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桐夜像是身处一叶孤舟之上,在冰冷的海面上漂泊,他的身子在赤颜残魄的包裹下一沉一浮,没有根基,没有方向。他要去往何处?他会死吗?他还能再次见到师傅,见到哥哥吗?此刻,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感到冷,入骨的寒冷。
那缕包围着桐夜周身的红色灵魂渐渐消失了,他来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世界。这里,是一个漆黑的夜之王国,是一个没有阳光照耀的地方。一轮惨白的圆月空洞地悬在永恒的夜幕之上,脚下,是散发着阴冷之气的冥河。惨淡的月光映射在这鬼气森森的冥河之上,在光影与水波的晃动之间,依稀可见有无数形态诡异、面目狰狞的灵魂在水中漂游。这些鬼魂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可怖力量的追杀,纷纷发出声声凄厉的嚎叫,向冥河的另一端逃命似地拼命游去。
桐夜是这冥河之中唯一有实在肉身的存在,那些正在逃亡的诡异的残魄们经过桐夜身边时,纷纷投以猛兽看到猎物时的目光,继而便肆无忌惮地自他的身体穿行而过。由于失去了赤颜魂魄的依托,桐夜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下沉。他奋力地向岸边游去,正当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上来。”
桐夜回头一看,只见一身披斗笠的老翁站在一叶小舟之上,向他伸出了木桨,似乎是要拉自己上船。那老翁将帽檐压得很低,桐夜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但桐夜注意到,方才那群面露惊恐之色的残魂就是在躲避这老翁的到来,由此看来,这名老翁绝非善类。
于是,桐夜并没有理会老翁伸来的木桨,背转身去,执拗地准备向岸边游去。
“冥河无岸,唯一的出路,便是我这摆渡船。孩子,你是个来错了地方的活人,活人的肉身,是受不住这冰冷刺骨的冥河之水的,上来吧,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桐夜将信将疑地望着老翁,此时,他的双腿已经开始感到刺痛,他不再挣扎,在老翁的帮助下登上了小舟。
将桐夜拉上摆渡船后,老翁手中摇船的木桨从水中抽出,那木桨抽离冥河的一瞬间,一道鬼魅的蓝光闪过,那木桨忽而变成了一只雕着银色巨蟒,闪着深蓝光华的权杖。老翁用那权杖向船底猛力一戳,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整个冥河都感受到了那力量的呼唤,原本汩汩流动的细流忽而宛若海洋一般掀起阵阵巨浪,发出阵阵怒吼。此时的冥河,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肆意地吞噬着河中那些恐惧的残魂。
风浪的呼啸声,鬼魂的哀嚎声一时间充斥着整个冥河,不过数十秒的时间,冥河便恢复了平静,死一般的平静。方才在冥河之中漂游的魂魄,此刻悉数没了踪迹。只见老翁轻轻抬起权杖,挥手之间,那隐藏着巨大能量的权杖再一次变成了普通的木桨,老翁重新划着小舟,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你是谁?这是哪?你要带我去哪?”
桐夜虽然被方才的场景震慑,但他一心想要救出危难中的师傅,这份坚定冲淡了他的恐惧。
“这里是灵泊,是死去的人接受审判的地方。恶灵,灰飞烟灭;善灵,堕入轮回”,老翁对眼前这孩子的勇气略感震惊,略略抬了抬眼,看了看坐在小舟一角的孩子。那孩子的双腿已冥河水森然的鬼气腐蚀,有鲜血滴滴渗出,将他的素衣染得血红。
“谁是审判者?你吗?你有什么资格对他们做出审判?”桐夜向来厌恶那些自视甚高,恣意决定他人命运的所谓高高在上者,他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
“是个有意思的小孩子”,老翁轻轻一笑,他为噬灵效劳,做这冥河之上的摆渡者已有千载,而桐夜,是第一个提出这样问题的人,“统管灵泊的上古之神,我主噬灵便是这世间一切生灵命运的审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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