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段瑞雪与雏菊随柳姨到了柳姨的哥哥柳君诚的家中。如柳姨所言，她的哥哥是一个善人，待段瑞雪与雏菊极好，就像待自己的亲生子女一般。柳姨一家都是穷苦人家出生，父母在这扬州城内卖了一辈子豆腐才有了这样一个院子。待父母过世之后，柳君诚便接了父母基业也在这扬州城内卖起了豆腐。这一卖便是十多年。十多年来他都未曾娶妻，也有媒人为他介绍，可是他都拒绝了，因此，除了柳姨偶尔会带自己的女儿来看看他，到如今他也只是孤家一人守着祖传家业和父母留下的一个院子。

柳姨与柳君诚言明自己的遭遇，也说要把这二人养在自己家里。柳君诚先是为自己的外甥女哭诉了一番，转而就为段瑞雪与雏菊二人准备房间。说起来，这院子也是够大的。天井虽不甚大，可这房屋确是多的，起码得有五间房间。段瑞雪也曾与柳姨提起过这事，柳姨只说自家父母以为自己的哥哥将来定会有很多子女，所以准备的房间也多了。只是没有想到这柳君诚过了三十也还是未有妻子，因此许多房间也就搁置了。段瑞雪也曾问过柳姨柳君诚为何不娶妻，柳姨也只是叹了气，一概不提，段瑞雪也就明白这其中定是有许多不得人知的隐情，便没有再追问了。

话说段瑞雪与雏菊在柳君诚家住下，也是时常随柳君诚出门卖些豆腐，街坊邻里也都知道柳家在外头收养了两个姑娘，又见这二位姑娘生的白净清秀，各家也都有了心思，此事暂且不提。只说韩原生被雏菊用锄头击杀之后不过三日消息便传到了钱不为耳边，钱不为心内慌乱也是半天没有拿出主意来，那门徒等得着急，也只好催促道，“少爷，若是让老夫人知道您私自把段家小姐送到那种庄子去，还私吞了段家带过来的钱两，老夫人定是会大发雷霆的，如今段家小姐没了消息，您，就更是脱不了身了，还是快些拿个主意，也好过让底下的人干等着。”

“你知道个屁，若是让我娘知道了我这辈子都出不了钱府的大门了，还用的着你在这里说教！”钱不为怒道。这段瑞雪果真不是省油的灯，跟段家人一模一样。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报官就是了，死了人了，那段家小姐岂是能脱得了干系的？”不多时，从房内内室走出来一位妇人，瞧着妆容精致，是个美人。此人正是钱不为的妻子刘氏。

“夫人，您这话可就错了，若是娘知道了怪罪下来可怎么好？”

“你还管老太太？如今最大的事是那韩原生死了，你得先想想这个怎么交代，至于老太太那边，只要她不起疑，还是能瞒得住的。”

“可是，要是瞒不住了呢？”钱不为激动道。

“瞒不住了，那就自然只能由段瑞雪那丫头担着所有了。不过，老太太的心性你也是清楚的，她是断不会为了旁人去得罪官差的。只要我们把段瑞雪是杀死韩原生的凶手这事放出去，那些官差自然会出面把段瑞雪找出来，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刘氏道。对付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这事自己还是做的来的。

钱不为听了刘氏的话觉得甚有道理，便让手下人前去报官。待那人走后，刘氏便对钱不为说教起来，“我就说那段家的钱财吞不得，你偏不听，还找人绑了钱府管家的老娘，如今倒好，惹出事来了。若是那管家再在段家人面前说了你做的事，我看你以后还待如何？”

“此事夫人大可放心，那刘生是不敢的。他最疼的就是他这个老娘了，如今他母亲在我们庄子里养着，他怎么敢胡来？况且江南离京都路远，他这手啊，还伸不了那么长。”钱不为奸笑，论及阴险，这段家的人是怎么也及不上自己的。

话说自段瑞雪离家去往江南扬州，已经有了些时候，钱氏也已经安葬了。段章也不再关在房内，而是与段轲一起忙起了生意。段瑞雪离家，钱氏也已死，这段府的女主人自然也就成了苏氏，这管家的事宜也就该移交苏氏。可是段章却并没有这意思，而是将管家权交给了段轲。按理说段轲是位男子，不适宜打理内院事宜，因此，段章便把内院的事宜交给了桂嬷嬷打理，桂嬷嬷自然也是尽心尽力。底下人见段章如此决断也就有了不少推测，往后这段府是由谁说了算还是值得推敲的。

京都也下着雨，这雨与江南相比就多了些寒意，偶尔还夹杂着冷风，呼呼作响。

段轲外出处理事宜归来，虽是撑了伞，可衣裳也是湿了，那些奴仆见了都急着为段轲更衣。段轲一听阿风已经回来了在书房里等他，便也顾不上这些，只是急匆匆地去了书房。阿风是段轲特意派去偷偷跟随刘生一行人的，如今阿风也是先刘生一脚回来，看来段瑞雪那边也是有大事了。

