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给我动的机会了吗

“女士们先生们，终点站，广西南宁站，准备到了，请下车的旅客收拾好行李……”动车中无感情的播报声传出，大批大批的人们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打算着快点下车。

荧光屏幕转出时间——23：35，已经很晚了。

非主流少年的骂骂咧咧，婴孩的哭闹，时不时对着电话“嗯”几声的青年……混杂着的声音弥漫整个车厢，形成了让人厌烦的吵闹。

“楚先生……楚先生……？快到站了……”

4号车厢最尾端的双人排座间，坐在靠走道位上的一位男士轻轻的戳了戳身边熟睡之人，道：“醒醒，楚先生，快到站了。”

“知道了……”靠窗位上的那位“楚先生”满脸写着不满，嘴微微张了张，似乎想标出什么脏话，但被涵养制止了。

“我说，你们那边的警察都那么执着吗？”那人整理了一下被睡乱的鬓发，眯着眼摸索着什么，最终终于带上了那厚成笔记本的眼镜，“能跟着我到广西这犄角旮旯，你们也是够有耐力的……”

“这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还请楚先生理解。”那男人耸了耸肩。

“贡伊，其实你叫我楚冤就好，我这一路上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先生’这种称呼。”他提起脚下的登山包，从里面拿出一件轻羽绒套在身上，无奈地笑了笑，“至于安全问题……我还没到没法制服别人的程度。”

那人的嘴角似乎天生是下垂的，眼神中还总带着种若有若无的警惕，让人有种“不好骗、不好惹”的感觉。但笑起来时却意外的有些好看，刘海似乎有点过长了，让眼睛蒙在阴影中，盖住了警惕的眼神，嘴角微微向上勾，倒有一种“纯情慵懒男大学生”的意味。

“虽然“昏鹤”成员大部分已经被我们抓回来了，但您确实是刚从那些人手中回来，指不定有哪些遗漏的人想来取你性命……”被称为贡伊的男人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毕竟这回您扫掉的不过是那些毒品产业的冰山一角……总有人藏在水底，伺机想要夺取您的生命。”

“哦对了，你以后叫我许烁吧，”楚冤像是没听到贡伊的话一样，自顾自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打证件，抬头看着男人一脸懵逼的表情，“怎么了？假身份而已，很正常吧？”

贡伊：……你在和我一个正儿八经的警察讲假证件？！这东西是犯罪的啊！！！

“终点站，南宁站，到了……”

“到时候帮我个忙。下车后就别跟着我了，回你重庆去吧。”车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冷空气与车厢内的暖气交错，使楚冤的眼镜上起了雾，“……不过今晚没有回你重庆的车了，我待会给你安排酒店……”

“好……我知道了……”

.

不夜街

“哎哟我的冤呐你可回来了——”

一个又矮又瘦的身影扑向楚冤，跳起来想一把抱住，随即……被楚冤一巴掌拍出了两米远。

“你是不是有病？”楚冤用衣摆擦了擦手，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扶着腰缓缓站起，用带着浓厚口音的普通话对着楚渊说：“我靠？你这小兔崽子毛长齐了就不记你猴哥了是吧？”

楚冤的嘴无声的比出了一句操你妹的，推了推眼镜，道：“说吧，你匆匆忙忙把我叫来干什么？老子刚辞职就大老远跑来这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之前卧底的那些毒仔串通上了呢。”

“哎呀这不是出……”

“事”字还没说出口，猴哥的就遭到了天打雷轰。

“卧槽你他妈辞职了？！？”

楚冤拉上羽绒服拉链，微微点了点头，看向猴哥那像是见了鬼的表情，疑惑到：“怎么了？”

“他妈的你怎么就辞职了？！老子我辛辛苦苦送你上了公大看着你当警当了那么多年！还指望着你这缉毒大队长给我养老呢！你他妈怎么辞职了！”

“太危险了，不想当了，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生不好吗？”楚冤抱着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印着乱跳的猴哥，傻逼两个字在眼前浮现，“再说了你也没比我大多少，还没到我爹我妈的那种年纪，想养老等二十年后再说吧。”

