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有异,即为妖。
妖者,以一敌万众。容貌四肢皆与凡人无异,只是力大无穷,伤口能迅速愈合,且无情无爱。
玉阳年间,东国国君驱妖出境,下令妖族永世不得与凡人共生同存。
妖族受尽屈辱,首领“阿婆”不甘隐匿于山野,决心重振妖族,偷偷潜入东国,折损族人过半,为一大臣之女江软槿摄入妖识,使之成妖,再用偷梁换柱之计,让其未被识破。
玉阴年间,妖族与朝中宦官勾结,入侵东国。
东国败。
江软槿潜伏东国数年,向内为东国才女,向外为妖族使者,暗中搭起朝中宦官与妖族之桥。
入侵当日,血染河山,妖族气势汹汹,遇之皆杀,直抵金銮。
付如,敬安世子,十六驰骋沙场,二十回国复命,复命当日,便是东国穷途之时。
少时付如救下一名女童,其名江软槿。
首领“阿婆”成为东国之主,众生需奉其为神明,违者,皆斩。
朝廷不屈忠臣数者,妖族将其囚禁,待日祭天。
江软槿偷偷救下付如,为报故时之恩。
“你竟是妖族?”付如醒来时,人已在桥景别院。
江软槿似乎体会到他眼中的愤怒与悔恨,不知如何作答。
愤怒什么?大概是因为国已灭,自己却可笑的被敌人所救。
悔恨什么?应该是后悔十五岁的自己救下十岁的江软槿吧。
“你且在这待好,我会守着你的。”江软槿语露坚定。
“滚。”付如闭了眼,尽力不让自己觉得她会是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子。
江软槿确实做的很好,直至所有忠臣祭天,妖族的人也未发现有任何不妥。
付如在征战时落下了病,是不治之症,但若细致养着,虽身子弱些,可也能与常人寿命无异。屋漏偏逢连夜雨,未曾来得及养,便国破家亡,深受牢狱之灾。
好在他无亲无故,战无不胜便是因为毫无牵挂,只是灭国之辱一直笼罩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江软槿发现他的病后,悄悄寻了药,每日连着饭食一起给了他。
付如却怎么也不肯吃。
一日,江软槿放下饭食,站在付如床边不肯离去,双眸紧盯着他。
“若不然,你砍我一刀?便吃饭吧。”江软槿递给他一把泛着银光的刀。
付如睁了眼,望着刀良久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刀砍去,却毫无预料地,砍偏了。
“你看,你不吃饭都砍偏了,要不你吃了再砍?”江软槿眸中干净无瑕。
付如心中失笑,他若想砍,又岂会砍偏?
自此,付如不再排斥她,许是她的坚持,又或者,他有了别的打算。
江软槿怕他无趣,暗地里找了东西来,他要养病,她便给他念书,他想写字,她便给他寻来笔墨纸砚,他想知道外面的境况,她便偷偷打探,再讲给他听。
某日,付如不小心将碗打碎,江软槿跟着他收拾时,割破了手。
妖族伤口愈合迅速的优势需要另一个劣势来平衡,便是在伤痛上感受多于常人数倍之苦。
江软槿虽有妖识却是人身,当即面容扭曲,苦不堪言。
付如小心为她包扎,嘱咐数言,让她赶紧上街买金创药。
从那以后,付如却总能看见江软槿带着伤口来寻他包扎,手上脸上皆有涉及。
江软槿盯着面前为她包扎的付如,面如冠玉,眉眼如画,墨发不束却有潇洒之姿,动作轻柔,丝丝药香从他的衣袂,胸膛溜出来,再钻入她的鼻腔。
“汝痛,不及吾心之痛。”付如睫毛微颤,看向她的眼神隐隐带着心疼之意。
江软槿看不懂他的眼神,只是记下了他不许她再受伤的警告。
岁月如雪,逝去后,只剩水渍;拭去后,人生绝迹。
当江软槿看见那封信时,她明白了,付如从未觉得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子。
信上说:“妖族灭情绝爱,终有一日将要倾覆天下,望将军在那之前,莫留情,灭全族。”
那是送给邻国大将军的一封信,至于送出与否又是怎样到她手里的,无人知晓。
“阿婆”下旨,使者江软槿与妖族一男子成婚。
成婚前一日,江软槿去见了付如。
付如喝酒了,酒是哪来的,谁知呢。
“你身子不好……”不待江软槿说完,付如揽了她的腰。
酒气萦绕,江软槿有一瞬的迷离。
“我不高兴你与他成婚,你不成好不好?”付如声音低哑,温柔而摄人心智。
“好……”江软槿感受到他的唇从她的唇上拂过,酥麻之感浸入心底。
“你走吧。”付如松开了她,转身入内室。
江软槿到底是没成婚,因为妖族遭难,只她一人幸免。
至于为什么幸免,大概是那一纸书信。
送出的信,内容如此:
“在下知晓大将军骁勇善战且心系百姓,定不忍邻国百姓遭此大劫,但可否答应在下,保江软槿一人平安,若能等到那日,在下愿以残败之躯,护大将军一生。”
可他到底是没等到那日,他去了,安静的去了。
他曾经的信念是保家卫国,后来的信念是,报国之耻,最终,却用大将军对他的赞赏,换来一人平安。
他说,他想看雪,和她。
笔墨纸砚,写了信,还画了她。
江软槿踩着净雪,一步一步,踏上雪景最美的山脉。
任凭寒风彻骨,脚底皲裂。
不会有人再告诉她,我不高兴的事情,你不做好不好。
不会再有人警告她,不许伤害自己,他会心痛。
不会再有人为了画她,不吃不眠,还将画藏起来,不被她发现。
更不会再有人,因为料到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不愿告诉她,他喜她。
云起,云已散;情起,情已终。
愿来生,你别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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