“小人看到的景况就是这般了。”阿风将自己在江南所见所闻都说了，“我瞧着刘管家这般做定是有缘由的，往常他都是忠心不二的。”

“缘由？刘生的缘由可是会害了小雪一生的，不成，我要亲自去一趟扬州城。”

“少爷，如今苏家的人和宫里的人都盯着我们呢，您切不可私自去扬州啊！不如还是我去吧。”如今的段家已是举步维艰，段轲于段家而言又是十分重要，若是让人知道了段轲去往江南，那更是万万不行的。

“若是船顺风而下，也不过是两日便可到达。来回便是五日。若你为我瞒过着五日便是无事了。”

“五日何其凶险，阿风断不敢为。”阿风跪倒在地，很是惶恐。

“既如此，你把陈叔叫进来，我有话对他说。”

阿风领命而去，不多时，陈叔进来了。陈叔名叫陈光，原本是段家的在外边的商铺老板，段轲接管商业之后见他老实也就把他提拔到自己身边，如今已是同刘生一般的人物了。

“少爷，您找我。”

“我要外出五日，这五日之内，你可否帮我瞒过老爷和旁人？”

“外出？可是去扬州？”陈叔问道。如今这时局，段家公子要外出，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扬州了。

“是了。”段轲知道陈光此人甚是聪明，既然要求人家帮忙，自然也就得给足了他信任。

“我记得夫人离世时少爷是忙里忙外的，最不得闲了。就说是那时侵入了邪气，需要休养几日也不为过。再者，今日这雨下得的这般大，少爷出门时不慎淋了雨，又着了风寒，就算是躺上半个月也不为过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万一老爷来了该如何？”阿风焦急道。陈叔也不知道劝劝少爷，如今的扬州是最去不得的了。

“阿爹不会来的。他对阿娘愧疚，与阿娘有关的事他都不会再涉及的。”段轲道。段章的心思自己虽不是全都明白，但是他知道段章对钱氏的心思，是实打实的愧疚。

“不仅仅是如此。小人听闻二小姐身体不适，想来老爷是会去陪着苏二夫人了。”苏二夫人即是苏方华。钱氏去世之后府内的下人们便如此称呼她，段章也没说什么。

“如此甚好。阿风，去和王乾说一声，让他在渡口准备一艘商船，把水手都换成自己的人，今晚便出发。”段轲顿了顿，“陈叔，京都的生意就烦劳您多操心了。”

“少爷客气，这都是小人的本分。”

“还有一事，我希望你能帮我办好。”段轲话锋一转，陈光倒是疑惑了，“少爷请说。”

“待刘管家向老爷回禀完江南事宜之后你就设法把他关进柴房，待我回来之后会亲自审问他。”

“是。”陈光应道。自他来到段府便是知晓了段轲与段瑞雪之间的情谊，若说段轲心中最重要的人如今也就是只有段瑞雪了。只是可惜了这位段小姐，终归是成了权势之争的牺牲品。

夜间，雨已经停了，就连灰暗许久的天空都有了几颗星星在那里闪着。段轲站在甲板上，那些水手都恭维道，“少爷，您这一出门，连雨都停了，还真是有福气啊！”

段轲只是笑了笑，只抬头看那天上的星星，没有说话。

阿风刚好从船舱里走来，瞧见这一幕，竟是有些心酸。自己虽是年长段轲几岁，可这心性确实及不上段轲。段轲年少，却心性沉稳，也知道事事都要安排周全。他派自己偷偷上船跟去江南，就是为了防止钱府不收段瑞雪，就连如今安排的这些水手也都是签了生死契的，当然还有陈光。陈光所说，少爷自己定是已经想到了，他这样做无非是要拉拢陈光。段轲所为，可谓是事事都算的周全。若是少爷有亲生爹娘，定是不会让他小小年纪就学会如此计划周全的。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性子，若是亲生父母见了也定是会心疼的。

船顺水而下，已过了京都地界，繁华不再，却是寥落多些。段轲瞧着两旁幽深的林木，越加觉得是有双手想要抓住这过往行人，瘆人得紧。这条路，段瑞雪也走过，她走的时候，可是有感到害怕？若是那日，没有那人来过，也许段瑞雪就可以好好地留在京都，也就不用受这颠簸之苦了。

钱氏逝世的翌日下午，也就是段瑞雪与苏夫人争吵后的那天下午，段府来了一位贵客。这人是贵客，他身后的人更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那人是皇上身边的小黄门路公公。路公公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身份自然也是尊贵得紧。路公公来段府，更是带来了一个消息，这消息能让段家荣宠万千，却也能让段家顷刻落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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