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竹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一片雪地里,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不见人烟,也不见草木。虽是雪地,可是自己也不觉得冷,反而有些温暖。薛文竹觉得奇怪,也只好往前走去,也许再往前走就有人了。
薛文竹一路往前走。可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她抬头看天空,太阳正在某一个方向缓缓升起,照常理而言,薛文竹觉得那就是东边。随即,她又听到了雪融化的声音。接着,薛文竹发现东边好像不是只有白色了,便觉着定是有了人烟,薛文竹就往那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可她走着走着,又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东边的颜色,是通红的。是血一般的颜色。薛文竹想要往回走,可她发现她来的地方也变成了通红。原来,雪融化了,只是变成了血水。薛文竹再看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正是这个雪地的最低点,那血水就从四面八方流往薛文竹处。
薛文竹无路可退,只闭着眼,躺在那里。她突然想起什么,便伸出右手,发现自己手上的手链还在,也就觉得安心了许多。那锦帛上只记载了唤魂之人唤魂后会有何所伤,却不曾记载唤魂之人具体要怎么做,于是,薛文竹也不清楚自己如今到底是何处境。也许,这个地方就是人间与冥界的交界点也说不定,也许,现在的自己已经死了,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薛文竹在原地躺了许久,突然听到了一阵乐音,这声音悲戚婉转,如坠炼狱之人的诉苦。薛文竹睁开眼,发现又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此间虽是黑暗之处,可是处处有流萤飞舞,薛文竹也还算看得清楚。她借着流萤的光亮缓缓起身,眼前就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宫殿。殿门已毁,薛文竹也瞧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去处,那殿门旁边还长着许多杂草和野花,许多流萤都在绕着那里飞舞。
薛文竹走进殿内,果然,这殿内也是一般的荒凉。殿内的流萤没有殿外的多,薛文竹什么也看不清,只得顺着墙壁走,看能否找到蜡烛之类的东西。可是摸了许久,薛文竹也没有找到。只得退出来,脱下自己的外袍,在那殿门口抓了些流萤。此时的薛文竹心内暗喜,好在自己想要死得风光些,穿了丝绸织的衣物,如今可是派上了大用处。
薛文竹把那些流萤包裹在自己的外袍里,走进殿内,把流萤放了出来,殿内也就亮堂了许多。不多时,许多流萤也从殿外飞了进来,薛文竹也就得以审视这座宫殿。
只一眼,薛文竹一眼就看清了这是陈国的旧宫殿。只因着那墙上极具外域风情的壁画。陈国的旧宫殿?洛笙就是陈国王室的后人,她的魂可是会在此处?薛文竹又在四周看了看,这地方确实是荒废了许久,那些丝缦都已经残破了,又沾上了许多尘灰,只耷拉在房梁上,有些则挂在大红柱子上,那些房梁也已是腐朽了,有一根直接断了,怕是再有一场雨就要掉下来了。唯一可以说是有皇宫气派的便是那正座上有着一颗夜明珠,可是这夜明珠虽然大,却也照不亮整座宫殿。
薛文竹欲往前走到那正座旁瞧瞧,可是突然被绊了一下,薛文竹跌坐在地上,待她回头寻究竟是何物时,发现是一个瓷瓶,与装着洛笙魂魄的瓷瓶一模一样。薛文竹起身,也没有多想,只伸手把这瓷瓶打碎,若这瓶内装着的是洛笙的魂,那么此一摔,洛笙的魂也就算是解除了禁锢了。
瓷瓶破碎的声音回荡在薛文竹耳边,可是薛文竹却没有看到所谓的魂魄,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还是如此平静。薛文竹便觉着有许多不妥,蹲下身子找到那瓷瓶碎片,划破了左手的中指,鲜血汨汨而出,顺着薛文竹的视线,她看到了一双白净的赤脚,视线往上移,她看到了一位姑娘。这姑娘衣衫褴褛,只冲着薛文竹笑,那两个酒窝很是惹人怜爱。薛文竹起身,看清了这姑娘的容貌,是位娇艳的美人。这姑娘虽然穿着凌乱,发髻也不整,可是瞧着精气神十足,那一双眼睛也闪着异域的风情。
薛文竹再仔细看了一下这人穿的衣裳,那衣裳上虽破,却也瞧得出来上面用金丝线绣着凤凰,这是我朝正宫皇后的衣袍。
眼前这人是洛笙无疑了。
薛文竹跪下向洛笙行礼。洛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得亲自扶起了薛文竹。
“你是段家姑娘段瑞雪吧。”洛笙道,“瞧着发髻盘起,应是已经嫁人了。可是那位王家公子?”
