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将心比心】大粗长~

“난또잠이안보고싶어하지만일어나보니까것까지다니꿈속에

我以为睡着了就不会想你可是醒来才发现连梦里都是你”----肖凉尘

肖家的大人总是很忙，肖父忙于事业，肖夫人忙于享乐，肖家只有兄弟俩相互依靠。肖凉尘带着对这位后妈的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是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弟弟却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在生活的细节中渗透了他的生命。

肖凉尘是被赶来的管家——福伯，给硬拉回去的，当时，肖凉尘还小，虽说比同龄的孩子要更成熟，但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弟弟。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

看着精神恍惚的大少爷，福伯知道接下来的事恐怕都不能指望了，只好交代几个下人看着大少爷一点，自己一个人去忙碌。

两个少爷可以说，都是福伯一手养大的，肖家的当家人，也就是肖父，年轻的时候忙碌生意，现在年老了，干脆搬到加拿大去养病了，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更别说和这两个儿子联络感情了。

没有结婚，无儿无子的福伯，从心眼里把两位小少爷当成自家孙子养，尤其是二少爷，那是他眼睁睁的看着，从一个小团团，长成了现在的风流倜傥的少年的，却不想，一场天灾人祸，一个好端端的前途无量的人，就这么没了。

人生最痛，莫过于少年丧父，老年丧子。虽本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一直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呵护他。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本来还强忍着心痛的福伯，在看到景安爵尸体的一刹那，终究还是红了眼睛。

二少爷，他家的二少爷，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正是初入社会，满是梦想的时候，那么懂事，那么善良……

福伯摸了摸景安爵软乎乎的黑发，仿佛还带着点温度似的，让他舍不得停手，眼前恍惚间，还看见二少早上出门前，冲他露出的俊逸的笑容。

他说：“福伯，我出门取个东西，午饭前就会回来。”

少年的笑容逐渐远去，隐匿在脑海深处，成为了记忆里最后一道鲜活的风景。而眼前脸色苍白的景安爵，再也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了。

“您节哀。”看惯了生离死别的护士，也只是淡淡的劝慰了两句。

福伯擦了擦眼角几乎溢出的眼泪，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大少爷精神恍惚，老爷在加拿大还没有赶回来，肖家还有一群仆人，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这种时候，他不能倒下去。

……

肖凉尘恍惚间回到了家里，那个他们兄弟俩从出生就一直住着的地方，明明应该是欢乐的四口之家，但家里却只有两个人的味道，他的，和景安爵的。

打开房门，空气里还蔓延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窗户是开着的，一阵微风正轻抚着蓝色的窗帘，书桌上摆着两本放歪的书，其中一本被风吹开了两页，书桌的椅子后面，挂着安爵经常穿的一件黑色外套。

看得出来，主人早上离开的时候，房间还没有怎么整理，跟以往一样的随意且漫不经心，仿佛那个主人随时还会回来似的。

安爵……

肖凉尘缓缓走到床前，床单还是他为了做样子，亲自选的橘色，在逐渐变暗的空间里，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光芒。他下意识的拥住安爵的被子，一股熟悉的味道弥漫在鼻息间，那么的，熟悉，令人留恋。

就算不愿意承认，但景安爵的痕迹，早已在不经意间，渗透进了他的生活里。

天色渐暗，但是安爵还没有回来，屋子里空荡荡的，有些渗人。为什么？对了，安爵今天一直都没跟他联系，以前从没有这样过。

“大少爷，”福伯打开了房门，一眼看见正抱着二少爷被子发呆的肖凉尘，心里恍然一痛，“大少爷，先下来喝口粥吧，您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

肖凉尘眨了眨眼，过了好几秒才仿佛听懂了福伯的话一般，点了点头。

“安爵呢，他怎么还没回来？”肖凉尘放下被子，漫不经心的问道，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满，他好像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见安爵了，有点……奇怪，就算他以前不是很喜欢安爵，但是安爵却是独独喜欢粘着他的。嗯......这可能就是想念吧。

