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生活冲击得神游天外,孟鹤堂却误以为他并不喜欢这种自己动手煮饭烧菜的小日子,心下有些忐忑,轻轻推了推周九良。“怎么了?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你口味?”
周九良一回过神来就看见孟鹤堂一双委屈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瞬间罪恶感飙升,连忙摇头。“没、没有,我这人挺喜欢吃肉的,你做的正合我口味。”
“那是不喜欢我叫人来收拾院子?”孟鹤堂想起来昨晚周九良说过喜欢把自己藏起来,那他今天未经过九良同意就自作主张喊人来收拾院子,把九良作为掩护的草木全都修剪干净了,确实有些唐突。
周九良回头看了一眼院子,之前藏身在乱草蓬蒿里的蛇虫鼠蚁早就被抄家抄干净了,可能有药用价值的草木也已经进了三处那帮人的口袋,剩下一些杂草枯枝,有的被埋进地里沤肥,有的被摘出来堆在墙角当柴禾,眼看是快收拾妥当,不可能再恢复原样了。不过即使家里被孟鹤堂叫来的人“祸害”成这副陌生模样,他竟然也只是有一点不适应而已,并没有感到多生气。“呃,虽然确实有些突然,不过既然都已经收拾成这样了,那就这样吧,藏了这么久也该晒晒太阳了,没事。”
听他亲口说了不介意,孟鹤堂才算松了口气,可这样的话他更不解了。“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啊,我看起来像不高兴吗?”面对各种高难度刺杀任务都没怕过的周九良此刻却紧张无措地偷偷攥紧了拳头,大脑一片空白,丝毫想不起该怎么应对这种非亲非故的同僚突然为你洗手作羹汤的场面。
他觉得我不高兴,那我是不是应该笑一下表示我没有不高兴?
最后还是这简单粗暴的逻辑思维拯救了差点冷场的周九良,他嘴一咧,牙一呲,迅速摆出一个可以去做牙膏代言的阳光灿烂的笑容。“没,我挺高兴的。”
笑点奇低的孟鹤堂瞬间被这假得不能再假的呲牙笑给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几乎把自己乐撅过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嗯,虽然被笑得莫名其妙,不过好歹气氛缓和多了,周九良讪讪地挠挠头,在孟鹤堂过于放肆的笑声中默默扶住他的胳膊,怕他万一笑过劲儿把自己腰给撅折了再一猛子扎进锅里去。
不得不说,就算孟鹤堂笑得眼角都攒起褶子来,也是很好看的,他额头光洁,两颊丰腴,本就是一团圆润娇俏讨喜的模样,再加上明眸皓齿,唇若红菱,比男不输俊朗,比女不输俏丽,就连一向心性坚定对各路美色从来视若无睹的周九良看久了也忍不住要夸一句这人长得真耐看,越看越舒服。
孟鹤堂笑完一抬头,正对上周九良有些失神的双眼,顿时心头一跳,不好意思地扭开头,清清嗓子岔开话题:“看来是我误会了,那九良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么?”
“什么都行,你随便做吧。”周九良总觉得这氛围虽然缓和了却还是怪怪的,莫名有一种勤快小媳妇儿在给丈夫张罗饭菜的既视感,真的,当年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种对话就是他爹跟他娘的日常。
“好吧,那你把这些先端过去,我做好就来。”吩咐完,孟鹤堂又挽起袖子来开始刷锅淘米。
周九良乖乖端起两盘菜,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孟鹤堂忙碌的背影。
孟鹤堂耳朵灵,捕捉到他的脚步停顿,头也没回地问:“还有事?”
“……没。”周九良走了,到底没把孟鹤堂在灶台前忙碌的样子好像一个小媳妇儿的话说出来,咳,毕竟他堂堂鉴查院八品杀手,可不想因为一时失言被恼羞成怒的同僚给毒死,那未免也太窝囊了。
至于外面听了半天墙角的三处众人,一看周九良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虽然心里很想尝尝小师叔的手艺,但是刘筱亭的嘱咐还在他们脑子里盘旋,一群人只得迅速撤退,给小师叔和周九良腾出一个清静的二人世界。
周九良没想到孟鹤堂做饭这么好吃,孟鹤堂也没想到周九良这么捧场。
“你慢点儿吃,别噎着了,锅里还不少饭呢,都是你的。”看一眼手边摞着的两只空碗,再看看旋风筷子搅拌机嘴的周九良,孟鹤堂心里又好笑又欣慰,“我做的饭真有这么好吃啊?”
“嗯,好七……唔……”周九良嘴里塞满了饭菜,一张嘴说话不光大舌头,还哗啦哗啦直掉饭粒儿肉沫儿,幸好他及时捂住了嘴才没喷出来更多。他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孟鹤堂,闭上嘴乖乖把饭咽了才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好吃!”
