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谜语（3）

米查尔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他想着阿库玛给的那个提示，然而一点头绪也没有。

米查尔想着恶魔的习惯，也不应该是恶魔去咬刘安。那到底是咬什么？谁咬？什么咬什么？是要完成一个动作还是要目睹一件事？米查尔越想越复杂，感觉思绪已经变成一个黑线团。

米查尔偷偷摸摸跑到书架前，重新拿出那本天使录。天使录中记载着恶魔入侵天堂收走人类，一般会咬一口人类的脖子，在上面留下疤痕作为猎物标记。

“猎物……吗？”米查尔往后翻了几页，发现有一页被撕掉了，只能看见一张残缺的插图，有一只手，穿透了一位天使的胸口。

米查尔赶紧关上书，把它放回书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但是潜意识告诉着他，那很可怕。米查尔觉得很奇怪，明明自己已经习惯了死亡，却被生命的消逝吓到了。那被剥夺的生命，那被抢走的寿命，牵引着米查尔的记忆。

“啊……好像，全部都想起来了……米查尔坐回椅子，睫毛被泪水沾上，显得有些沉重。米查尔趴在工作台上，渐渐失去了意识，坠入那一片黑暗的记忆网。

在闭上眼睛之前，米查尔清楚的知道，自己将要迎来主的惩罚。但是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就像躺在最亲近的人的怀抱里，随着那一声声温柔的安抚声，睡着了。那也许是主最温柔的惩罚，也许又是最残酷的惩罚。在虚无缥缈的温柔中找到温暖，却触碰不到，想要抓住却扑空。在黑暗中好不容易看见了一道光，想要去追逐，却又失足坠入了深渊。在坠落的过程中，依旧忘不了那道光，那曾经带来的救赎，即使已经消失，也不想忘记。那虚假的救赎，即使从未被救赎，也想着自己曾经被救赎过。

也许黑暗中的那道光根本就不存在，也许那就是自己身上散发的光芒，可是自己从未意识到自己拯救了自己，只是拼命地跑向前方，把希望寄托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向里。自己曾经多想被救赎，多想看见光明，却被那不存在的光芒救赎，又被那虚假的光芒推进了更深的黑暗，自己却无法去怪那光芒，因为它根本就不是光芒，只是黑到了极致的洁白，然而自己却把它当做了黑暗中的救赎。

议论声吵醒了米查尔，米查尔睁开眼，看见其他管家全部围在了自己身旁。

“我的主啊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凡苏斯长舒了一口气，“睡就睡吧，还哭那么狠，想吓死谁啊你？”

米查尔坐起身，睫毛有些黏住了，米查尔轻轻一摸，眼睛里就挤出来几滴眼泪，直接顺着脸部滑到嘴角。

娜塔从衣兜里取出手帕，递给米查尔。

“眼睛红红的米查尔先生也好可爱呜呜呜……”一位女管家像个花痴少女一样感叹着。

“那是，不看看是谁弟弟。”米利昂拍拍米查尔的肩，看着那个女管家。突然，米利昂的手被米查尔抓住，米利昂条件反射被吓了一跳，以为米查尔要掰了自己。然而米查尔只是抓住了米利昂的手，什么也没有干。

“是哥哥啊。”米查尔笑笑，起身伸了个懒腰，戴好帽子，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走出了休息室。

“哇哦，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居然如此亲切的叫了你哥哥。”凡苏斯拍拍米利昂的肩。米利昂笑笑说：“是啊，哈哈，真是难得。”随后，米利昂也走了出去。

“好、好奇怪……”凡苏斯的动作完全僵硬住了，“米利昂……居然……没有得意一下？平常不是会赶紧说一大堆‘米查尔懂事了’之类的话吗？今天就只是……笑了一下？”凡苏斯看看娜塔，娜塔摊摊手，一副“别问我，我不知道”的样子。

其他管家愣了一下，随后也散了。

门锁发出“咔哒”的声响，刘安一抬头，看见了米查尔。米查尔抽出钥匙，放回衣兜里。

“抱歉，我来晚了，您饿了吗？”米查尔向刘安伸出手。“我的天你还记得我在这里啊，我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刘安把米查尔的帽子拉下来。米查尔赶忙扶住帽子，抓住刘安的手腕，把刘安拽了出来。

“抱歉，是我的问题，我现在就带您去用餐。”米查尔打了个响指。

刚到餐厅，刘安就撞见了黎欣欣和凡苏斯。“刘安！”黎欣欣扑上来抱住刘安，“我的个乖乖，你还知道中午来这里找我！早上都没看见你哎！你是不是睡懒觉啦？”黎欣欣点点刘安的额头，随后拉着刘安到餐桌前就坐。

