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洧（上·上）

敷华自从接到江天的红笺小字条，便巴望着自己马上好起来。什么人参鹿茸，什么灵芝阿胶，但凡是能补身体的，她都想装进自己的胃里。

敷华：那些可都是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人间极品，定能包治百病，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容光焕发！

药都是现成的，可是让谁去煎呢？芳姐姐，忙东忙西的，这会儿又陪着公主去见王上了。不成，还是让小丫头们去吧。可是让谁去呢？明知道她们都是讨厌自己的，支使她们岂不比登天还难！该怎么办呢？咦，有了！敷华面露喜色。

敷华：小梅子，小栗子，过来！

敷华隔着碧纱窗子招呼那两个小丫头，她们一个捏着尖叫鸡，一个拍着跳跳蛙。因为小丫头力气小，那尖叫鸡也像没力气似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声来。她们听见敷华叫自己，便丢了玩具，只顾着往屋里跑。

小梅子：华姐姐，你叫我！

小栗子：华——姐姐，你叫——我！

敷华：华姐姐有件事要你们帮忙。

小梅子：芳姐姐说了，要好好照顾华姐姐，因为华姐姐生病了。

小栗子：嗯，华——姐姐，芳姐——姐是这么——说的。

看着两个小丫头认真的样子，敷华的眼里闪着泪光。

敷华：小梅子，小栗子，那边案上的药材，你们每样拿一份，放进药锅里，加水，不要加很多，用那个蒲扇扇着些，小火熬两个时辰，熬出一碗来，给华姐姐端上来就行了。

两个小奴，半懂不懂地拿了药材出了内间，向药膳房去了。

蕉青：华姐姐，你可好些？我和蘩稔从殿外交班刚回来，便遇到小梅子和小栗子。两个小孩提着一篮药材，问她们，说是华姐姐要她们熬药去的。

蘩稔：这又怎么使得，她们两个若能把药熬好，太阳也要打西边出来了。芳姐姐不在，其他的小丫头也没几个是中用的。华姐姐，你这一病，连王上都赏赐了许多东西来，我们这些人，又怎能不尽心呢！

敷华：青妹妹，稔妹妹，谢谢你们的心意。小梅子和小栗子既然去了，便让她们鼓捣去。一个补药，怎样也吃不死人。

蘩稔：华姐姐这样说，那便依了华姐姐。只是，再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叫我们便是。

蕉青：是啊，华姐姐，都是长乐宫里的姐妹，应该彼此照顾的。华姐姐，好好歇息，我们先出去了。

蕉青、蘩稔一唱一和地出去了。敷华明白，她二人并非真的对自己有所改观，至于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热情起来，自然是因为王上的赏赐。敷华不想亏欠她们什么，她们是看到权势与利益便盯上去的，这样的人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与她们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切不可交心。

敷华斜靠在床头，淡黄色的纱幔轻轻垂着，随着暮春的风摇曳，竟摇出几分暑热。夕阳的晖光映着碧色的纱窗，又是一日薄暮时候。她穿着淡紫色短衣盖着靛青的蝶戏牡丹縠绸薄被，望着庭院里的玉兰树。那一树的花虽已落尽，碧绿的叶子却沃若鲜亮，从门扇里看，似是一幅画。而刚刚升起的月亮，金橙橙的，从树的一角慢慢爬上来，直爬到树冠处，似在树上做了窠。

敷华直起身子向外探望，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月的巢窠又像变作粉红色。粉扑扑，圆滚滚，犹如一只巨鸟产下的一枚粉红色的卵，静静地孵化着，像是一会儿就有凤凰从茂密的暗绿的枝叶间飞出来了！

敷华不眨眼地望着，这时两个幼小笨拙的身影闯入了画面。原来是小栗子和小梅子煎好了药回来了。敷华将纱幔卷上银色的帘钩，又将床头的红蜡点燃，屋子里弥漫着淡黄与浅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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