“行,好吃就行,以后哥天天给你做。”孟鹤堂早就吃饱了,兀自拄着腮看周九良吃,越看越觉得小孩儿可爱。
真是的,吃顿好饭都幸福得眼睛发亮,这哪里是个高冷的杀手啊,分明就是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猫啊,啧啧啧……
继续享用美食的周九良还不知道自己在孟鹤堂眼里的形象已经沦落成了流浪猫,但是对面投来的视线也怪让人难为情的,那双乌黑发亮的小眼睛骨碌一转,瞥见孟鹤堂跟前还剩着小半碗饭没吃,便问:“你怎么不吃了?”
孟鹤堂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自己给自己做饭二十来年早就吃腻了,要不是看你吃得那么香能下饭,我还吃不了这么多呢。”
好吧。即使孟鹤堂这么说,周九良还是有点担心他一会儿会饿,稍微一寻思,几口扒完手里的饭就搁了筷子。“我饱了。”
“嗯?”看着眼前还有俩完整的狮子头和半盘糟溜三白,孟鹤堂愣了一下,对上周九良藏着关怀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这是给他留的。
啧,小孩儿还挺客气。
“那就歇会儿吧。”孟鹤堂起身收拾碗筷,周九良以前从没收拾过,但也不好意思让孟鹤堂一个人忙,也笨手笨脚地跟着收拾,孟鹤堂也乐得看小杀手跟着自己跑前跑后,忙完又问一句,“喝茶吗?高碎茉莉花,今儿刚买的。”
“行,我不挑。”
杀手真是个好养活的职业。孟鹤堂一边沏茶一边想。
大概美食真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一顿饭之后俩人再面对面,周九良身上明显就没了昨晚刚认识时那种若有若无的疏远感,乖乖捧着孟鹤堂递给他的茶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仿佛一只被撸顺了毛的小橘猫。
看他是个内向的性子,孟鹤堂先起了话头。“诶,听说你以前不叫周九良,叫周航,怎么改名了呢?”
周九良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还知道这个,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说不得的秘密,他稍稍回忆了一下便回答道:“确切来说,‘九良’不是名字,而是一个代号。我们六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入六处者,需自取一代号,今后除非是脱离鉴查院,否则只能以代号称呼彼此,既是谨记身份,同时也表示与过往断绝关系。至于我为什么给自己起这样一个代号则是因为我的师父,师父收徒有个习惯,凡是被他收入门墙的学徒,他都会给一个字。按照他往常给字的规律,到我这儿应该得一个‘九’字,但我还没来得及正式磕头拜师,就因为一些变故再也无法与师父他老人家相见了,哎……为了铭记自己的师承,我便擅自取了‘九’字,再加上我入鉴查院的考核成绩优良,便是九良了。”
孟鹤堂本就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何况他也有一段经历跟九良惊人的相似,一听九良说起伤心事,一不小心就跟着红了眼眶,茶也喝不下去了,满脸落寞地喃喃:“我以前,也有个这样的师父,还有个很疼我的干爹,可是……我也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今后怕是也没法见了……”
眼看一颗豆大的泪珠啪嗒一下掉在桌子上,周九良一愣,一颗心瞬间就揪起来了,立刻站起来找东西想给孟鹤堂擦眼泪。他先看到了墙角的铜脸盆和脸盆架上的手巾,不行,那是他自己用了很久的,给别人用也太不讲究了。然后他想到厨房的抹布,这……还不如手巾呢!
一时情急之下,周九良干脆直接上手给孟鹤堂擦了一把,他寻思着反正刚才洗碗的时候顺道洗过手了,怎么也比手巾和抹布干净多了。
这下轮到孟鹤堂愣了,他正走神回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前那段虽然辛苦但也很温馨的小日子呢,忽然感到颊边贴上来一片粗糙而温暖的东西,贴着自己眼角又轻又快地揩了一把,当时就被吓了一跳,连忙仰头躲开,这才看清那是一只指腹结着薄茧的手,再顺着手往上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周九良,眼里流露出怜惜之情而毫不自知的周九良。
美人垂泪,是恰似梨花带雨的惊艳。
少年揾泪,是初懂怜香惜玉的温柔。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紧接着他俩就不约而同地红了脸,又不约而同地背身扭脸。
“咳咳咳,抱歉,我只是……家里没准备手帕。”周九良表面上稳如老狗,暗地里臊得抠手,指甲边缘都抠起肉刺儿来了。师父在上,我刚刚一定是被鬼上身了,居然直接摸到人家脸上去擦眼泪,太尼玛羞耻了!
“咳咳咳,没关系,是我不该惹你提起伤心事。”孟鹤堂也差不多一样的感觉,潦草擦了一把眼泪就开始揪自己的耳朵,羞得整个人都快炸了,内心直呼:哎哟哎哟,老夫这颗少女心……不是,老夫这颗两辈子加起来小五十岁的心,居然被这小孩儿一个小动作给撩得不要不要的,太尼玛丢人了!
他也不想想,他之前故意跟人搞暧昧的时候咋就不知道害羞,果然还是被撩于无形最为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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