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当年真相（上）

“公主，该睡觉了。”侍女在华莉丝身后温柔地劝道。

水绿色的眸中映出窗外色彩斑斓的烟花，华莉丝的眼睛眨都不眨地坐在窗台上仰起头：“每年只有最后三天能看到烟花秀，我不能参加舞会，难道连烟花都不能看？”

“当然可以看，但是明天还要早起，殿下，如果你现在不睡，明天岂不是又要赖床？而且，等你长大了，无论是看烟花，还是参加舞会，都不会有人阻拦你。”侍女低头在她身边轻声哄着。

“你们就只会这样说。”华莉丝瘪了瘪嘴，恋恋不舍地再次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就向侍女张开了双手。

“殿下，真乖。”

侍女抱起华莉丝，将她放进柔软的被窝中，并且捻好被子。

她低下头，从长袖里拿出一个破旧的手笼，一边轻轻摩挲着，一边轻声给华莉丝唱着歌。

华莉丝的眼皮渐渐变得越来越重，她很快进入了香甜的睡梦中。

在她的梦里，总有一座被荆棘丛缠绕得密不透风的城堡，但这次城堡外墙壁上却不再是荆棘，荆棘变成了绿色的藤蔓，上面盛开了大朵大朵白色或红色或粉白的花。金色的光线透过参天大树的缝隙，如一道道指引的路灯照亮前方。

照亮就像是童话里坐落在森林深处的城堡。

华莉丝做过这个梦很多次，但每一次，她都无法靠近这个荆棘城堡，这次，她终于能触碰这座城堡。幼圆的眼睛里闪烁着欣喜与好奇心，她手脚并用地爬上眼前粗大的藤蔓，向城堡深处走去。

睡梦之外，唱着歌谣的侍女露出温柔的笑容，她抚摸着沉睡中的华莉丝的脸，轻声说：“莉莉，我终于见到你了。”

“跟我走吧，莉莉，人人都想从你身上谋取利益，只有我对你别无所求。”

百年前的那个雨夜，好像比深冬的夜晚还要冷，浑身湿透的魔女对将要被献祭的圣女这么说。她第一次觉得从圣女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如此刺眼，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身体里居然能有这么多的鲜血。

“不，你渴求的更多，是完整的莉莉，但莉莉，并不是真正的我。”

圣女明明流下了泪水，却拒绝了魔女的帮助，拒绝了自己唯一的生路。

魔女长长的黑色指甲陷进手心，她知道对方并不是因为自己是邪恶的魔女而拒绝自己伸出的援手，而是对方真的觉得，此时平息瘟疫比她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但教会只是把你当棋子，他们中饱私囊，肆意挥霍来之不易的资源，”魔女目露不屑，对圣女的选择并不理解，甚至感到无比的愚蠢，“人世的罪恶也并非你一人可以解救。”

圣女已经没有再开口的力气，她轻声说了句“你快走”，便奄奄一息地垂下头，昏迷了过去。

魔女见状，蓦地想要上前，但就如同戏剧里表现的那样，这时四周传来连续不断的声音。埋伏在祭坛周边的驱魔师鱼贯而入，像一条泾渭分明的直线围在魔女的面前，划分了光明与黑暗两个阵营。不用多言，他们整齐划一地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对准了魔女的首级。

“魔女莉拉，释放瘟疫，恐吓、猎杀人类，诸罪共计死亡人数超过两千，本教皇在此宣判——死刑！”人群中，走出一个衣着最为华丽的人，耸动的白胡子说出最危言耸听的话来来。

“两千，怎么一下增加了这么多人，是把最近在瘟疫中死去的也算到了我的头上？”魔女的眼睛一一扫过那些手持武器、严阵以待的驱魔师，表情更加戏谑，“这里没有一个圣骑士团的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效忠的圣女将在这里死去了吧？”

“魔女妖言惑众，立刻执行！”刚才说话的人又道，年迈的声音中不含一丝温度，听来令人无端生厌。

一声令下，驱魔师群起而动。

“虽然并不打算申辩，但我果然还是忍不住……”魔女嘴角勾出一个蕴含着杀气又讽刺的笑，“邪恶从来不在黑暗森林，而在你们人类之间，而我只是在造成更多无辜的牺牲之前，用自己方式铲除掉。”

风、水、火、地，四种元素魔力的光芒在她的眼前绽开，就像是色彩缤纷的焰火，但是其中威力却比火药更厉害，能轻而易举掀开人最为坚硬的头盖骨。

魔女像在自己城堡的后花园里闲逛一般伸出手臂，缓缓摊开手心——极致的黑魔法浓缩成一枚只有鸡蛋那么大的旋转着的球体，周围漂浮着灰尘般大小的颗粒，却散发着能将周围一切都吸引过来并绞杀殆尽的恐怖气息。

“啊！”靠得最近的驱魔师甚至手都没触碰到魔女的脸就被一种看不到的力量撕碎，徒留浓烈的血雾在众人眼前绽放。

“把我的孩子……还回来。”

她的声音轻柔得仿佛耳语，掀起眼皮露出自己赤红的双目，眼眸中的杀气宛若实质。众人却好像看到了世上最邪恶的魔王一般，齐齐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情。

这一战之后，圣教血流成河。

“吱——”

卧室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转头朝房门口看去，正好看见一身新奇打扮的巫师走进来。

这是百年来，两人第一次见面。

“你的灵魂没有以前那样污浊了。”

“你终于舍得换衣服了。”

一句话完成寒暄，两位时隔百年的老朋友再次相见。

莉拉站起来，拨弄了一下变为魔女后漆黑的头发中自苏醒后多出的几缕红发，她看向巫师微微一笑：“你听起来似乎有点疑惑呀，疑惑我的灵魂为什么没有在经历圣教的围攻后完全变得漆黑吗？”

“你流泪了吗？”巫师一针见血。

“啊，是的，落泪了。”魔女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华莉丝，目光温柔，“因为莉莉死了，我永无止境的生命再一次要走到终点。”

作为魔女，眼泪是她们狡猾的武器，同时对她们而言，也是致命的毒药。魔女能长生不老，但代价是不能对任何人动感情，巫师当初帮助她的时候也说了，她将失去一切美好的情感。她不能感知快乐、愉悦、喜极而泣等诸多情感，但她抱着圣女的尸首流下眼泪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没有演戏，唯一的观众只是她自己。

沉默半晌，她才抬头看向巫师：“多谢你找到她的转世，今天我就带她走，和她一起度过平凡的一生。”

“莉拉。”巫师忽然十分郑重地喊了她的名字，“我曾进入你的梦中看到你与圣女的记忆。虽然她们有相同的灵魂，但这个小公主并不是圣女，她并没有她的记忆。即使如此，你也要带走她吗？”

莉拉听到巫师突如其来的话，愣了愣，然后忽然笑了：“巫师，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

“我自然知道她不再是她，可是这一世，她成为一国公主，就会有幸福美满的一生吗？”莉拉摇摇头，“纵使我已经无法再窥探一个人的未来，但我也能看出她并不适合承担起这个国家的重担，我希望她今后能做自己，完完全全地……自由。”

她铲除圣教，并不是因为她知道圣教背地里的肮脏，而是因为她想要给莉莉自由，让她能够做自己。只有圣教消失，绑缚着圣女的枷锁消失，莉莉才只是莉莉。

“给予选择才能说是自由，而不是你来替她做决定。格莱蒂斯说，小公主想留在母亲身边。”巫师言尽于此，然后便像丧失兴趣一般转身。

绑架公主计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