兕梦:父王,父王,这匾额上写的是临江仙忆,可此处并没有江河溪泉,又怎么说是临江呢?
兕觥:此处并非水榭,所以没有依水而建。榭因江字而得,临江实为临江仙词牌所名。父王与你母后曾于此宴游,那时这里不过是一片萋萋芳草,有一离离亭。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后来你母后过世,父王每行到此处,便生青草远道之思,且离离二字,似一双人终生相离。于是,父王便命人重新修建了这里。
兕梦:父王,这镂窗与别处不同,竟不是花纹的,却是心字的、花朵的、云纹的,还有琵琶图案的,那琵琶上丝弦历历。
兕觥: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首《临江仙》,犹如在说父王与母后的故事,所以,临江仙忆,所思所忆便是过往之事。芳草如春波,又在芳草之上种以野芳,潋滟如流水落花,虽无江水之实景,确有江水之意趣。所寄所托,在此临江仙忆。
二人正说着,只见撷芳从渔家村方向走了过来。撷芳不比敷华,她没有美艳的容貌,也没有婀娜的身段。不过所到之处,她总能与周遭的环境相融合。居殿宇,典雅端庄;立亭栏,娴静温柔。她的美源于节制,没有肆意的笑,没有卑微的谄容,没有不可遏制的怒气,没有无法消解的哀伤,没有侵占欺霸的威势,没有诡辩文饰的机心。
撷芳走来,如夏日的风轻轻拂过,如冬日的雪寂寂地下落。她的衣裙没有像水母一样飘飞,她的配饰也没有像铃铛一样鸣响。无论什么样的境遇,她总是张弛有度,进退合矩。
撷芳:奴下给王上、公主请安!
兕觥:不必多礼。
撷芳:奴下已命人将茶点吃食送到浣溪馆了。
兕梦:芳姐姐,有什么好吃的?
撷芳:当然都是王上和公主爱吃的。这个季节,荷叶倒是新鲜的,我让人做了荷叶粽。将糯米用是先熬好的乌鸡汤汁浸过,放入玫瑰红枣蜜饯,再用新摘的荷叶包好,用晨露进行蒸煮,很是香甜。
兕梦:芳姐姐,你说得我都饿了!
兕觥:那我们就快走几步,到浣溪馆品尝美味去。
三人加快了脚步,转过临江榭便见一阁楼立于水边。此时,夕阳已经沉下去,天边还残留着玫瑰的灰红与葡萄的紫白,朦朦胧胧,如纱如绡,如绢如绫。又把影儿投在水中,天水之间便似有两个相接的世界。那浣溪馆,灯火初上,也犹如水晶宫殿一般,一半浮在目前,一半落入水中。水光灯影,夹杂着花草的香味在晚风中摇曳。
三人复转身东望,兕觥独立着,撷芳牵着兕梦的手。只见一轮明月圆着脸面,带着满怀赤橙沉重地升起来。它把影子投在茜纱溪上,柔和的蔷薇色混着温暖的浅橙色,像一朵夜游的睡莲,浮在水面上。
兕觥:这月色,竟如此女儿家,人说月华清冷,却也不是十分确切。
兕梦:父王,月色好柔暖,像花粉一样,静静洒将下来。
撷芳:我们来得早,再过一会儿,月亮便会清冷起来了。皎洁如银,清凉如水。
兕觥:进馆里瞧瞧去。
三人分了先后,兕觥在前,兕梦跟在后面,撷芳在最后,登上了浣溪馆的二层。此时,月亮已经升高,正好挂在方形花窗处,像是镶嵌在窗口的一大颗夜明珠。
撷芳:我们来找月亮,看谁找到的多。
兕梦:我来,我来,天上月,水中月,窗间月。
兕觥:还有,茶中月,酒中月,更有,眼中月,心头月。
兕梦:眼中月?我要看看在哪里。
兕梦看完兕觥的眼睛,又去看撷芳的眼睛。
兕梦:并没有,父王,眼睛里是没有月亮的。
撷芳:公主,是有的。你看月亮的时候,月亮就在你眼中;你想月亮的时候,月亮便在你心里。
兕梦:是这样啊。
月亮无处不在,它在玄色的天空,在茜纱溪上,在花窗的格子间,在深碧的茶杯中,在浅红的酒盅里,也在,所有人的眼睛里和心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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