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

除夕。北海国长乐宫。

兕梦望眼欲穿地等待着。

兕梦：父王快一点来，芳姐姐早一点救出华姐姐。至于江哥哥，他是父王的身边的人，芳姐姐、华姐姐、河子哥哥都叫他江哥哥，他平时话不多，常常是一副严肃的脸。只听说他武功高强，别的并不知晓。希望，芳姐姐连并江哥哥也一起救了吧。那水厅，是宫奴们谈之色变的地方。我也曾撞到过一次，在人被抬着从水厅出来，盖着白布，散发着腐臭的味道。一路上，宫奴们见了都匆匆躲开，并且说那人是犯了偷盗罪的死奴。他偷窃偷到了煜章宫的安贞殿里去了。煜章宫在王宫的最北面，安贞殿则在正北，与北辰星相望。那是供奉母后牌位的地方。听说，当年母后突然离世，父王把修建前殿的工程停了，开始修建后殿——也就是母后的陵园。人们都说，没有哪个王后有这样生前的体面和身后的尊荣。被罚三十大板之后进的水厅，比常人要更痛苦，更煎熬。

兕觥：长乐，到父王这来，看父王给你带什么？

兕觥：兕觥拎着一提红纸包走了进来。

兕梦：谢谢父王！

兕觥把红纸提放在案头。

关河：一大早，王上就开了单子让我出宫。出了宫，可热闹了！杂货铺、面点铺、绸缎庄，肉摊、鱼肆、果蔬店，药铺、旅馆、爆竹摊，面馆、酒馆、包子铺……街上的人也多，长衫的、短衣的、叫卖的、询价的、挑担的、推车的、坐轿的、骑马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满了人。还有，糖人李、面人刘、泥人张、锁匠王、风筝郭、菜刀麻，热热闹闹，目不暇接。我东市买果脯，南市买糖果，西市买栗子，北市买花生……还有这个！

关河把手从身后拿出来。

兕梦：河子哥哥，这是……

关河：糖葫芦，红通通，酸溜溜，甜蜜蜜，准保公主喜欢！

兕梦：这红果子，像大珊瑚珠子，火红火红地串起来，包裹着琥珀似的糖衣，亮晶晶，光闪闪，煞是好看！谢谢河子哥哥！河子哥哥，你说的宫外头，真是另有一种繁花和气派呢！

关河：那是自然，宫外的平常人家，穿着粗细衣服，顶着阴晴天气，过着烟火日子，品着酸甜滋味，度着寒暑时光。他们对生活有更深刻的体会和更美好的向往。

兕觥：寡人给长乐买了年货，想来这年味是买不到的，须出宫去，亲眼看到，亲口尝到，亲耳听到，亲手摸到，亲自去感受，方得其中意趣。哈哈！关河，让你这一说，寡人倒觉得，宫外的年味更浓些！有了向往之心了！哈哈哈！

兕梦：每年，我们在宫里，听乐唱曲看舞赏烟花，品御膳房的佳肴，吃酪膳房的点心。这些都是现成的。总感觉这只是我和父王的除夕，两个人的快乐能有多少呢。父王，我们出宫去，出宫去过一个除夕夜吧！

兕梦不是为了拖住兕觥才想到宫外过除夕的，她是真的被关河描绘的情景吸引了。每一年除夕，她记事后的每个除夕，都是准备好的。王族的惯例，兕觥的命令，或者别的原因，宫里的除夕都是所有人忙碌为了她和兕觥能够开心快乐。这开心单薄而枯燥，这快乐寂寞而乏味。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除夕，无论任何人都可以去分享去创造快乐。她憧憬着，她想像所有人一样，她想让所有人和她一样，开心快乐。在一年中，哪怕只有这一天，她不是公主，兕觥不是王，也好。

兕觥：长乐，真的想去宫外过除夕吗？

兕梦点着头，并露出喜悦的神色。

关河像想起了什么，也忙说道。

关河：王上，我觉得可以，宫外真的很有趣。我们可以乔装打扮一下，我的武功保护王上和公主还是可以的。我们不要带其他人，否则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更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不在宫里，所以要偷偷地出去。

兕觥：寡人要出宫，还这么麻烦吗？你保护公主即可，寡人还没老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程度。

兕梦：父王，您这是准许我们出宫了吗？

兕梦高兴得手舞足蹈。

兕觥：寡人想不准，怕你一直闹，闹所有人无法安生，就只得准了。

兕梦：父王，我哪有那么闹腾，就一点点闹腾，一点点。

说话间，关河找来了很多衣物。

关河：王上，挑选下，都是宫外的衣裳，比不得宫里的精细。公主，最好穿男装，这样稳妥方便些。

兕梦：秋香的，银红的，月白的，我还是穿这件茜色的吧，除夕嘛，喜庆！

看到红色，兕梦就想到了华姐姐，不知此刻芳姐姐救了他们没有。华姐姐的衣服，很多都是红色的。胭脂红，海棠红，酡红……哪一日华姐姐做了新娘一定很美，因为她平素里就惯穿红色的。今天的茜色男装是为华姐姐穿得，希望她逢凶化吉，吉人天相。

关河：王上，这件赤金的怎样？

兕觥：在宫里，穿的都是赤金袍子，出一次宫，换个新鲜的。在宫外，穿赤金的，像个土财主、暴发户，是在有失风雅体统。

兕梦：那么青碧色吧，我们刚好配的。

兕觥：好，听长乐的，青碧这件。

关河：回头出去，我是仆人，唤王上……唤公主……王上唤公主……王上和公主唤我……外人问起……

兕梦：关哥哥，你可以去写话本了编起瞎话来有板有眼的。

关河：嘻嘻嘻，我入宫之前就是做话本生意的，清晏坊原来就是我的铺子。

兕觥：哈哈哈，唉？你说的还挺复杂，关河，你再说一遍。

关河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兕觥：哦，你唤寡人……寡人唤……公主唤……，关河，没有公主唤寡人什么！

关河：公主唤王上爹爹。

兕梦：爹——爹，好拗口。爹爹——……

三人以宫奴家人的身份，凭借令牌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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