米查尔听到黎欣欣的话，看了看表，发现居然已经到了中午。米查尔猛然想到主的惩罚，主的惩罚只是在那一天过后就会消失，根本不可能一直坚持到中午。

“是我睡着了吗？有……那么累吗？”米查尔还没开始思考，就被刘安唤了过去。

“米——查——尔——啊！你——在——干——嘛？！”刘安对着米查尔一个字一个字地喊。米查尔摇摇头，赶忙走到刘安身边坐下。

米查尔看着食欲如此好的刘安，莫名有点想笑。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处境啊。米查尔这样想着。

“我跟你说，这个披萨烤的特别棒！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披萨！”黎欣欣一边说着一边给刘安递着披萨，“快，咬一口尝尝，真的超——好吃！”

刘安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直接疯狂了，说着：“我的妈啊我爱上这个厨师了！”两个女孩吃的不亦乐乎。

米查尔听见黎欣欣说到了那个词，突然想起来还得处理刘安身上的那个咒印。米查尔搂过刘安，凑近看着刘安的脖子。刘安被突如其来的这个动作吓了一跳，连黎欣欣和凡苏斯都被眼前的这个画面吓到呆住了。

“你们两个……都确定关系了？”凡苏斯呆呆地看着米查尔和刘安，“米查尔，你不是说……”

“闭嘴。”米查尔放开刘安，刘安重新坐好，感觉大脑无法启动。

“我就是看看情况，你在想什么？”米查尔拿过面前的红酒，喝了一口。凡苏斯扶着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米查尔。

“欣欣……”凡苏斯慢慢靠近黎欣欣。黎欣欣左手飞速捂住凡苏斯的脸，右手拿着披萨，继续吃着。如此娴熟的反应动作，刘安完全明白这事已经干了多少遍。

凡苏斯移开脸，双手拽着头发，说：“欣欣……欣欣还是在拒绝我啊！”米查尔拽住凡苏斯的头发，说：“想脱发？找我啊。专业帮助脱发一百年专业户在线帮助您解决无法脱发的烦恼。”凡苏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米查尔手中挣脱，毫无疑问，也带下来了几根银白色的发丝，孤零零地随风落在地上。

“要秃了要秃了……”凡苏斯揉着自己的头发。“去掉皮囊跟秃了没区别。”米查尔十分淡定地喝着酒。

下午，米查尔和刘安查阅了许多关于恶魔的资料，然而依旧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刘安把面前最后一本书放回书架，坐在地上揉着发干的眼睛。“我不行了……我感觉我都快不认识字了。”刘安捶着发酸的脖子说着。

“你那边呢？”“我……不希望再看见单词……”米查尔关上书，趴在工作台上，双眼无神，一种灵魂出窍般的颓废样。

“别看了别看了。”刘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你们晚上有居酒屋或者酒吧什么的开门吗？”“有。”“我们去喝一杯放松一下吧。”刘安说到喝酒两眼放光。

米查尔突然想起来那件事，觉着背脊发凉。

“哎？是不能去吗？”刘安走到米查尔面前。“不是，当然可以去，我马上带您去。”米查尔赶忙站起身拽着刘安往外跑。

“喂喂喂你慢点跑啊！”刘安疯狂迈着步子，觉得自己跑不过米查尔完全是因为自己腿短。

最终，米查尔依旧没有逃过那个悲催的记忆源——刘安也选择了那家居酒屋。

刘安取来两个杯子和一瓶威士忌，放在米查尔面前。米查尔帮刘安开了瓶盖，一个人跑到角落自闭去了。

“不喝吗？”刘安拿着一杯威士忌放到米查尔面前。“不太喜欢威士忌。”米查尔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刘安耸耸肩，回到座椅上喝着酒。然而正当米查尔以为刘安已经喝完了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米查尔发现这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

刘安红着脸，趴在桌子上，看着酒瓶里只能覆盖住瓶底的酒，用食指一个劲敲着酒瓶，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出来啊……出来啊……”

米查尔看着眼前的景象，感觉自己的三叉神经都得开叉了。

“刘安，还好吗？”米查尔轻轻摇了一下刘安。

“你干嘛？”

“有没有觉得困了？要不要回去睡觉？”

“我……不困啊！你困吗？你困了你就先睡，啊，我还要喝酒呢……你睡吧……”

“我不需要睡觉的……您……”

