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至长留坊。要说这长留坊,可不得了!缘是皆传闻此坊内所酿之酒,乃是货真价实的云康酒。所谓云康,实是几百年前名扬天下的酒圣,此人制酒品酒,终此一生。此酒便是他倾费四十年光阴,苦心孤诣而酿成。此酒以醇厚得名,并风靡至今,位列三大名酒之列,遂引得江湖中人争相模仿。江湖之中,以云康为名的酒坊便不下千家,却独以此家最为得名,非仅是因此家所酿酒最为接近那名扬天下的云康,更是因此家建坊开张不过一年半,较之那些个底蕴深厚的酒坊便真算是独树一帜,别具一格。
长留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坊中一日卖酒多少,卖予一人多少,只凭喜好。故有时你去,酒坊门前何时皆有人,有时酒坊门前门户大开,却空无一人。
至于为何能在这贵胄豪阀多如牛毛之地肆意横行,那便要说到这长留坊最为人说道之处——此坊掌柜是一二十七八极其俊俏男子。其俊俏程度可引得当地贵妇名媛不远千里,仅为摸他一下,甚至看他一眼。据传此人亦是八面玲珑,圆滑世故。凭其颜色与朝中贵妇名媛关系融洽,借其赠酒与高官重臣结下千丝万缕的联系。此人在南月,此时如日中天,何人敢捋其虎须?
“掌柜的,来三壶上好的云康酒。”四人行至酒坊,见门户大开却无人问津,便已知为何。李凡却不好作罢,欲一试,碰碰运气。
“上好的没有,我这儿的云康都一样。”话音已到,人还未见。只听声音又至,道。“你们是何人?不知道长留坊是何地么?门前情景代表着甚,还需我赘述?”此话一落,有一人终是自门后出现,闲庭信步而来。四人向他望去,那人一身粗布衣衫,身约六尺,头戴布帽,鹅蛋脸型,下颚圆润,眉平如一字,仅有些许起伏;外眼角平直尖锐,一眼看去,眼如桃花;山根挺立,鼻梁不长,准头圆润鼻翼略显薄削,嘴唇微仰,不丰不薄恰到好处。向其脸一眼望去,俊俏自不用说,更多予人一种玩世不恭及迷魅之感。
他踱步至长椅旁,抬臀坐于桌上,又将脚置于长椅一端,扫视四人,待他扫至玄冥身前他屁股猝然一挪滑到椅上,脚顺势踩地,端坐椅上,道:“说吧,你们四人因何敢进来?”
李凡拱手,而后伸手向那老道,道:“兄台,今日我们二人打赌,我允诺这位道长若我输了便予他三壶长留坊的云康酒。”
“这么说,你是输了喽?”他端坐椅上,片刻便似虱子满身,遂站起,绕桌踱步,又道。“你们打的何赌?说予我听听,若能激起我兴致,赠你几壶又何妨。”
韩江雪见他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模样,只当他定是欲在这位姐姐前面逞能,暗想:“开坊至今,我还从未听过你们何时行过方便。此人布帽麻衣,还有一围裙位于腰间,他能做的了什么主,定是欲听完他们的趣事便随意搪塞打发他们离去。”故他扯了扯那老道衣服,欲说服他离去。然而李凡却已开口。
听罢,那青年兀地拍手大笑,只道两声聪明,一双桃花眼却落在老道身上。
“甚好甚好。”他又一词连道,眉开眼挑,咧嘴鼓颊,心中喜悦可见一斑。“本以为又糊糊涂涂度了一日,却不想得以听闻此事,来来来,坐下。我去叫几碟小菜。今儿,酒水随意饮。临走,我再赠你们几壶,如何?”那青年招呼众人坐下,自顾说的兴起,抬头却见四人不动只是看他。他见四人神色皆不自然,忽明白四人为何如此。他轻拍脑袋,笑道:“我忘与你们说了,徐叔不在,这长留坊便由我做主。这长留坊就我与徐叔两人。”语罢,他引四人入座,那李凡与李玄冥对视一眼,有些犹豫,却见那老道与韩江雪已飞掠而过,跨坐椅上。待坐定,二人抬头盯着李凡李玄冥二人,李凡与李玄冥见他们如此,便亦上前坐于椅上。
那青年为四人各斟一杯茶,便向外走去。他叫酒楼伙计准备几碟菜,而后到柜前取了几壶酒,提酒走来,道:“原本有三人的,那伙计面容憨厚,做事踏实,便让我看走了眼。前些日子,那人偷酒尝酒,让我逮到便踹走了,我便只能暂代伙计。哎,江湖险恶啊,你们瞧,连招个伙计都得藏个小心,那真踏上江湖,还了得?”他为三人斟了酒,而后看李玄冥,见她摇头,遂自斟一杯,与四人碰杯,酒下肚,他自顾感叹道。“不过,我就想去那江湖走上一遭,仗剑提酒,快意恩仇,潇潇洒洒,岂不快哉!”
