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魔龙 第一章 何谓公主（上）

时间回到前一天的晚上，一直在暗中观察柏妮思的格莱蒂斯在对方带走艾维斯后，从暗中走了出来。

柏妮思忽然开口说：“格莱蒂斯，你是真正的公主。”

“真正的公主？”格莱蒂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但可以确定柏妮思果然是坎贝尔身边的人。

“你帮助雪伦找到了她的自由，帮助爱丽丝守护了她的爱情，见识了弗洛伦斯的胆识与计谋，也理解华莉丝的孝心与责任。”柏妮思一顿，“那你可知道，一位真正的公主最需要的是什么？”

这些事情，对方竟然都知道……

短暂的惊讶过后，格莱蒂斯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你觉得是什么？”

“是权势。”柏妮思祖母绿的眼睛里燃起几乎可以燎原的烈火，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三个字。

对方握着刀片的手几乎在颤抖，格莱蒂斯看着有点心惊胆战，万一对方手抖割破了艾维斯喉咙，那她可就白忙活了这一场。

“只有权势，才可以让自己始终立于不败之地。”柏妮思低头看向昏迷中的艾维斯，“为了这个，任何东西都可以舍弃。你也曾是公主，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连这一点都知道，看来对方绝对是坎贝尔埋在王宫中的一颗钉子。

“你真的这么认为？”格莱蒂斯摇摇头，表达出不赞同，“公主并不是国王与王后养育的，而是国家的子民所养育的，她们美丽动人、纯洁天真，能够享受这个国家最优秀最奢侈的资源，却最终会为这个国家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

“看来你和我的想法真的很不一样。”柏妮思扯了扯嘴角，笑得有几分嘲讽。

格莱蒂斯继续说：“我曾经以为，这就是公主的权利与义务。但无论是雪伦还是爱丽丝，她们都告诉我，即使是公主，也应该有自己的追求。但是，权势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充满诱惑与危险的，稍有不慎，便会被权势所裹挟，做些身不由己的事。到最后，你根本不知道是你操控权势，还是权势操控你。”

“这个不用你操心。”她冷冷一笑，“即使真的有一天功败垂成，那也无所谓。”

“看来我们的观点真的不一样。”格莱蒂斯看了一眼艾维斯，视线又落回到柏妮思的身上。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找我的破绽，告诉你吧，我可以选择不杀艾维斯，但是，你得帮我杀掉坎贝尔。”柏妮思缓缓说，“如果你答应我，我甚至还能免费告诉你一个消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格莱蒂斯没有想到会听到柏妮思说出这样一番话。

“很简单，我在坎贝尔身边呆了很久，所以我明白，一直这样下去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柏妮思自嘲一笑，说得诚恳，“格莱蒂斯，我其实并不想伤害艾维斯，也不想嫁给他成为什么王妃，更不想让坎贝尔操控这个国家，他是吸血鬼，人类只会是他的养料。”

“你……”格莱蒂斯微微动容，随即了然一笑，“我以为我才是守株待兔的那个人，却没想到，原来那个人是你。”

柏妮思听出她的弦外之音：“那么，你是同意了。”

“自然同意。”格莱蒂斯点头。

“等时机到了，我会给你传消息。”柏妮思也很是爽快，收了刀片，后退一步隐入黑暗中，“记住，你今天没见过我。”

格莱蒂斯确定她离开后，才走上前去扶艾维斯起来。对方的重量不轻，她没办法将之弃之不理，只能叹了口气，将艾维斯扶回了住处。

三天后，她收到了柏妮思的消息。纸条很短，寥寥几个字。

魅影剧院，弗洛伦斯。

她几乎瞬间就想清了关键，不理睬身后侍女的问话，她离开了暂住的房间。

看着格莱蒂斯冲出房间，一个人影慢慢从暗处走了出来。人影戴着黑色的兜帽，兜帽将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接近苍白之色的下巴。他手中拿着枯木法杖，即使兜帽遮住了脸，凭借法杖也能认出他就是消失多日的巫师。

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昨日出现在格莱蒂斯面前的柏妮思。不过，她此时模样分外狼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颈，整个身体被怼在了墙上。

“现在开始，我问你答。”巫师握着法杖，平视着不能动弹的女子的眼睛。他此时的模样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眼前长长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皮肤如白纸一样。但仔细瞧看，他好像看起来却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女子被掐住要害，自然不能不听，她看着眼前的巫师，眼神带有一丝恐惧。

是气息。

平时对方的气息神秘又阴郁，但是现在，阴郁中又藏着一份暴虐。

“名字。”

“柏妮思……”掐住脖子的力量顿时加大，力量挤压着她脆弱的喉管，让她怀疑真的会被扭断脖子。她咳嗽了两下，挣扎起来，说出了实话:“贝拉，我是贝拉！”

巫师的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扮做柏妮思的贝拉见他并不惊讶，脖子上的压力减小之后，她才揉着脖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询问：“你早就知道了？”

“之前问话太顺利了，我怎么可能不起疑，还自导自演来骗我，原来你就是那条人鱼。”巫师的语气既不耐烦也不客气，“真正的柏妮思呢？”

“三年前病死了，然后我取而代之，柏妮思一直不受宠，没人在意她。”

贝拉不知道他在不耐烦什么，但对方不动手就能把自己压在墙上的实力，令她实在心惊胆战。和吸血鬼一样可怕，不，比他还要可怕……

原来是这样，柏妮思骑射出众，也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那你还真是繁忙，上上个月不是还潜伏在人鱼公主身边吗？”忽然想起什么，他又说，“对了，爱丽丝向你问好，她说她平生最恨欺骗她的人，要你洗干净脖子等着。”

脖子上的束缚一松，她跌倒在地，握着自己的脖子猛地咳嗽起来。

她这才明白当初为什么没有找到爱丽丝:“原来，咳咳咳……是你救了爱丽丝。”

“我不喜欢有人动我的客人，毕竟出手大方的客人太少了，不过，也是她运气好，我才及时听到了她的呼唤。”巫师低沉的语气就像是恶鬼索命，虽然本人并没有这样的自觉，但他黑脸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在往外冒黑气，生人勿近，威慑力十足。

呼唤吗？人鱼在陆地上呼唤的距离很短，但也不排除有意外状况，爱丽丝如此幸运，得到巫师出手相救，但她却没有这样的命运……

贝拉垂下眼睛，手指慢慢攥成拳头。

巫师走近两步，随手一挥法杖，眼前贝拉的伪装就消失得一干二净，露出原本的样貌。

和柏妮思有点像的脸，但更像是另外一个人。

对了，贝拉，这个名字好像听过。

贝拉见巫师盯着自己出神，蓦地感到了不适，像是自己的一切在他的眼皮底下都无所遁形一样。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找到了。”巫师眯起眼睛哼了两声后，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

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一千五百年前对他许愿的人，也是让炼金术师如今变成吸血鬼的人。但也不完全是。世事变迁，即使还是那个模样，那张皮囊，那件容器里栖居的灵魂，也不再是一千五百年前那位贵族小姐的了。

“你想成为柏妮思，就因为她拥有着你所没有的尊贵身份和权势？”

对方的话一针见血，仿佛真的看到了她内心的想法。一个通晓世事玩弄人心，一个明晰事理直言不讳。她觉得两个人有点相似……

相似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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