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清晨,四人自城门口走来。两侧房屋鳞次栉比,雕梁画栋。门前摊贩往来,叫卖声不断。渝州武安作为南月国都,自是人流如织。王孙贵胄、商贾贩农、游侠学子,熙熙攘攘。
“上回说到,浩土神州,千百年来,分分合合,盛衰变换。到如今,分五国,东面,一国为周;西面,一国为凉;北面,一国为吕;南面自不用说。而四国之中,博海深处,有一群岛。岛上一国,名天妖。今儿,我便说说那博海深处的天妖国。”街旁,一人摇头晃脑,手舞足蹈。此人身着淡青色直裰,束发戴冠,手拿折扇。其前置一破案,四四方方,简约干净。案上一盏一杯,杯中有茶。玄冥听他言语,驻足往人群靠去。三人也随着玄冥靠了过去。
只见那人瞧人群渐多,摩肩接踵,不禁满意一笑,而后继续道:“相传这天妖国早已存在悠悠千年,当年,先祖扬帆万里誓要征服茫茫大洋。而后先祖在不畏身死,前赴后继之下,终在博海深处,寻到一岛。其阔千里,孑孑耸立。岛中多山,绵延不绝。自下望去,其上云蒸霞蔚。时人不禁目酣神醉,而后皆振臂高呼,振奋不已,以为寻到了仙山。众人涌上仙岛,仙岛上奇珍异兽,应接不暇。众人返航回国,皆以仙岛仙山来谈论它。由此,此岛当时名为谪仙岛。然而,时过境迁,登仙岛之人日渐增多。人大多贪婪,遂开始猎捕岛上异兽,抢夺岛上珍宝。******争其物。兽越来越凶恶。******渐生了仇恨。所以人便改将岛名改为天妖岛,贬低他们为妖怪。”语落,他轻咳两声,右手端茶小嘬一口,便欲续说。听他说书之人众多,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皆是目不转睛,全神贯注。
忽然,不知何处有一声起道:“先祖为何称其为妖,而不称其为畜?你说那妖岛异兽众多而且凶悍无比,然而论智慧,它又怎能比得上人的灵智。因此,我们为何不将兽抓起来,好生驯养它为己用,若是能驯它为坐骑,岂不比如今所骑那千里神驹来的更快更猛?”声方落,众人哗然皆大笑不已,而后左右顾盼,相对谈论盛赞那好事之人的奇思妙想。而四人却未笑,玄冥与那吴山水直是目视那说书人,待听着他如何解释。李凡坐在车头闭目静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小鱼听着众人调侃说笑,又觉着那说书人信口胡言,不禁兴趣索然。他遂环顾四周,正好奇地探看着些新鲜的事物。
忽然,他猛地转头,定睛于方才眼色掠过之处。只见那远处,有两人头戴帷帽,皆身段高挑,亭亭玉立。左边一人较右人身材还要高挑一些。她帷帽淡蓝,容貌朦胧看不真切。右边那人一身黑衣,帷帽亦是黑色。若说小鱼仅是因其高挑身材,华丽装束而目不转睛,自然是不可能。其实是二人所方才散发的气息使得小鱼心中不安。此种不安,小鱼以往也是有过,只是以往每每都误以为是体内顽疾所致,于是不甚在意。然而在屠村那天,他忽而对李凡。李凡双眼血丝漫布看他,其眼神凌厉也使他有着同种不安。他才知道,他好像有一种感知极度危险气息的能力。此时,他远望左边那人,虽隔着老远却仍是能感觉得到她眼神寒冷如万里冰封,锐利如飞箭脱弓。只是不知是对于这群人之中的那一个。他目光刚刚自她眼神处移开,正欲细瞧此人装束,却见二人蓦地自原地消失。小鱼以为眼花了,遂揉了揉眼,而后不禁遗憾,同时也感叹道法精妙。
“先祖怀恨之外,更是赞其骁勇异常,桀骜难驯。此其一。仙岛之远邈邈万里。其上季候无常,灵气充沛。若你真能强大到捕捉一二。然而你便会发现,你呕心沥血,日月不怠。它却水土不服,无法用尽它的能力。到头来,你只是得不偿失。此其二。”语落,他扬眉眯眼,满是得色,而后徐徐环视众人。此时,众人皆恍然大悟。见状,他微微一笑,便又开口,继续着方才未说完的话。
一场好好的说书,突兀成了众人调笑天妖岛上异兽的集会。李玄冥不禁兴趣索然,遂叫着三人离去了。四人至一客栈处。抬头望栈牌,牌上赫然是四个大字——留仙客栈。这客栈听旁人说,因其临近武安名湖长留而得此名,不仅如此,其名还有取悦夸赞居客之意。
众人风尘仆仆,将车马递予小二,开好四房付好价钱,而后沐浴一番。四人洗漱完毕,李玄冥便起意去那街市逛逛。于是,四人便出了栈。此时正值巳时,正是阳暖而不骄的时刻,四人皆着新衣。一路上,街上人皆侧目。缘是李凡玄冥二人样貌着实太过出众。李玄冥身着月白襦裙,发梳单螺,又有一月白丝帛绾其上,发上插一木簪,简约朴素,清丽无双。那李凡一身黑色直裾,脚踩一双同色高筒布靴,配上其棱角分明的脸庞,愈显深邃神秘。
一路行来,吴山水直是一副犹豫踌躇的模样。他几次开口欲言,却又顾忌什么而止住。如此反复,他忽而蹙眉抿嘴,脸色坚定,兀自嘟囔起来:“购马买车,再添几件新衣裳与鞋靴,银钱已花了不少,兼之住这种客栈。我琢磨着,不出半个月,我们便没钱吃喝了。”语罢,他徐徐偏头面露好奇紧盯一屋,那屋构造奇特奢华,他生平未见。然而,他忽觉有一目光向自己而来。那目光冷冽锐利,令他心生不满。于是,他循着目光看去,却正对着李凡双目。他一个激灵,俄顷正了正面色,提速踏步就向前而去。
