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下·下）

敷华沿着自己的归途，一路跑将去。借明月与疏星的光，寻找珊瑚钗。然而，月光与星辉不过清凉地洒下来，泽被万物一般均匀，并不能集中在某一处。她弯着腰，搜索着小路以及路边的草丛。宛若一个拾麦穗的女子，认真而虔诚地劳作着。

敷华：大概在这附近吧。我被吓到的地方，便是这棵树下了。

敷华一边找寻一边自语道。

这是一棵流苏树，树冠硕大，枝叶繁茂，此时已是满树的花朵了。那细碎而繁多的白色的花，像白玉雕琢的精巧首饰缀满浓密的发冠，又像冬日的皑皑白雪落满了空山。

敷华直起腰，立在树下仰望着流苏的花。月亮升高了，与星星斜斜地挂在树梢。这一树的花，与星辉相连，与月华相映，竟分不清哪个是花的白，哪个是星月的光。流苏花皎洁地开着，仿佛这流苏树便是月华与星辉的源处。

黑衣人：找东西？

敷华：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找东西？你跟踪我？

敷华观花赏月的兴致全无，立刻调整到警戒状态。

黑衣人：找这个？

黑衣人攥着珊瑚钗与她看，她去拿，他的手却躲开了。

敷华：你果然跟踪我。现在，把东西还我，我们便两清了。

黑衣人：谈条件，要有让我心动的筹码！

敷华：你想怎样？

黑衣人：离那个姓江的远点，除了生了副好皮囊，专能迷惑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小姑娘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敷华：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

黑衣人：他想做的事，十分危险，到时你也会跟着陪葬！

敷华：你威胁我！

黑衣人：我好意提醒你，如果你执迷不悟，那么你的美韶华便断送了！

黑衣人靠近她，用一种介于威胁和引诱之间的语气，面着她那如花的脸说道。

敷华后退，黑衣人却逼近她。她抬起手掴了他一嘴巴。黑衣人吃痛，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脸。

黑衣人：你打我？！

敷华：打你怎么！我知道你是谁？你想做什么？看你这人的举止，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听你说的话，更加断定你是一个只知道威逼利诱、恃强凌弱的小人！

敷华有些后怕，她也不知道方才自己哪来的决心和力气，居然掌掴了这个魁梧的、有些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如果因此激怒了他，一不做二不休，如果因此激怒了他，就和他拼了！谁说女子都是柔弱的，我可不是好惹的！敷华心里说。虽然她怕极了，但却表现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大义凛然的神气。

你这人，唉，我要怎么说她才能相信。她已经被那油头粉面的小子给迷惑了，我的话，她不想听，也不想听懂。黑衣人心里想，我调查姓江的有些时日了，他是云梦余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那日，我遇见她，王宫这么大，我还是遇见了她——一个让他心慌、让他牵挂，她的每个处境他都想过问的女子。可是，这个女子，却一句话也不肯听他，一句话也不肯信他。

我是谁？我是暗影将军，是王上的左膀右臂，是巩固江山，维护社稷的肱骨之臣！我的麾下有千军万马，我振臂一呼，应者如云。我的身边也不乏阿谀献宠的脂粉烟花，我只是与她们取乐，却从不过问她们的名字。我，是雷厉风行、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影将军啊！而此刻，究竟，我在做什么？却又缘何被一女子掌掴？！

敷华：你怎么不说话？把东西还我，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

自己的那一掌，有那么厉害吗？大力无敌金刚掌？！不会吧，我终究是个女子，又不会武功，拼尽全力打过去，对于会武功的他来说，也不会很严重吧。

敷华：你，你没事吧？

敷华：我，不是有意的。方才，你离我太近了，我就不自主地掴了你一掌。如果，如果下手重了，别介意啊。你把钗还我，我们还是两清的。我也不会告诉别人我见过你。

钗钗钗，她眼里心上只有钗，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往火坑里跳了。暗影将军心里说。

暗夜：罢了！钗还你！

暗影将军把钗举到她面前，她去拿钗，暗影将军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钗落在了地上。她吃了一惊，想缩回手，却被攥得牢牢的。

暗夜：记住，离姓江的远点！除非……

敷华：除非我嫌活得太久了！哎呀，松手，说个话还要这么有仪式感吗？松手，很痛的！

暗影将军听到她说手腕痛，立刻松了手。他发觉自己是大力了一点，她的手腕已经红了。他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敷华：这个人，莫名其妙。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一天天的，只知道在宫里闲逛。哎呀，好痛！看看，看看，都红了，这个莽夫！

敷华拾起地上的钗。

暗夜：你怎么背地里骂人！

暗影将军突然折回，吓了她一跳。

敷华：你，怎么又回来了？反悔了吗？

好像也没有许下什么？敷华心里反问道。

敷华：你要做什么？

暗影将军靠近敷华，敷华后退，他抓住她的衣袖一拽，她一个趔趄差点跌进他怀里。敷华勉强站好，暗影将军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涂抹在她的手腕上，又取出一方帕子，就是那她捂过她的帕子，折叠了一下，缠绕住发红的地方，并打了个死结。

暗夜：不做什么，突然想起来，这个不能让人看到！

说完，他便走了。只留下左手攥着珊瑚钗，右手腕系着绢帕的敷华，立在月华星辉满天，流苏花满树的静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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