“老子养你二十多年让你养老怎么了？你他妈……”猴哥还想继续说，却被楚冤一个想打人的眼神给镇住了，“你他妈……唉嘛算了赶紧回咱那酒店去吧，回到了再说正事。”

楚冤又换回那种“不好骗、不好惹”的眼神，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便不紧不慢的走向了远处挂着“三史酒店”招牌的店铺。

而现在，属于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

四年后

美好的一天……从找眼镜开始。

对于像楚冤这种不戴眼镜就近乎等于眼瞎的高度近视患者来说，是最日常不过的了。

“操……我眼镜呢……？”

那声音略微带着慵懒的倦意，可以说是十分好听，但这说话方式……有时候会让一些注重文明的人不太舒服。

这不，又传出一句“妈了个逼的”。

如果要求楚冤的内心活动的话，“我眼镜呢——快出来——我要瞎了——”应该是比较贴切的了，只不过还少了几句脏话。

要在色块的世界中寻找一个微不足道的色点，简直是困难中的困难级别，于是他就地摆烂，十分不情愿的放弃了这个任务，并凭着记忆找到一个抽屉拉开，从几十副眼镜中随便抓了一副戴在脸上，眼镜脚还好几次差点戳到眼睛。

世界终于变得清晰，迎面看到的是镜子之中带着银框眼镜坐在书桌前的自己——头发乱得像鸡窝，天生带着警惕的眼神中还带着点迷离，紧身衬衫的扣子开到胸部，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乍看之下倒有点像刚被侵略完的……小姑娘？

私人手机的电话响起，铃声是一个男人哼的歌，一首毫无节奏、音不着调的小曲。楚冤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存的音频，只是在清理手机内存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觉得莫名的悦耳，就一直拿来当电话铃声。

楚冤听得有些出神，这段铃声隐隐约约的勾起了一丝断续的回忆，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他才回过神，看向通话记录的页面。

【贡伊】

是贡伊打来的，因为没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

楚冤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台办公用的手机，细长的手指拨动了几下屏幕，给贡伊打了过去。

“楚……许先生，您刚刚怎么不接电话？”电话那头十分嘈杂，似乎是在人群之中。

“都说了不要叫我先生……”楚冤慢条斯理的说着，边说边用酒精棉擦拭眼镜，“是案件有进展了吗？你刚刚打的是私人手机的号码，要汇报案件打现在这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贡伊顿了顿，小声呢喃道：“抱歉……知道了……”

“说吧，有什么进展了吗？”

“不是，”贡伊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压低声音说，“有个外省的警察来这里长期协助，好像是重庆那边的人……”

“贡警官，在和谁打电话呢？”

电话中传出了另一道声线，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楚冤下意识的关掉了麦克风。

不知为何，楚冤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声音时，呼吸开始有些加快。

“没什么，只是家里人来电话了，聊聊天而已……”贡伊尽量不让心里莫名的不安展露出来，但在慌了的时候，细微的动作总会让他露出破绽——他没有挂断就把电话塞进了裤口袋。

“哦？和家里人聊天还能扯到我？”电话那头之人用两根手指夹起贡伊裤口袋中的手机，在贡伊面前晃了晃，“比起你平时的聊天，你刚刚的语气更像是在汇报工作啊。”荧光屏幕上摇晃出残影的【通话中……】映在贡伊的眼中。

——不对，我没挂断！楚冤也没有挂！？他在打什么主意？

“聊天而已，难道庄副队还有窥听别人打电话的癖好吗？”电话那头的贡伊语气明显变得不同，变得……更强势了。

“许烁？他是谁？”那位庄警官指着手机上的人问贡伊，好像那突然转变的气势和平常无异一般，“我完全可以怀疑你想将案情传播给无关人员，这种事的惩罚是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贡伊“哦？”了一声，选择了第一个问题回答，却避重就轻了很多事：“一个朋友，公大毕业的，我只不过是想让他提供一些灵感来推动一些我们这无从调查的破案子。”

“刚刚不还是说是家里人吗？”

……这煞笔要是在破案时也这么灵敏就好了。贡伊是这么想的。

“也算家人吧……至少与你无关。”

