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对峙

顾钰不语。男人又欲动作，顾钰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剑又往下压了几分。男人没有丝毫闪躲，顾钰已经闻到了血腥气味。他的剑锋此刻已经划破了男人的脖颈，冷色的剑锋上已经沾染了血腥。

“师傅如果不信，我有办法让师傅信。”男人低声说。

顾钰并不信，直到男人低声的念起了咒来。那熟悉的声调，熟悉的内容，还有手里长剑的颤动……

顾钰不由得大骇。男人又笑了，吐出那个他想到了却不敢承认的事实：“师傅连使唤自个儿最宝贵长剑的令咒都告诉徒儿了，师傅还有什么不信的？”

“你、你……”顾钰的嘴唇是颤抖的，吐出的声音也是颤抖的。他希望眼前人不是他的徒弟，可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令咒的呢？世上的咒语不知道有多少种，连当初赠他长剑的上仙都不可能知道他自己编的咒语是什么样的，这个魔修能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此人一介魔修，是靠什么才能够疏通他的经脉的？魔与仙的灵力根本不相兼容，这人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把自己一身灵力倒转过来？就连那要施咒人受蚀骨灼心之苦、拿万人血液做阵的禁忌咒语，也得花上一天时间，才能让修仙之人入修魔之道。

顾钰不觉得眼前人的实力能够高过他，面对男人娴熟的咒语，他一时竟然哑然，甚至有些动摇。

男人又说：“我若不是师傅的徒弟，为什么要特地眼巴巴的赶来，给师傅找这些康复的法子呢？你相信我吧，我真的是宋烨啊。我不是宋烨，还能是谁呢？我不是宋烨，谁还能是呢？”

顾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时竟也下不了手。宋烨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将长剑移开，又凑过来，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顾钰的额头。

这一个吻让顾钰原本悬停的手又狠厉起来。他虽不是奔着杀了眼前人去的，但下手也没留什么情面。让顾钰惊异的是，男人对他的招式似乎了如指掌，挡下他的剑招更是轻车熟路。

“师傅别生气了，你生气也没用嘛。我先前就说了，等师傅全想起来了……唉，等师傅全想起来了，这会儿下的就该是死手了。”

接连被挡下不少招式，又听见男人说这话，顾钰心里多少有些气闷。他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了解自己的招式，但顾钰算是看出来了，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如果不和男人拼命，那他干什么都是白费力气，索性收了剑，坐在床上，背对着男人，不说话了。

男人又笑：“你这副模样还真怪可爱的。要是从前呢，师傅就白我一眼，或者瞪我一眼，真没见过你这样背对着我，活像那小孩生闷气。”

顾钰抿唇，但还是不说话。男人接着说：“师傅如今能开灵识了吧？我陪师傅在院子里头逛逛好不好？虽然师傅还看不见具体情况，但也不用成天窝在房间里头了。嗯……我再给师傅捉只猫啊兔子啊之类的东西好不好？会动会跑的，放在师傅身边，也算是给师傅解闷吧。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每天都会来陪师傅的嘛，虽然师傅不认我这个徒弟了。”

顾钰仍然不答。但男人也不管他这抵触态度，只是绕过来，牵起他的手，硬要拉着他下床。见顾钰不愿意，男人也还是不生气，反而就这样在顾钰身旁坐下了，又把自己的脑袋往顾钰旁边蹭。

“师傅——”男人拖着长音。顾钰说不话来，男人的这句撒娇实在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夜里刚回想起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他仿佛已经看到宋烨睁大了那双灰色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我还不能相信你。”顾钰冷冷的说。

男人笑起来：“你对我说出这句话来，就是信了一半了。阿钰，你知道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心事被轻巧的点破，顾钰扭过了头。他现在怀疑眼前这个男人压根不是魔修，如果事实就是如此，那个诚实又听话的宋烨的可信度就要大打折扣了。

但是——顾钰又忍不住想出另外一个可能性。这两个宋烨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万一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同一个人呢？哪里有什么骗不骗的。

顾钰以前也听说过，人间有些得了疯症癔症的，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可是白天是这幅性格，晚上又变作了那幅性格，还都只知道自己的存在。虽然宋烨从来没有表现出这种模样，但之后的日子还有那么长，谁知道会不会呢？

顾钰只能姑且这样想着，于是事情看起来就合理多了。宋烨又依依的拉着他，非要他一块儿出去逛逛。顾钰只得勉强同意，半推半就的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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