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拜堂

顾钰不是自己醒来的。或者说，他是被叫醒的。

男人的声音如此温柔，却又无情的将他从旧梦中拉扯而出。顾钰昏昏沉沉间睁开眼睛，便看到身前有个模糊的轮廓。

顾钰意识到，他的视力可能稍微恢复了一些。但男人的轮廓如此模糊，像是深夜无光时所能看见的东西那样，叠着深厚的影子，如何也看不真切。

“阿钰。”男人唤他，“我回来了。”

顾钰只从男人的衣服上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他那幅表情也许是被眼前人看懂了的，因此宋烨没有真的如何去与他亲昵，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轻轻握住他细白的手腕，不发一语。

良久，男人说：“我现在一定很难闻吧。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顾钰沉默着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宋烨什么也没说，他感觉到宋烨安静的站在他的面前，注视着他，良久，才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去。

顾钰看他已经离开房间，这才小心翼翼的试着调动起自己的灵力。总之比先前好了一些，顾钰大概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灵力的厚度其实丝毫未损，只是确实还用不出来。有如此深厚的灵力深入在血肉骨髓之间，顾钰知道，自己不是能够被轻易杀死的。这让他对逃跑的计划又多了几分信心，只是他还担心自己徒弟的修为不够高，未必能够和他一样全身而退。

——不管怎么说，强行逃跑还是下下策。顾钰想。不过他如果能再恢复一些就好了。

男人过了会儿才回来，应该是去洗了澡，换了衣服，来时身上带着一阵桃花的香气。

“阿钰很美。”他说，“虽然师傅总说皮囊是身外之物，但师傅实在太美了。当然，我不是只爱着你的皮囊，我只是……我只是做不到和你一样，对这些事情真的毫不关心。师傅，你知道吗，我从那么多年前开始，我从被你骂欺师灭祖、厚颜无耻之前，我就一直梦想着——梦想着师傅能够穿着这样的一身衣服，坐在榻上等我回来。”

“我骂你欺师灭祖？我骂你厚颜无耻？”顾钰问。但宋烨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轻轻抚摸起了他的脸颊。

“既然如此，请师傅站起来些吧。”宋烨轻声说，“阿钰，成全我这一次吧。”

宋烨并没有给顾钰拒绝的余地，顾钰也并不想和他撕破脸，于是半推半就的被宋烨拉了起来。宋烨给他的头上盖了盖头，也知道他看不见路，因此一直站在他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手臂，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顾钰能够感觉到，这个人确实还是相当宝贵他。

两个人一路走。顾钰看不见外面的路，他只是觉得自己走的有些远了，不知道离开了那个小房间多少路程，只是这样茫然的前行着，直到宋烨停下脚步。

宋烨说：“阿钰，你接下来听我的好不好。”

顾钰不置可否。宋烨也并不等待他的回答，顾钰能够感受到，宋烨拉着他站定了。

“今日也没什么宾客，只有天地为你我二人作证了。”宋烨低声说，“不过师傅与我都是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想必也没什么高堂要拜吧？”

“高堂？”顾钰有些困惑。宋烨轻笑一声：“就是父母。”

“我如果有父母，想必也就是这山川日月罢。”顾钰说。

宋烨于是笑起来：“既然如此——师傅，扶好我，咱们对拜。”

“为什么？”顾钰问。

“师傅莫问。”宋烨说，“我只是想和你就这样过一辈子。”

顾钰一头雾水，还是本着不要和眼前人撕破脸的想法，乖乖的和宋烨对拜了一轮。宋烨还在笑，顾钰听见酒水饮料一类的东西被注入杯中的声音，然后是清脆的撞击声，液体微微洒出时发出的细微黏腻的声音。

冰凉的杯子抵到了顾钰的唇边。宋烨手腕微微用力，辛辣的液体斜斜流入口中，顾钰被灌的狠狠一呛，又引来宋烨几声轻笑：“我还以为师傅能记得，原来还是和第一次喝酒时一模一样。”

“酒……？”顾钰心中升起几分迷惘。他从前只听说过这东西，人间关于酒的故事有很多，总说人喝了酒性格会变化，又说喝酒能够壮胆，还说酒液醇香非凡。但此刻，这液体流过他的喉咙，堕入曾经顾钰不沾荤腥得腹中，它显然并不情愿被顾钰当做寻常东西，从顾钰的舌尖一路辣进了小腹里，顾钰不由得干咳两声。

“这叫交杯酒。”宋烨笑眯眯的望着他，又说：“师傅，我们连合卺酒都喝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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