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洧（上·下）

小栗子和小梅子戴着玫紫色地菱格纹尉抬着乌黑的药锅，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敷华心里纳闷，让她们把药材熬了倒在碗里端上来，怎么连锅都抬来了呢？

撷芳：华妹妹，身上可好些了？跌得中了，又着了风。虽不打紧，却也够熬磨人的。你只管歇着，公主这有我们呢！

撷芳进了门，一边关了门，一边说道。

撷芳：咦？你们两个小鬼头，捣鼓什么呢？怎么拿药锅来玩了？回头丫头们熬药又要拿新的来用。这紫砂药锅须是用熟了才好，快给送回去。

小梅子和小栗子愣住了，她们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敷华：芳姐姐，是我劳烦两位妹妹了。我想着要身体快点好起来，就让小梅子和小栗子把那王上送来的药材取出一份来熬了。宫里事务繁杂，小丫头又多，我总病着也是心急。吃点子苦药，快点子好起来，就不用天天病人一样地躺坐着。

撷芳：想不到，我们最小的丫头也能干活了，真是可喜可贺！王上，是个疑心重的人，要么选些老的，要么选些小的进宫做奴。那老的手脚懒脾气大还总爱搬弄是非，常常弄得宫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于是，就捡那些贫苦孩子，或者放出宫去的女奴嫁了人却死了丈夫的，选进来，也算是知根知底，不至于乱了分寸。华妹妹，你是以前的宫里的女奴介绍进来的，自然也是信得过。这王宫，并不是哪个想来便来的。在这里，就好好的守本分，到了年龄自然放你出去，或嫁人，或独自生活，都看你自己。只是在宫里这几年，要守规矩。

敷华感到撷芳另有所指，难道江天送与她字条的事被芳姐姐知道了？字条已经烧了，那手帕也认不出是何人的，应该不知道，只是自己多虑了。敷华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跳得厉害。

敷华：芳姐姐说的是，敷华谨记。

撷芳：我倒要看看，你们的药熬得怎么样？

撷芳说着走近药锅一看，不禁用手帕掩了口笑了起来。

敷华诧异地看着撷芳，没等撷芳开口，蕉青和蘩稔闻声跑了进来。蕉青望了一眼药锅，便趴在蘩稔肩上笑，蘩稔好奇也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她笑得弯下腰去。笑弯腰的蘩稔忘了蕉青还趴在自己肩上，两人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咣当撞倒了地上的白地红花墨叶芙蓉书画桶，桶里的山水图、仕女图、松石图、花鸟图横七竖八，半遮半掩，哗啦啦铺了一地。

撷芳：见两位姐姐摔倒了，小梅子、小栗子舍了药锅便去扶。开始是一人扶一个，扶不起来，又两人一起扶，仍旧拖拽不起，自己反而跌在画里，摔了个屁蹲。

蕉青：小梅子，你坐到我裙子了。

蘩稔：青姐姐，我的腿被你压住了。

撷芳：你们呀，怎么说你们好呢！

敷华：地上凉，快些爬将起来。

敷华说完，也笑了，笑得躺在了床上。撷芳则坐在床上，倚着床栏掩口笑个不住。

屋里这一闹，别的小丫头，除了当值的都来了，连正在庭院里看月亮的公主也跟了来。

大家将蕉青、蘩稔扶起来，各自去园子里廊下拿了小板凳，齐整整地坐在地上，如同吃瓜群众一般。公主则靠着撷芳坐在床边。

蕉青：今儿，我们的最小的丫头——小梅子、小栗子给她们的华姐姐熬了药。这药熬得怎么样呢？看看这药锅，乌漆麻黑，这火候肯定是到了。再看看熬药的大师傅，乌漆麻黑，这心力肯定也是到了。

听敷华这么一说，小丫头们都拍起手来，小梅子和小栗子也如同受到表扬一般，眯着眼微笑着，像两个年画娃娃。

蕉青：最后，我们看看药。

蘩稔背对着人群，在药锅附近捣鼓了一阵子。然后揩了揩汗，将一青瓷盘端了出来。小丫头们都愣住了，不知这是何物。敷华看见了，方知芳姐姐她们刚才为何笑得那么厉害。

蕉青：这个药盛得有点久，我自己接一下。最后，我们看看药，乌漆麻黑，这药效肯定是极好的。稔妹妹，给华姐姐端过去。

蘩稔把药端给了敷华，敷华接了，仍旧笑个不住，地上的小丫头也都笑了。

兕梦：华姐姐，咱别吃了，真的黑魆魆的，不知道是啥了。

蘩稔：这干锅药材，选百年人参、千年灵芝，佐以鹿茸、阿胶、红枣、枸杞、桂圆、莲子，水少许，大火一刻，超大火三刻，最大火四个时辰。然而，它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腾云驾雾，烟雾缭绕，仙气飘飘了！华姐姐，吃下它，解百毒，去百病，纳万福，增千寿！

撷芳：青丫头和稔丫头，干活话多，又欺生，只胡诌八列最当行，回头做个说书先生，绰绰有余。

大家一阵哄笑。

敷华看着这盘干锅药材，想着王上的恩赐，小梅子、小栗子的辛劳，再加上自己的急于病好的心情，她决定吃下它。

敷华：这个人参，像萝卜干，不过外焦里嫩，带着炭烧的味道，还不错。

敷华嚼着人参，地下早有小丫头拿着铜钱，往地上一放，让她吃灵芝，还有的摘下头上的簪子让她吃鹿茸。

敷华：这灵芝嘛，像大号的蘑菇，很有嚼劲，有点像牛蹄筋。

敷华：大家看着敷华吃干锅炭烧大补药材，都觉得甚是有趣。兕梦和撷芳劝她不要吃，小丫头们却起哄加赏地让她吃完。这样闹闹哄哄的，直到月亮偏西了大家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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