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出殡

第七日清晨，钟晚晴因昨夜为钟渊明守灵，一夜未眠。余杰也安排好了出殡所有的事情，满堂宾客也再一次齐聚钟家，送钟渊明出殡。

钟渊明的棺木上绑有大旗杆，外罩绣花、鱼、云罗、散盖等图案的棺罩，六十四位杠夫抬起了棺木。

出殡队伍最前面是八杆红旗，四面龙头锣鼓，四把遮阳红伞，四把绿伞、金瓜、钺斧、朝天蹬、八大抬，四大桌，鹤童虎判和顶盔挂甲（方向和方弼）两个开路鬼的扎彩，百棵雪柳。

宾客紧随拿着这些东西的人前一同走出了钟家，本因长子扛引魂幡引导在前，可钟世青走在了钟渊明前面，而钟念青身为长孙，尚且年幼，所以只能由钟晚晴也扛起了引魂幡走在前面。

统帅、黎缘、周庆和陆启明站在钟晚晴身后，陆云起虽然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但钟渊明在世时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所以他抱着年幼的钟念青，站在钟晚晴身侧。

丧乐响起后，送葬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街道，因为钟渊明在世时的功绩，所以有很多围观群众自发的加入了送葬队伍。

送葬队伍所到之处都飘洒着纸钱，数万钟家军也在道路两旁严阵以待，纷纷鸣枪示意。

送葬队伍行驶到R国商会门口时，钟晚晴突然叫停了下来，她侧过身子眼神凶狠的盯着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山本。

在队伍后面的周寻和芍药急忙跑到了前面，生怕钟晚晴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

蔷薇和木槿看了一眼周寻的眼神，便急忙走到了钟晚晴面前，挡住了山本。

“让开。”

“晚晴姐，众目睽睽之下，你若杀了山本定会惹来不少非议。”木槿紧锁眉头，语气尽显担心。

“晚晴姐，木槿说不无道里，况且统帅还在一旁呢！”蔷薇神态不安道。

周寻神情骤变，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子严肃和凝重之色，让他本就偏黑的脸庞更显黑了，他强压心中不安劝道:“晚晴，眼下不是清算的好时机，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钟伯父入土为安，我们在和山本好好清算，好吗？”

“让开。”钟晚晴语气加重道。

“都退下。”陆云起知道钟晚晴不会明目张胆的伤害山本，他便让周寻等人退了下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钟晚晴扛着引魂幡走向了山本，看着钟晚晴慢慢靠近自己，山本心中萌生了不安。

可他转念一想，钟晚晴不会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自己，他的心情便缓和了许多。

山本的眸色幽深如火，似要灼伤站在自己面前的钟晚晴，用低沉阴冷的嗓音道:“钟小姐是有何指教吗？”

“指教不敢当，只是看到了山本先生，突然想送山本先生一份大礼。”

“钟小姐不必这么客气。”

“相信山本先生不日将会收到来自你故国最高领导人，将你调遣回国的密信。”

“我还以为钟小姐有什么更高深的手段，没想到也不过是借着记者笔下的三千毛瑟枪来设计我，为我精心挑起了一场民愤。”

“山本先生的离开是民心所向，也是对R国来说最好的结果，毕竟山本先生如今只是一颗可有可无废棋罢了。”

“这场民心所向当真让我看到了钟家的威望。”

“山本先生，我也不想和你多废口舌，接下来我要送你第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恭祝你一路走好。”

钟晚晴说罢便看向了一旁的余杰，余杰看到了钟晚晴的眼神，便拎着装满纸钱的篮子走到了山本面前，高高举起篮子，将里面的纸钱倒在山本头上。

看着从山本头顶散落的纸钱，钟晚晴神色未变，还是满面愁苦，但唇角却挂着一抹似有非有的笑意，显得高深莫测，令人不寒而栗。

山本拍了拍身上的纸钱，他脸色暗沉道:“我一再退让，钟小姐为何一再得寸进尺？”

“我说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这份礼物是祝你回国之路，一路走好。山本先生是不喜欢这份礼物吗？”

“这份礼物在下无福消受，还是钟小姐留着享受吧。”

“这份礼物你终有一日能用的到，山本先生还是收下吧。”

钟晚晴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挥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行，丧乐继续演奏。

所有人都不明白钟晚晴为何要用这样伤不到山本分毫的方式去挑衅，但只有了解钟晚晴的陆云起和周寻明白。钟晚晴不仅仅是挑衅 更多的是在告诉山本，他欠钟家两条命，这两条命钟晚晴一定会讨要回来，这是山本的死亡预告。

