你。”他抬头笑笑,面色红润,气色好的很。

“那我走啦~”我转身,飞快的踏出门去。

他在我走后抬起了自己的手腕,昨夜画上的束缚灵修的符文再一次自行消失,他已经快要没有时间了。他曾经认为灵修深厚得道升天是一件好事,但世间有了牵挂之后,似乎也没有那么好,反之,他有些厌恶。

他可以选择废掉修为从头来过,但那样不仅仅会让我之前辛辛苦苦为他重铸的内丹白费,还会失去保护我的能力,他不想那样。

我上了门口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是云荞岚和陈云。皇嘱咐可以带一个家里人去,云荞岚家里只有陈云了。我作为功臣,原是有一辆单独的马车来接的,如今也是我自己叫罢的。

“吃糖吗。”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巧克力,那是南宫宴来的时候给我带的,小兰亲手做的巧克力榛仁糖,甜腻的很。

云荞岚果断拒绝了,想来这才是正常的。陈云没理我,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移动的街坊,一句话也没说。没人同我说话,我便将糖递给了承影。

“等回城塔我们把小兰堵在厨房,让他给我们做两大包巧克力。”

“多放点糖,太苦。”承影皱眉吐了吐舌头,我默默记下点了点头。

一路上他们二人都闭言不发,尴尬的紧。尤其云荞岚,他作为武将常年镇守在外,入宫的次数少之又少,这是他今年第三次入宫。

他曾经有个弟弟,在某一场战争中消失无踪,那场战争是当今圣上亲自带着的,他没去。他的弟弟作为先行兵冲在最前面,后来,再也没回来了。

他始终心存芥蒂,不敢怨君,始终都是自己一人在外消化痛苦。他的家人接二连三的离他而去,父亲,母亲,姐姐,妻子,女儿…

陈云靠着车窗,心里乱糟糟的。因为我的到来他产生的危机感已经无比强烈了,在看见南宫宴和莫荼的那一刻更甚。他现在不害怕失去生命,不害怕自己计划了那么久的理朝沦陷泡汤,他只希望他还能活着见一面小柳儿。

是他,是他杀死了小柳儿,他已经为其付出代价,日日不能寐。他的灵修已经开始溃散了,他不是没有察觉。媚术有些要解开的迹象,他也不在乎了。

“贵客,我希望你能把小柳儿救回来。”陈云没看我,沉闷闷的说着。云荞岚转头看了一眼他,什么也没说的转了回去。他们两人也算夫妻一场,如今算不算得上同床异梦。

“云荞将军重金请我,我自然竭尽全力。就算不是为了人命,还是要为了我自己的荣誉和名声负责的。”我淡淡开口,虽然听着十分别扭,但这也是最能够让他们放下心来的话了。

“再次谢过”云荞岚抱拳跟我行了个礼,我自知是当不起的。毕竟可能他们还未重逢,就再次阴阳相隔。杀了云荞岚,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死在别人手里,为自己的过错而赎罪。

————————

宫里的装横很好,上次乘着夜色没看的太清楚。

太阳初落,将那红墙渲染出金黄色的浮影。在宫门下车步行至前门,至少两仗高的大门被推开,一副盛世的画卷扑面而来。远方是连绵的群山,整座宫殿,就像是盘附在其上的黄金巨龙,耀眼而让人向往。

数百阶大理石台阶,每一层都是前人所走过的岁月。有风过,伴随着阵阵的风铃声,悦耳至极。引路的老太监弓着腰洗听着,眼睛弯的像一只狐狸。鬓间的白发垂落而下,在希望的侧影下闪着光辉。

“舟姑娘,你也来了?”钟子歇从后面一路小跑过来,边跑边叫着我的名字。我觉得有些尴尬,便让云荞岚带着陈云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我不来你也看不见我啊。”我调侃道。他刚想过来贴着我走,就被承影的眼神瞪了回去。他平生第一次觉得一个小孩能让他这般受挫。

“这是承影,我的侍卫,你们见过的。”我揉了揉承影的头,他那双异瞳回头瞄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的将剑收好。

“这是钟子歇,我们近段时间的工作,他会帮助我们的。”我朝着钟子歇点了点头。远远的看见负手缓缓走来的千相容,笑的更灿烂了。

“呦,新来的小哥?没见过啊。怎么,凝妤生病了吗。”我明知故问的探身道。

“凝妤失手落水,还在病中,我代凝妤谢过您的关心。”他皮笑肉不笑。他像是一团迷雾,让人看的不真切。让我很想过去给他两刀,破开皮肉,看个真真切切。

我回去过井底,没有一人幸存,我早该猜到的。

“女孩子,可不能像是对待男人一样粗暴。你说是吧,太子殿下。”我拍了拍他的肩,用足了气力,他也只是闷哼了两下,随后继续微笑着。

“必然。”他假假的笑着,一直端着那副如同写好了的心情的笑容,不会累的吗,我如此想着。

“这个给你,请你替我转交给凝妤。这是我自己炼的药,别的不行,恢复些内力还是可以的。”我将乘着龙的精魄的红丝绒盒子递给千相容,他伸手接的时候立刻抽了回去,我明白我的试探已经应证了。

那上面有祛魂的术法加持,如果一体两魂,亦或者说是杀人夺舍,碰触之后都会有烈火熊熊燃烧神魂之感。

“烽栢,拿回去给凝妤用。”他收回手,表情鲜少的有些失控。他将手藏在袖子里,以掩饰自己被灼伤的事实。而这一幕恰入我的眼底。

“再次代凝妤谢过。”他微微颔首,我识趣的跟着钟子歇走了。钟子歇看千相容的表情很奇怪,如同他杀了他全家一样。分明千相容是理朝太子,而他作为臣子当毕恭毕敬才是。我是个外邦人如此无礼也就算了,他是作为何种心情,我就尚不得知了。

“你很讨厌太子吗。”我贴着耳朵问他。

“我…我只是讨厌心机深沉的人。”他红着耳朵挠了挠头,别扭的扭过脸去。

少年,你不对劲。

“那天…那个人…”

“他啊…是我喜欢的人。”我有些脸红,同样很别扭的扭过头。他愣了愣,然后悻悻的笑了,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理朝不会下雪,他没有机会和我共白首了。如今能够同行的时间不多,他希望这宫道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能够陪我走的更远一点。这也能算的上是,他的私心。

少年的心绪,掩藏在秋日里的花朵中。朦胧的秋雨一击,花儿便谢了,那份单纯的喜欢,毫无掩藏的暴露在众人眼前。可惜,他希望的那只蝴蝶,无法给予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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