“娘娘说笑,瑞雪不曾嫁人。”
“没有嫁人,那也挺好。”洛笙一声叹息,“若是同我一般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婿,那实在也是煎熬。”
薛文竹知道洛笙所言为何,洛笙还在世之时,萧链只独宠当时的贵妃洛央,洛笙死后,后宫也只洛央一人。
“本宫离去世间多年,本该是要魂归地底,与先人团聚的。只是不想百草堂内诸人如此执着,把你送进了本宫的魂魄中。可即便如此,本宫也是不会随你出去的。本宫不能白白害人性命。”
“娘娘,段家与洛家是有约定的,段氏是得世代守护洛氏的。”薛文竹道,洛笙说的话,薛文竹有些不解。
“先人所言,可以裁今否?”洛笙道,还未待薛文竹回答,洛笙接着道,“所谓的守护,不过是我家先祖一片私心,要拉段家下水,在我们这一代这些什么约定就都作废了吧。待我与你说明白许多事后,就会魂归地底,自然会将事情梗概与先祖说明,让他们二人废了这约定。”
薛文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答些什么,如今的洛笙不过二十岁,是她死时的年纪,就已经看透了许多事,而自己活了二十五年竟还是迷迷糊糊,当断不能断,反受其乱甚深。
“瑞雪姑娘,只是我还是有事需要你帮忙。”洛笙说完,拉着薛文竹的手,一脸恳切。
薛文竹回过神来也是一脸惊讶,“娘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洛笙都不愿出去,还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帮得上的。
洛笙只一脸兴奋,牵着薛文竹的手往正座走去,拉薛文竹坐下,薛文竹起先一脸拒绝,后来拗不过也就答应了,只是在这位置上坐着,多少有些战战兢兢。
本来,薛文竹以为洛笙会说起她自己的事,没有想到,洛笙字字句句说的都是自己的事。
“本宫记着你,是因为差一点你就成了本宫的皇妹。本宫记着你生于景德五年,那一年京都下了一场大雪,你阿爹捐出自家财产救济天下灾民。那时本宫不过五岁光景。景德十一年,你阿爹娶了御史大夫苏家的嫡女为妾,虽是妾氏,却也是风光大做,盖过许多王公贵族的婚礼。景德十三年,你的母亲去世,本来本宫的父亲是想在你母亲死后把你接进宫中来的,可是你爹爹不同意,只连夜派人将你送出了京都,去了江南。之后的事,本宫就不甚明了了。因为大庆三年的时候本宫就已经死了。若是本宫说想要知道你的故事,你可否告知?”
薛文竹听愣了,前朝皇后问自己这么一个平民是否愿意把自己的过往告诉她,这叫什么事?虽然她已经死了,可是自己也得尊敬她,这事,她直接叫我说就行了,有缘何问我?再者,我的过往与她又有何关系?
“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
“本宫其实只是想知道段家瑞雪堪不堪委此重托罢了。若是你告诉我,我就把那医治百病的药告诉你,如何?”
薛文竹听了,觉着这条件够诱惑,自己的过往也不是有多不堪,况且洛笙一早就声明自己是不会出去的,就当找个人倾诉一二,也不为过。
“娘娘说话算话?”
“本宫从不食言。”
“既如此,段家瑞雪的过往,请娘娘听我细细道来。”
段家瑞雪,也是薛家文竹。她的过往是从不向人提起的,此番提及,不知又该惹多少人梦碎?梦碎之后,合该是梦醒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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