福伯听到肖凉尘的问话，顿时一愣，随即垂下了眼帘，沉下了声音：“大少爷，二少他……已经去世了。”

已经去世了！

仿佛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在肖凉尘的耳畔，他猛然跳了起来，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安爵死了？怎么可能……脑海飞速的运转了起来，电话，车祸，少年乌黑的双眼，眼里的绝望，一幕幕的片段仿佛电影般，飞快的窜进他的脑海。

对了，他想起来了，安爵死了，确实死了，他把埋在心底的真相，满心的愤恨，这些年的隐忍，一股脑儿全部倒了出来，把这些血淋淋的现实，撕裂的放在了这个被他隔阂在外的少年面前，他想复仇，却不知该如何复仇，向谁复仇。

那个女人死了，父亲走了，而他身边只剩下了这个跟他自小相依的弟弟。所以，他理所当然般的，把所有的怨恨都放在了这个还懵懂的小孩身上，理所当然的排斥他，或者说……厌恶他？

而父亲不知是出于愧疚，亦或跟那个新的肖夫人确实没什么感情，对他的行为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肖凉尘很聪明，他虽然厌恶那个女人，但在自己羽翼还未丰满的时候，他不会做出鸡蛋碰石头的幼稚行为，而且，他也看出来，父亲跟新的肖夫人之间并没有感情，两个人完全是各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景安爵，就仿佛是两个人结婚的证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于是，在肖凉尘的有心或者无意下，景安爵变得十分粘自己，在那个女人没死之前，肖凉尘一开始的目的，的确是削弱这个弟弟对自己的威胁。

但是在这个女人突然间的，意外死亡了之后，肖凉尘的人生出现了短暂的迷惘，他最憎恨的人，不是死在他的报复里，而是死在了意外里，心里的闷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对于肖父，肖凉尘的感受一直十分变扭，当年的真相他不是十分清楚，但是肖父对他的帮助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在自己刻意安排景安爵的交友圈的时候，肖父也只是偶尔提了一下，却并没有完全伸手阻止，这无非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他跟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没有感情，但两人却结婚了。年纪尚幼的肖凉尘，暂时还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在他眼里，这个女人似乎也并不爱父亲，但是她却在害死了自己亲生母亲之后，嫁给了父亲。

长大后的肖凉尘明白了，他们确实不相爱，但两个人背后的家族需要他们结婚，女人是个虚荣心强的人，她喜欢的不是肖父，而是肖父带给她的“肖夫人”这个人称号罢了。

她突然出现找到肖母，是异想天开的想要跟肖母商量，让他们两个假离婚，她跟肖父再假结婚，只是肖母不同意，一时情急之下，不甚摔下了楼梯，酿成了惨剧。

女人去世之后，肖凉尘茫然下，将所有的恨意转移到了景安爵身上，在他心里固执的认为，是景安爵顶替了他那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的位置，景安爵根本没资格成为肖家二少，根本没有。

尽管隐隐意识到，自己这种偏执的思维是不对的，但肖凉尘却本能的避而不谈，不愿多想。一如既往的冷眼里瞧着景安爵，一边关心他，一边隔阂他，像演剧本一般，时时刻刻上演着一幕兄友弟恭的场景，看着他有意无意的讨好，心底隐隐的冷笑，直到事情开始不受控制，变得越来越诡异。

直到，他对景安爵产生了违逆人伦的想法和执念。

肖凉尘找不出缘由，强压下心头的迷乱，偏执的将一切错误全都归到了景安爵的头上，如果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就好了，肖凉尘是这么想的，景安爵的存在只是他生命里的意外，如果自己那一次没有出面拦着，这个人也许就跟那个女人一起死在了飞机失事里。

接到电话说景安爵出了车祸，他几乎是惯性的，好哥哥模式全开，立即驾车飞奔去了医院，直到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昏睡着的年轻人，肖凉尘心里，忽然上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当年，他的母亲也是这般躺在这里，最后停止了呼吸……

