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

游乐场，午后

人来人往，小孩蹦蹦跳跳地跟在大人身边，笑意满满

谢星：阿错！这里！

谢星一脸兴奋地指着射击游戏

谢星：我们来比比，谁能最先射中特等奖！

说罢，谢星付好钱，把另一把枪递给巫不错

巫不错接过，两人摆好姿势，祁戾在旁边看着

“砰！砰！”

一人一枪，巫不错的子弹刚好擦过了特等奖，谢星一枪命中

谢星：好耶！

谢星笑着捶了巫不错肩膀一拳，很轻，骄傲道

谢星：看来，就算我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多，实力也不减当年啊

巫不错垂眸看着她，无奈点头

巫不错是啊，体育一直是你的强项

谢星：那可不！

谢星秀出她的胳膊，高中还能挤出肌肉，现在只剩化疗后的虚弱，巫不错没有说破

谢星：我当年也是6班的体育委员呢！

谢星一转头，就看见正在天上飞转尖叫连连的人

谢星：阿错阿错！

谢星又兴奋起来，拉住巫不错的手，指着那个

谢星：我要玩那个云霄飞车！

巫不错走吧

巫不错没有犹豫，领着谢星往那边走去

到了等候区，巫不错问向正兴致勃勃观察周围的谢星

巫不错你还记得今天早上答应的吧

谢星连连点头

谢星：知道知道，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

巫不错见谢星一脸期待，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同她一起上去了，祁戾没有一起去玩，而是选择在下面等着

在祁戾身后一个人渐渐显形

冷奕琛：王，他们今天会下来

祁戾眯了眯眼

祁戾：看来，那位遗落人间的炽天使出现了

————

不久，云霄飞车停了下来，巫不错和谢星一前一后地出来，谢星打了个招呼就去旋转木马那边了

祁戾朝他们笑笑

巫不错你一个也不想玩？

巫不错看着祁戾

祁戾：嗯？

祁戾发现巫不错正认真地看着自己，笑了笑

祁戾：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去玩吧

巫不错只是盯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朝他伸出手

巫不错手

祁戾：？

祁戾没明白巫不错的意思，但还是把手搭在了巫不错手心

巫不错一把握住，拉着他朝谢星那里走，头也不回道

巫不错如果因为陪自己的朋友玩，而把另外一个朋友冷落了，就是我的问题了

祁戾微愣，被扯着往前走，闻言轻笑，红眸里满是柔意

谢星此时已经坐上了木马，开始旋转后外围的向巫不错他们挥手

巫不错看着谢星的满脸笑容，心中稍慰

这个项目完成之后，谢星又拉着他们两人去拍照，刚好抵达那里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谢世：你们？

谢世看着三人，不知道他们几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谢星：哇！是小四啊！

谢星见到谢世就是一顿揉捏，把谢世的发型揉乱

谢星：好久不见！

巫不错一把拉过还准备对谢世动手动脚的谢星，问道

巫不错你一个人？

谢世理了理头发

谢世：嗯，一个人在家无聊

谢世自然不会说，他无聊到画符隶定位巫不错的位置，然后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谢星：那挺好啊，我们一起去玩吧？

谢星眨着星星眼

谢世转眸，看着谢星

谢世：表姐，你知道小姨一直找你吗？

谢星闻言，无奈笑了笑

谢星：知道啊，可是……

谢星：我再也不想被困在病床上了，周围全是嘀嘀作响的仪器和医生

谢世：……知道了

谢世嘴唇微动，一张符隶出现在眼前飞出游乐场

谢世：我已经传话说，你现在很安全

谢星向谢世道谢，一转头，又拉着巫不错叽叽喳喳道

谢星：快！阿错我们一起去拍照！

巫不错看着谢星扬起的笑容，早已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很久之前她就是一直都在笑

谢世准备跟上，却被一旁的祁戾一把拦住

祁戾：不要多管闲事

谢世抬眸，看着前方两人背影，难得没有反驳

因为祁戾和谢世都知道，那个人命不久矣

谢星：哇塞！

谢星拿着洗出来的两张大头贴，不由地赞叹

谢星：我家阿错就是好看！无论刚才戴个发卡都别扭死了，还是这么好看！

巫不错……知道了，闭嘴吧

谢星：嘻嘻……

谢星把一张塞给巫不错，一张自己留着，正要继续逛，一对情侣从另一边过来，一不小心撞到谢星

谢星一个踉跄，扑进巫不错怀里，可是，她的假发掉了

谢星：！

化疗之后，头发早已掉光，光溜溜的头顶暴露在空气中，让谢星睁大眼睛

巫不错猛然蹙眉，把谢星的脑袋摁在怀里，用手臂挡住她的头

那对情侣连连道歉，把那顶假发捡回来，巫不错接过后挡住其他人探究的视线，帮谢星戴好

巫不错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谢星低着头，轻轻摇头

“哇！妈妈，刚才那个姐姐是个光头诶！”