“你刚刚说，让他协助调查？好啊，正好这案件现在毫无进展呢……”这种有些漫不经心的调调总会让人觉得对方是个散漫的小伙子。

但实则，对方是一个心思稠密的大灰狼。

“那他现在方便见面吗？”这大灰狼几乎笑着说的。

贡伊刚想着该怎么推脱，却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替他回答了，“方便，在哪见？”

“哦？答应了？那好，鹿和咖啡店，可以吗？”

“知道了，现在出门。”说完话后，楚冤就立刻将电话挂断，长舒了一口气。

楚冤终于反应到那有些陌生的声音来源于谁，他以前还见过——重庆市市局刑警副支队长，庄泗合。

贡伊口中的庄警官，全名庄泗合，重庆市局里算是小有名气的刑警副支队，窥察能力一流，善于伪装，在重庆破过的案数不胜数，而且战斗力也是一顶，之前他们因为案件见过几次面……一条条信息在楚冤脑内浮现，回忆结束时，他已经穿好了平常工作时的才穿的西装和鞋，正在寻找家门钥匙。

他突然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思考了一会，从抽屉里抓出一副和身上西装比较般配的眼镜戴上，视线往地下一扫，才看到今早死活找不到的金框眼镜——它被落在地下书桌的角落缝隙，大概是昨晚熬夜看案卷的时候无意间推下去的吧。

捡起眼镜放好后便快步出了门，在电梯间还借着反光的电梯门整理了头发，最后近乎是跑着上了车。

打火，油门，出发。

去鹿和咖啡店的话走大路还算堵的，为了防止堵车耽误时间，楚冤头也不回的抄了小路。

大概十分钟后，他饶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中，至于路……好吧他迷路了。

果然不能让楚冤这个超级路痴抄近道啊。

“大哥啊，这是我们最后一批货了，你到底买不买？你也知道这种高纯度的粉很抢手的啊……”

虽然已经辞职了，但毕竟当过那么多年的缉毒警察，对这种话语是再敏感不过，突然听到这话的时候楚冤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流出冷汗。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身边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青年，刚刚说话的明显是那青年。

楚冤将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巨型灌木中，微开窗车盯着两人。

看不清对方逆着光的脸，只能感受到一股令人不舒服的邪气。

——那种来自于贩毒者的邪气。

老子只是想去见个人而已，怎么又遇上这种傻逼，这辈子是和毒贩过不去了吗。

“直……直接全款？！大哥大气！大哥大气！取货地址现在就发给您！”青年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说话都开始变得结巴。

“嗯，不过我得快点走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身旁的高大男性转头，看向楚渊的那个方向，眯了眯眼，“我们在被什么东西盯着。”

你他妈是女人吗？！什么破直觉！？这都能直觉？！

如果现在能说话，那么你可能会从楚冤嘴里听到一篇500字的“国粹”小作文，词语句子不带重复的那种。

可惜现在不行，他不能暴露，毕竟被他们发现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他见过无数次。他的第一反应是——尽量隐藏，等时机下手一锅端走。

噗呲——

不仅是那两个人，连楚冤都被惊了一惊。

“谁！”那高大男人一声低吼，把青年也给镇住了。

灌木中冲出道影子，那影子停下后才发现是只兔子。

“原来是兔子啊……”青年喘了一口气，颤巍巍的笑了笑，“我还以为被发现了呢……”

我也以为我要被发现了……

他现有的想法只剩赶紧汇报到上面，但在手机中翻来翻去也只有一个人一直在线——贡伊。

没有办法了，他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手背在背后打着字——【快来。】

随后，他将头微侧，用余光看着手机，摁了个共享位置过去。

看着手机页面上“发送成功”的字样，他吊在喉间的心才降下了几分，转回头想要继续观察。

谁知这转头的那瞬间让他的心差点跳出体内。

“你最好不要动。”太阳穴上一阵冰凉，不用看都知道被抵上了什么，“我可不能保证你的脑浆不会溅满整个车内。”

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在那跳动，紧张的情绪一下提到了顶端。

“我擦大哥牛逼！这也是直觉告诉你的？！”青年站在副驾驶车窗后，同样也拿着枪对着他。

冰凉的手枪穿过微微打开的车窗，低着楚冤的脑袋，使得他很不舒服，但只能尽量压平声音。

“你看你给我动的机会了吗？”他也只能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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