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由不得你

顾清的身体仍然因为咒文带来巨大折磨的余韵而颤抖着，宋烨等待着顾清的恢复，手指轻轻摩挲着他自己留下的那一道见血了的齿痕。他师傅白玉一样的身体被留下属于他的痕迹时的模样简直谈的上是妖冶，宋烨想，他师傅那张脸一看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可现在他师傅套上这身称得上是艳丽的衣服，又如何不算是能勾人心魂的魔修？

宋烨说：“我本想着师傅好了之后的事情会很麻烦，但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师傅，我今日打算带你出去转转，我觉得你应该提前让他们认识认识你。师傅性子淡漠，不提前教他们知道你是谁可不好。”

“你当我是什么！”顾清对他怒目而视。宋烨避而不答，只是将顾清牵了起来。他理好顾清的长发，又牵着顾清起来转了一圈，似是满意极了。但临出门前他又停下了脚步，忽然又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给顾清披上。

“还是别让他们看了。”宋烨说，“他们的眼神也会脏了师傅的。”

“你的眼神就够脏了！”顾清瞪他。

宋烨不理他，拉扯着他出了幻境。顾清头上被盖了一层繁复的黑纱，层层叠叠遮住他的脸，然而他秀丽的面容依然可见，甚至平白添上几分若有若无的妖媚感。这词语当然是不适合他的，但奈何他如今被魔尊搂在怀里，不情不愿的向前走去。

宋烨搂着他在魔修的城镇里漫步。这里改造自人间旧日的城镇，被宋烨用禁术做了法阵，呆在这里便不会受雷罚。

宋烨说：“师傅觉得我治理的好不好？”

顾清说：“你从前最背弃那些人间的修士，你同我抱怨他们一心只想争强斗狠，只知道寻求权力。”

宋烨说：“师傅觉得我变了？师傅可知我为什么要掀起战争？”

顾清报之以沉默。

宋烨好像也没指望他回答，自然的继续说：“我问过师傅很多次吧，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师傅是真心不在乎我是妖的，可人间却并不如此。他们是人，我们是畜生，他们好像生来就应该享用我们，我们辛辛苦苦修炼一辈子就是为了被他们剖开，取出妖丹，练成灵器，我们捕猎人类是大逆不道，活该被人乱棍打死的。可明明我们成型后也一样有灵智，我们并不比他们更野蛮，他们却容不下我们。”

“天道无情，宋烨，你入魔了——”

“不。”宋烨少见的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成王败寇。谁叫他们是统治者，我们自然只能够顺着他们的道德伦理去做。可师傅，我终究是妖，我见到我的同族被人类虐杀，你叫我如何不愤慨。”

顾清说：“我常想让你摒弃七情六欲，心无杂念。”

宋烨稍作沉默，忽然转移了话题：“师傅近日来有许多从前不曾有的感受吧。”

顾清被说中心事，面容一僵，他的好徒弟登时得意的笑了起来：“恐惧也好，愤怒也好，喜悦也好，失望也好——师傅何曾有过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师傅啊师傅，你被我摁在地上的时候心中作何感想？你难道不愤慨，你难道不想将我千刀万剐么？你昔日的平和去哪里了？”

“我——”

“你说你是天地灵气汇聚而成，你生来便顺应天道，但天道何其无情，天道何其不公。”宋烨的表情意外的平静，并没有顾清所想象的激动，“今日我教师傅入人世。师傅，你明明有违逆天道的力量，连我都可以布下这庞大绵延的城镇，庇护我的同胞不受雷罚。以师傅之力，即使彻底扭转天道，我看也没什么不行的。”

顾清语气同样坚定：“宋烨，我不会帮你的。我顺应天道是我的选择，不因为我是仙，也不因为我是魔。”

宋烨静静的望着他，半晌无言，只是牵着顾清往前走。那些妖魔们在自己的地盘里纷纷褪去了伪装，宋烨也显出一身妖相，头顶着耳朵，身后的尾巴更是亲昵的卷住了顾清的手臂。那些魔修因着一贯的生活作风，脾气大多火爆些，但大体上与人类的秩序无差，一样有商家店铺，一样三五成群，相谈甚欢。

顾清多看了那路边的铺子两眼，顿时皱眉。那肉铺里卖的东西分明就是从人身上剐下来的。路上偶尔也有魔修牵着人走过，宋烨见了便顺口解释了两句：“有人建了专门养殖人的地方，我看还不错。”

可惜顾清对人本也没什么同情，顺口便问：“和那人养鸡养牛一样的么？”

宋烨点头：“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他们却要指责我们过分呢？师傅，你说他们吃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咽下的东西原也都是有灵的？”

“你何必做到这一步。”顾清说。

宋烨哼笑一声：“风水轮流转，他们对我们可没有手下留情过。他们不仁休怪我不义。”而他又立刻换上一副乖巧表情，转过头来看着顾清：“师傅讨厌我这样吗？”

顾清说：“我要你——”

他话没说完。他这套陈词滥调宋烨实在听了太多次，宋烨掰着他的下巴和他接吻，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师傅——”宋烨拖着暧昧的长音唤他，一双银色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他“但如今可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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