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内，点点光斑停驻在熟睡女子的眼睫上，她不适地转动眼球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先是一面泛黄的天花板，后是小熊花纹的窗帘，积满灰尘的电视，杂乱无章的衣柜。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局，熟悉的气味。

姜笑猛地从床上坐起，愣怔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事物，拍了拍昏胀的脑袋，不可置信道

姜笑我……回来了？

姜言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见她捂着头栽在被子里，走近道

姜言：醒了？把这杯牛奶喝了，对胃好。

姜笑僵硬地抬起头，眼底透露着几分茫然，木讷地接过一口饮下，问道

姜笑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记得是在云深不知处与聂怀桑他们三人猜拳喝酒，怎么下一秒就回到了家里？

姜言接过空杯，在饮水机下接了半杯热水，扔了几粒枸杞红枣进去，语气有些不耐，

姜言：还说呢！你一连失踪了三天，电话打不通，短信也不会回，咱妈还以为你遇难了呢！要不是我安抚好她，估计都出动警方了。昨天晚上穿得像白无常一样在马路中央游荡，知道的是醉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勾魂的呢！好在那司机眼神好，没一个油门踩上去，要不然你现在就横尸野外了！享年二十三岁！

最后几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来。

姜笑吞了口水滋润干涩的喉咙，

姜笑那我是怎么回来的呢？

姜言：那天你是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消失的，我就想着这次你有没有可能和上次一样回到原地，就去那条路上打算碰碰运气。没想到我刚刚走到那条路就看见你一身白衣像个女鬼一样站在马路中央，还差点被车给撞了。那司机吵着要报警说你扰乱交通秩序，还好被我给拦下，要不然你先在还在公安局喝茶呢！

姜笑努力把表情固定在脸上，不得不说姜言又时正经起来，还有个一板一眼的样儿。喝酒误事，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喝断片了，只是没想到那百年陈酿天子笑后劲竟然如此大，脑海里除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猜拳片段几乎不剩下什么。甚至连自己是如何从那个世界里回来的都不知道。

姜言见她一脸愁苦，神情复杂地问道

姜言：你说实话，是不是又被吸进去了？

姜笑自然知道他语中所意，并不打算隐瞒，

姜笑对，只不过这次要更久一些，大概……有四五个月？

她第一次穿越只待了四五天便回来了，而这次却待了将近半年的时间，那么下次呢？一年？两年？她不敢想象。

姜言面色沉重，盯着姜笑看了半天，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厉声道

姜言：不能再进去了！你也不想一辈子待在里面吧！忘了他，不要再纠缠下去，对你没任何好处，你和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姜笑有些愣怔，不可否认，她的确喜欢魏无羡，即使是面对现在的他，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可这份喜欢，与其说是少女时期的春心萌动，不如说是在他失踪后的执念。在确信他是书中人时，她比谁都更清楚他们没有结果的。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似乎在很早之前，对魏无羡的感觉便是那么的缥缈虚无，他站在悬崖绝壁，她伸出双手，而他却如何也不肯抓住。

至于执念，不过是想得知他所在何处、是否安全的借口罢了。至今她都未找到那个和她拥有共同记忆的魏无羡的踪迹，经过长久的推想与猜测，她大概也知道了，现在所面对的魏无羡，是他的过去。或许正因为她的穿越，与过去的他相识，他才会在未来的某个瞬间来到她的世界。不过那时的魏无羡几乎对他的过去只字不提，以至于她得到的线索极为渺茫。她下意识地想要帮助魏无羡去改变他的命运之路，但当得知他重生一世后，她便知他已经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姜言的话又点醒了她，半年以来，她从未和任何人深交过，潜意识地将自己与那个世界隔离开。即便是好心收留她的江氏，或许江氏夫妇认为一个无灵力武功的普通人造不成任何威胁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了她个家仆身份，但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姜笑都与他们保持着客气而不疏远的距离，她无法融入那个世界，或者说她从未想过融入，她不属于那里。最好的打算便是在帮助魏无羡走向幸福美满的团圆结局后，她能够全身而退，可现在她不由得深思熟虑一下，在那份感情的牵绕下，未知的风险下，自己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喜欢不能当饭吃，她喜欢魏无羡，但却不见得到为他放弃现实的地步。她有家人有朋友，这里是她生长的土地，这里是中国，一个现代的社会主义国家，而不是一个陌生腐朽落后的架空世界。

姜笑沉默良久，哑着声缓缓道

姜笑我知道，可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会再次穿越。

毕竟据前两次不太规律经验来看，很有可能她上一秒还在蹲厕下一秒便出现在蓝启仁的讲堂上。

姜言闻言，松了口气，又似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姜言：上次你在老家发现的那本书呢？

姜笑好像还在车上，毕竟当时我从车上被吸进那个世界去了。

姐弟二人来到停车场，果然在后座的角落发现了那本破麻叶似的书。书的封面已经被磨得不成样子，灰蒙蒙的半个字都看不出来，姜笑刚要翻开却被姜言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飞速地将书抢去，却并没有翻开，

姜言：在没有确定这书的诡怪之处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姜笑，

姜言：我暂时保管。

姜笑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异议。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又回归正轨，姜言高考成绩下来了，据说高出第一志愿录取分数线一点儿，后来姜笑才知一分或许算一丁点儿。不出所料，他成功被刷下来，迎接他的是第二志愿。不过姜母倒是很高兴，原因是第二志愿在本市内。姜言暑期无事便去姜母的便利店里帮忙，姜笑则继续她苦难的实习生涯。

回到医院第一件事便到科教处销假，带教老师不出所料明嘲暗讽地把姜笑贬了个一无是处，她一个劲地点头哈腰，最后以一封两千字的心电论文收尾。当看到她便不改色地从科教处走出是，两个年轻的实习护士小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叹，其中一个走上前来关切道

………：需要测一下血压吗？

姜笑礼貌地拒绝了。另一个护士则连连感叹道

万能龙套：我以为你至少会在里面再待上半个小时，我记得上一个来找任老师请假的人已经转科室了。

姜笑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心中默默为那一千字的论文哭泣。

一连几天的忙碌让姜笑逐渐丧失了灵魂，每天早上像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从床上爬到医院，半个三更则是行尸走肉般回到家里，迎接她的是自家弟弟和老妈的鼾声。

今夜月色朦胧，姜笑被安排了个大夜班，跟了半个晚上任老师盯着她眼底的乌青良心发现地大手一挥，她在值班室的床上睡死过去。在她昏昏噩噩之际，腰间的清心铃在漆黑的月夜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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