“是啊,李凡哥。”李玄冥见吴山水仓惶前行已走远,遂也是转头,颦眉又道。“我没关系的,我等来这武安城,本就做着吃苦耐劳的准备,那万剑宗自开宗立派以来,便一直就有五月招收弟子的惯例。你,小鱼哥与山水哥在城内还得待不少日子。不如,我们今日便住一晚。明日我们再找客栈住着,好么?”语落,她却见李凡直是蹙眉沉吟不应她,还待要说。然而李凡却在此时轻嗯了一声,终是允了她。只是,尽管他转头不让她看,她却仍是注意到他拧得越来越紧的一双刀眉。
一路无话。小鱼几次欲说,却见李凡仍是眉头紧蹙,静默不语,遂淡了说话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李玄冥忽而停步,而后转身正对李凡。李凡见势止步,疑惑看她。只见她双手轻抬,轻轻探上了他的额头。气氛于此时顷刻间暧昧起来。然而对于小鱼而言,却是尴尬无比。
“那个...啊,前面聚拢了一群人,不知为什么,我去看看...我去看看。”他见气氛说变就变,遂忙地开口,然后径直朝人群而去。
她的手自他的嘴唇而过,然后是脸颊,双眼,最后停于双眉处。她缓缓揉动。那手因为他们洗衣做饭显得并不滑嫩,甚至纹路纵横。那掌自他眉前划过,茧擦在了他的脸面之上,痒痒的。她纤细的手指缓缓在他锋锐的刀眉之上揉动,未几,就像暖阳化冬雪,滴水穿顽石。那凌厉尖锐的拧眉在她毫不起眼的纤手之下,渐舒展开来。
这便够了,不是吗?这世上,有多少东西,明明独一无二价值连城,却往往被人忽视。
眉已舒,心亦酥。眼前,柳眉浅浅,杏眼汪汪,似盛着一池春水;琼鼻圆润,粉唇娇嫩,似抹了一层胭脂;细细看去,自己如饮过美酒佳酿,已昏昏欲醉。嗅着她身上散发而出的一抹清香,他忽而不知何处而来的冲动,竟双臂环于她腰,低头作势就要吻下。李玄冥看他动作,不禁又羞又惊,遂忙使力挣脱开,而后向远处跑去。李凡见状,竟难得粲然一笑,随着她而去。
小鱼见自远处见二人要吻模样,不禁脸色欣慰。”他们历经劫难,劫后余生,正能敞开心扉相互慰藉。若玄冥能助李凡放开戾气,自是再好不过。“想罢,他孑然转身不再看他们。背后两人环抱,他走得潇潇洒洒。
“吴山水,你这是干什么?”小鱼凑近人群,却见吴山水力有不逮在人群外面蹦蹦跳跳,不禁好笑。
那吴山水也不转头,仍是自顾蹦跳道:“似乎是有人在此寻名医治病,不知道是哪个,也不知酬劳多少。我想到我们不是正懂些医术么?说不定这便是个好机会。若能派上些用场,也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他本就体弱,不一会儿便蹦跳累了,遂弯腰抚胸,直是在原地喘着粗气。他见这方法行不通,便拍了拍前面人肩膀,朝他粲然一笑,道:“里面所说是关于何事?”
那人见他脸色泛红,发丝凌乱,正有一口没一口喘着气,于是待他喘匀,而后道:“是当地有名的大商贾,叶牧叶大富。”
他见面前人操着外地口音,听见叶牧也是脸色如常,便知道此人知之甚少,不禁来了兴致,告知他道:“要说这叶大富,可是当地享誉遐迩的大善人。近几年,旱灾不断,他派米施粥,控制米价。那可救了不少百姓,然而也是得罪不少人。据说那樊清樊大富便被气的鼻孔冒烟。因为那樊清之流,本想着乘着旱灾,垄断粮食抬高粮价,发着灾难财。哼,几人蛇鼠一窝简直连畜生不如。所幸武安毕竟为南月国都,粮荒没闹几天。然而,若不是叶大富,我们的血汗不知被樊清之流搜刮去多少。还有还有,这叶大富开设学堂周济孤寡...。”此人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不当说书先生实是可惜。
“好好,好了好了。”小鱼见他自顾喋喋不休,如踩着西瓜皮越滑越远,阻挠他续说,又问询道。“这叶大善人得了什么顽疾,竟要悬赏求医?”
“不知,上面仅说是咳嗽不已,皮肤溃烂,唇颊皆黑云云。”他见二人面露不耐烦之色,亦意识到话语繁乱,便简约回应道。
“中毒?”吴山水听他说完,不由蹙眉。
“是,皆传遭歹人下毒。只是这毒奇异无比,众人都束手无策。哎,都说善恶有报,如今怎地就不灵了?这世道,却要成了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喽。”
“哼,这个话现在说,只怕是为时过早了。”那人刚感叹完,便有一声随之而来。这声音清脆干净。三人循声望去,便见旁有一人,风度翩翩,傲然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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