“开什么玩笑？！你不睡觉？你不睡觉你等着猝死啊？嘿呦真是有趣哎，为什么不睡？”

“猝死……”

米查尔有点无奈，一个猝死的家伙去要别人注意别猝死，实在不像一个智商在线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喂！你为什么不睡？！”

“我要是把您放在这里我去睡觉，那您可是要被其他人抢走的。”

“抢走……？抢走就抢走呗，反正……我又不重要……我都已经死了，谁还在意我……咳咳……对哎，我已经死了啊，我死了都没有人在意我哎，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不希望您把自己的地位说的如此低下，您在我这里，我就得保护您。而且，我不希望您被抢走。”

米查尔说完，顿了一下。

“哎？为什么？我这种累赘被抢走了，你不就解脱了？”

“无论是谁被抢走对于我来说都不是解脱，没那么容易解脱的。”

“怎么？是不是被打击到了？”

“不是，我是因为……”

“就是受打击了嘛！”

刘安拍着米查尔的背，说：“没事没事，我不会被抢走的啦！看看我这种家伙！没人愿意抢我的啦！放心啦！”刘安轻轻打了一个嗝，说：“你之前……是不是被抢走过很——多很多东西啊？”

“哎呀，别这样猜，真是一猜就猜对了。”米查尔也没有办法，只能各种迎合刘安。

“哎？被抢走过啥？跟我讲讲呗？”

“感兴趣吗？”

“我是八卦小公举！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安大笑着，什么防备都没有，什么顾忌也没有，只是像一个孩子在花丛中抓住蝴蝶那样，自己都不明所以，就是想笑。

米查尔被刘安的反应也笑到了，跟着刘安笑了一会儿。

“那行，我就跟你讲讲我人间的事情吧。”米查尔缓了缓心情。刘安双手托腮，十分认真地看着米查尔。

“我的人生被抢走了三个东西：母亲，梦想和我的弟弟。我的母亲是个很厉害的画家，我从小就很喜欢跟着母亲一起画画，我的弟弟跟着父亲学音乐。后来母亲因为一场大病，去世了。当时我认为，是上帝抢走了我的母亲，他嫉妒我母亲的温柔，所以就把她抢走了。

我的父亲是个音乐家，他想要我成为跟他一样的人，所以在母亲去世后，便开始要我和弟弟一起跟他学音乐。然而弟弟他没有我听话，因为年龄小，贪玩。后来弟弟在中学的时候交了一群不好的朋友，成天跟着他们鬼混。我在学习完音乐之后会到花园里画画，想着能够寻找到母亲。不过可能因为我画技不好，经常会被弟弟嘲笑。不过我觉得我的弟弟除了贪玩，其他也没有什么不好。他每天会偷偷给我带一些画材，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他一直支持着我，一直盼望着我成为画家。

但是后来弟弟开始每天找我要钱，原因是什么也没有跟我说。起初这件事父亲还不知道，后来弟弟找我要了一大笔钱，我帮他瞒了很久，父亲才知道了这件事。父亲把弟弟打了一顿，随后把弟弟身上的钱全部拿了回来。后来我是听到邻居说，我的弟弟先前到处借钱去跟别人闹腾，最后因为还不起钱，被一群人打死之后，丢在了河里。因为那件事，父亲在乐坛的名誉也变坏了。所以他为了挽回颜面，开始逼着我学习音乐，要把我培养成音乐家。从此，我失去了弟弟，和我的梦想。

然而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艺术天赋，绘画不行，音乐也不行，无论如何我都弹不出好的曲子。当时的父亲十分容易暴躁，有一天晚上喝了酒，把我从房间里拉出来打了一顿，直接打断了我的左手，我就连练习的机会也没有了。我不能练音乐了，所以我就悄悄从花园里找出来了曾经被丢掉的一些旧画材，每天晚上自己悄悄地对着月光画画。然而画多了，也就藏不住了。有一天晚上，父亲打开了我的房门，夺走了我的画笔，当着我的面掰断了它，还拿着小刀划破了我所有的画。当时我很生气，从父亲手中夺过刀，然而我没有及时对他动手，父亲就直接把我从走廊上推了下去。于是我就见到了我的弟弟。不过呢，因为他死的比我早，在这个世界的年龄已经比我大了，所以呢，我就变成了他的弟弟。然而我的弟弟好像一直很自责是自己曾经贪玩而给我带来的这些痛苦，我至今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不过因为记忆问题，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我的哥哥啊……”

米查尔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刘安，刘安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所以，明天最后一天，我必须要守护住你，我不希望你被抢走。”米查尔抱起刘安，慢慢走回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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