巫不错一记刀眼甩过去，那位母亲连忙带着出言不逊的孩子离开

谢星：阿错……

谢星低着头，扯住巫不错的衣角，声音低低的

谢星：我们去长椅那边坐着吧，我有点累了

巫不错牵住谢星，坐在了无人的长椅上

此时游乐场依旧很热闹，而这处却有些安静

谢星理了理鬓角，抬头向后看

谢星：阿错快看！是夕阳诶！

巫不错闻声，也跟着往后看，单手撑在椅背上

巫不错嗯

橘红的夕阳正缓缓坠入烧红的山际，暖和的晖光洒满大地

谢星看着夕阳，突然感到眼皮有些沉重，笑着喃喃自语

谢星：真好看啊……

谢星转回身，低着头

谢星：阿错，我能靠一下吗？

巫不错侧回身，往谢星那边挪近了一点，谢星把她的脑袋轻轻靠在了巫不错的肩膀上

谢星：真好

谢星笑着说

谢星：我还记得阿错你啊，以前总是一个人

谢星：课间操我来找你，你就一个人在座位上发呆，体育课你也总是一个人

谢星：现在阿错身边也有很多朋友了，真好

谢星：念翻墙检讨那天，我还记得你居然把自己班主任的名字都写错了，哈哈哈，这件事我可以笑一年

谢星：最开始把你拉进我们女子球队你还一个劲儿地不乐意，最后，还不是跟她们打成一片了

谢星：还有每次去买汽水，你总是最积极，我们队里的女生都夸你绅士呢

谢星：还有好多啊，我好像都记不清了……

落日一点，一点，坠了下去

谢星：不过，只要我记得你就好，小琳子说她想开个花店也不知道成功没有……

谢星：刚才的射击游戏，我知道阿错你啊，一定是故意射偏的，哈哈，阿错还是这么细心……

眼皮很沉重，呼吸也有些困难，但谢星还在继续说

谢星：三年多的化疗，我连镜子都不敢看，妈妈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我，我原本还觉得，只要我快点好了，就能回到校园，可是……

谢星：我好像好不了了，随着时光流逝，我也回不到从前了

谢星：那天，我是想出来走走……或许，是放弃了吧

谢星：可是，上天居然让我又遇到了你，真幸运

谢星艰难地撑起身子，站起来，单腿半跪在长椅上，挨近巫不错

温热的触感留在了额头，让巫不错瞳孔一缩

谢星：这是……

少女的声音已经被清风吹散

谢星：我对你最后的祝福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了大地

少女的生命也在巫不错怀中消散

远古的低吟仿佛在耳畔环绕

“阿错！”

“阿错，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阿错阿错！快看！我的新发型！”

“阿错！接球！”

“嘿嘿嘿～阿错脸红的样子也很好看呀！”

“不要不要！阿错可是我们的团宠，谁也不借！！”

“阿错～这道题到底选什么嘛？我发誓，下一道就不问你了！”

“快快快！阿错，救急！借我两块，回来就还你！”

“阿错，救命啊！老师说下次我再考不及格，就不准我去打球了！”

“呜呜呜～阿错，你果然是最好的，竟然知道今天我没吃早饭！”

“阿错？阿错～阿、错——”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祝福。”

————

天空飘起小雨，轻柔地落在教堂屋顶，仿佛不想打扰安睡的人

“节哀。”

“保重身体。”

参加葬礼的人献花后，纷纷去安慰正哭的泣不成声的女人

这时，在一片洁白无瑕的白菊上，缓缓放上了一束白百合

身着黑色西装的青年微微弯腰，低头

默哀之后，直起身，胸前佩戴的白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出礼堂，巫不错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同样穿着黑西装撑着伞正等着自己的祁戾

祁戾见巫不错出来了，浅笑上前，把黑伞的空间留给他

祁戾：这么快？你没说点什么？

巫不错轻轻抚过胸前白菊上沾着的雨珠

巫不错生前没有说，现在又何必呢

两人并肩走在蒙蒙细雨中，往来行人了了

突然，祁戾停下脚步，转身，面前巫不错，单手把他揽进怀里

巫不错怎……

祁戾：想哭就哭，憋着对身体不好

巫不错我没有……

祁戾：你想看看你的眼睛红成什么样了吗？

巫不错……

巫不错颤抖着抓住祁戾的手臂

原来，刚才一直积压在胸口的是这种悲伤

祁戾感受到巫不错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肩膀，身体微微发颤，极其细碎的呜咽声溢出

祁戾轻叹一口气，手轻轻地拍打着巫不错的脊背，像在哄小孩一样耐心

祁戾：逝者已往，生者尤前

祁戾：要是你实在想见她，我可以去拜访一下天堂或者地府

祁戾：虽然要走一些程序，不如在地狱方便，但也是可以的

祁戾：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带你硬闯

祁戾：但是天堂有我的私生饭，带你去的话，你好像有点危险

巫不错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抹了一下眼角，声音沙哑

巫不错我们先回去

祁戾垂眸，蓦地凑近巫不错，拇指抚上他哭红的眼角，压低声音

祁戾：或许，你生命中第一个喊你‘阿错’的人走了

祁戾：那么，我是否能成为第二个呢？

巫不错怔怔地望着祁戾，脸侧温暖干燥的大手正源源不断地输来温度，被抚过的眼角有些发烫

巫不错……可以

顿时，祁戾眉眼被柔意化开

祁戾：是，阿错

————

礼堂上空，飘浮着两人

“好没有啊？”

“别催。”

语毕，一道红光从礼堂顶部射向天空，随之而现的是一个人影

“欢迎回来，米迦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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