送丧的队伍行走了两个小时才抵达了城外，钟晚晴将自己的父亲葬在了埋葬着钟家世代的墓园，和赵灵儿同葬。

余杰亲自带人挖的墓穴，钟晚晴和钟念青跪在墓碑前后，余杰便吩咐钟家军缓慢的将棺木放了进去，填土。

伴随着钟念青的哭声，钟渊明的棺木被黄土覆盖，这一刻钟晚晴才觉得自己真真切切的失去了父亲。

她看着母亲赵灵儿，父亲钟渊明，哥哥钟世青和嫂嫂林惜君的墓碑，心中有说不出来的痛楚。

她仰头望天，想要将快涌出眼眶的泪水倒回瞳孔之中，努力的不想让悲伤蔓延，让自己坚强，不要流露脆弱之色。可她不论如何努力，如何伪装，都没能压制住内心的悲痛的冲击，眼眸中的泪水越积越多，随时都会从眼眸中决堤而出。

突然她低下了头，双手捂脸痛哭了出来，颤抖的双肩，无声的散发着她的悲痛。

钟渊明去世后，这是钟晚晴第二次撕心裂肺的痛哭着，这些时日她用不停的忙碌麻痹自己，因为她知道日后钟家没有她的避风港了，所以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否则没有避风港的她会被这样的局势所吞噬。

捂脸痛哭是她最后的倔强，她的倔强被陆云起看透，陆云起示意周寻和余杰先带着送葬的宾客先回钟家开席，自己和钟晚晴随后就到。

余杰和周寻也按照陆云起的吩咐带着众人离开了墓园，钟家军也全部退出了模样。

芍药在带着木槿和蔷薇离开之际，被陆云起叫住了。陆云起抱起钟念青，将钟念青交给了芍药，可似乎感知到什么的钟念青突然哭闹不止，可眼下钟晚晴的情绪已经不能自控，根本无暇顾及钟念青。

芍药抱起了钟念青向陆云起说道:“陆少爷放心，萧少爷有我们不会有事情的。”

“你们也先跟着余杰他们回去吧。”

“陆少爷，晚晴姐这些时日一直故作坚强，可其实她的内心早就已经麻木了，眼下还希望你能照顾好他，开解她。”

“放心。”

“我们先走了。”

“嗯。”

所有人都离开后，偌大的钟家墓园只剩下了陆云起和钟晚晴两人。看着痛哭不止的钟晚晴，陆云起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不觉中眼底也有了几分泪意。

他小心翼翼的将钟晚晴揽入怀中，紧紧的抱住了她，安静的陪着她。

直到钟晚晴的声音有些低沉暗哑，双眼又红又肿，有些喘不匀气，陆云起才出声道:“晚晴，最长的路也有尽头，最黑的夜晚也会迎来清晨，最难熬的日子终将过去。我知道你已经无法继续像阳光一般明媚，但我希望你在如月光清冷的同时，也要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以前不论遇到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觉得害怕，觉得日子怎么这么难熬，因为我知道我身后有温暖的家，有一个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家人，一个全心全意去爱我，保护我，为我收拾残局的亲人。可现在从前为我遮风挡雨的父亲死在了我面前，全心全意爱我，为我收拾残局的哥哥死在了战场上，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拼凑不出来，没有亲人的钟家对我来说只是一座毫无温度的大宅子，不是从前充满温暖的家了。”

“晚晴，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成为你的避风港，全心全意的去爱你，去守护你，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陆云起，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家，你也无法成为我的避风港。”

“我可以。”

“可你给的家不是家，不是我心中的家。”

“我相信你爹和你哥哥也希望你可以幸福的生活。”

“幸福的生活？家仇未报谈何幸福？我最亲的人都死在了乱世之中，母亲因军权被沈运害死，哥哥死于战乱，嫂嫂殉情而死，父亲为解困局慷慨赴死。世人都叹钟家满门忠烈，道军人献国是何等荣光，可我宁愿钟家只是普通人家，而非军人。”

“沈家和山本所为日后我必定会亲手讨要。”

“陆云起，今日过后钟家和陆家再无瓜葛，钟家的事情和你无关，若你真的顾念昔日情分就莫要参与。”

沉浸在痛苦之中的钟晚晴听到了陆云起的话，急忙用严肃的表情呵斥着。

她不希望陆云起为了自己在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她只希望陆云起可以在乱世之中平平安安。

“云起，岁月不堪数，故人不如初。如今的我不愿谈情，也不愿接受任何人给予的怜悯又或是帮助。”

“你是我的唯一，热衷且坚定不移。”

“在这乱世中不要奢求太多东西，你我平安就好，其它的就莫要在留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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