几人互通姓名,聊了很多。席间,那青年亦为老道数次斟酒,向他讨教些江湖趣事,那江湖传闻与那江湖经验。那老道却只是答,惜字如金。他见那老道兴趣索然,便识趣不再睬他。非是那老道故作高人姿态,实是他缠着玄冥问东问西,脸上笑容可掬,神采飞扬。李玄冥盛意难却,只得一一作答,所幸所问不显为难。倒是有一刻,令李玄冥记忆犹新,即那老道问她姓名。她应声作答,却见那老道扬眉瞪眼,瞳仁急扩。他徐徐拿起一杯,杯中酒因微颤兀自摇晃。酒杯轻斜,酒徐徐入喉。而他的手却在轻颤,无声。然后颤抖渐强,他忽而发笑,也是无声。他颤的厉害,最后竟似连酒杯都拿不住。“哈哈哈...。”他自顾笑出了声,笑的洒脱,笑的狂放。之后他竟与李玄冥说话的心思都没了,只是自斟自酌。李玄冥眉头微蹙,朝韩江雪看了眼。他亦是耸肩摊手,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头瘪嘴。
“对了,聊得尽兴。忽觉不知各位来由。”他猝然起身,放杯于桌上,道。“云易,年方十八,与我徐叔来此谋生计,便开了这酒坊。自小便向往江湖,愿能修成大道法,成一代大侠,做苏未央与任平生那般人物。”语罢,他扫视众人,待四人答。
“李凡。”李凡语调徐徐,惜字如金,忽觉盛情之下,未免太过冷淡,便又道。“山野小子,为五月万剑宗招收弟子而来。”云易方才已约揣测出他脾性,见他说完,也不在意。
“李玄冥,自天水而来,除我二人还有二人随行,他们皆是为万剑宗而来。”待李玄冥说完,云易对他报以一笑,转头对那老道。此时,不止是那云易,连着李凡,李玄冥俱转头看他。
皆因这老道时而大笑,时而得意,时而落寞,引得二人好不好奇。
那老道干了一杯酒,忽觉三人俱紧盯他,他面不红耳不赤,从容道:“老道大名,说出来吓死你们,不说了不说了,今日,我们相聚,便是有缘。你等得了我的簪子,而我等亦是大饱口福,还带走三壶上好的云康。明儿若是再见,我们即使有缘,我亦无东西拿的出手喽。缘分这东西——”
他洒然站起,扬眉鼓颊,抬头纹与那法令纹随他动作愈显。他拿起桌上三壶酒而后面对李凡,道:“老道我甚是欢喜,也甚是珍惜。只是不知他人是否领情?”语罢,他摇摇晃晃,不看众人,忽而转身兀自离去。
然而他未走几步,便猝然止步,却未转身,只是背对众人道:“云康是你何人?”
“正是家始祖。”
“此生还能一品云康滋味。值喽,值喽。”他笑声明朗,却看不到他表情。他提步没再停。路上,他且走且语。
只听他道:
“老江湖者不愿入此江湖,入江湖者不愿老此江湖。”
“这老头又在搞什么幺蛾子?”韩江雪心道,却看他阔步而行,忙向众人告罪一声,背着书箧随他而去。
那云易当真学了几分江湖人士的豪迈洒然,对那老道唐突亦不在意,仍与李凡说着江湖轶事。李凡见他这般处处相让,重情义非作伪,不禁对他心生好感。此心态一浮现,他便不觉与云易亲近几分。还真别说,此人虽日日待这酒坊之中,却实有个闯荡江湖之心。他对江湖格局清清楚楚,对那些个武道宗师亦是明明白白。他说到那宗派豪阀,便道:“世分阴阳,江湖之中正派豪阀数不胜数,邪门外教自然也是不少。其正派豪阀便有南月渝州武安万剑宗,顾名思义,便是以使剑闻名于世的宗派。那无界宗亦在渝州,位于渝州江陵。其与万剑宗皆为器宗,只是此宗以使刀闻名于世。说起无界由来,据传是其祖师认为刀境无界限,愿宗内弟子能虚怀若谷脚踏实地,如此,方能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除二宗之外,南月还有那云州佛光泊尔寺。此为佛教众寺之首,其声望极高,僧徒众多。”
他手置桌面一敲,话锋一转,道:“至此我不得不提一提这万剑宗与无界宗。此二宗不止皆是器宗这一处类似,其境遇亦是如上天刻意安排,离奇的很。
李凡亦是第一次听这江湖轶事,不禁好奇,他见云易杯中无酒,便为他斟了一杯,眉轻蹙,紧盯他眼道:“怎地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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