安爵死了，医生的解释是，病人的情绪突然失控，导致血液逆流，本就受伤过重的身体，根本承担不起，所以他的死亡毫无意外。肖凉尘知道，某种程度上，是自己害死了安爵，或者说，推波助澜了一把。

所以，他应该开心啊，庆幸啊！但为什么，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痛，甚至，连母亲死时，也不曾这样......为什么？

随之而来的，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复仇的快感，没有那种放下了一切的轻松。除了茫然，还是茫然，仿佛心里猛然被人挖走了一大块，变得空荡荡的。

“少爷，吃点东西吧。”福伯的话仿佛响在耳畔，他一低头，看见了手中握着的白粥碗，他记得安爵很喜欢喝绿豆粥，喜欢一颗颗嚼着被煮的松松软软的豆子。尽管曾经一再故意忽视，但是不能否认，在他冷眼关注少年的同时，少年的爱好习惯，早已被他熟记于心。

打开房门，恍然间，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伏在书桌上写着什么，听到动静，少年回头望了过来，一双仿佛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烁着亮晶晶的色彩。

“哥……”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安爵。”肖凉尘对着少年也扬起了笑容，嘴角带着难得的真心实意的宠溺和温柔。

“安爵……”他伸手，仿佛要抚摸上少年乌黑的头发，揽少年入怀，但触碰的一瞬间，一切都消散了。

安爵死了，已经不存在了，是他害死了安爵，他是凶手。

“这些是二少爷的遗物。”福伯一件件的收拾着东西，都是安爵出门时带的东西，有笔记，钱包，和手机。

钱包里有一张照片，是他们兄弟俩的合照，安爵毕业那年硬拉着他在学校大门口照的，照片里的安爵笑的很灿烂，比他见过的所有阳光都要灿烂。他曾经愤恨过，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凭什么可以笑的这么阳光，这么没心没肺。

但是此刻，他却恍然从这虚拟的笑容里，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肖凉尘小心翼翼的抱着东西，回了房间，回到了安爵的房间里，空气里依然是薄荷的味道，到处都是景安爵曾经活动的痕迹。他把东西放在了书桌上，拿着笔记细细的看了半宿，什么内容他却没记住，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字体发呆。

床头柜子上放着照片，是他们兄弟俩小时候的照片，照片里的景安爵还是一个带着婴儿肥的小包子，笑的眯起了眼睛。

……

“这是二少昨天出门取的东西，不过二少还没去就……他们送过来的。”福伯沉默了一会，还是把包装的好好的盒子留下，转身出去了。

自从二少去世后，大少爷一下子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把自己关在二少的房间里一整夜，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福伯是很清楚兄弟俩之间真正的情况，虽说不上剑拔张弩，但也绝算不上兄弟情深。

想到肖家曾经发生的那件事情，福伯不由的叹了口气，孩子是无辜的，大少爷，其实也不容易……

这就是……安爵出门取的东西？肖凉尘将视线缓缓移到了面前的盒子上，然后默默的动手拆开，里面装着的一块石头浮雕，蓝的仿佛大海的水钻镶嵌其中，十分瑰丽，下面一排黑色的字体写着——马尔代夫。小浮雕旁是一张贺卡，有些毛糙的边角可以看出，这绝对是自制的。贺卡上，是一排熟悉的字体。

“哥，生日快乐【笑脸】。”

昨天，安爵出门取东西，发生了车祸。

今天，是他的生日……

肖凉尘缓缓抚上自己的额头，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记忆里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清晰如昨。

“哥，你在看什么？”少年从背后扑了过来，一如既往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过来。

“没什么。”肖凉尘放下手上的书，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少年的动作。

“是马尔代夫。”少年黑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视线却停留在书页上，“哥，马尔代夫的珊瑚群岛很漂亮，我想去那里取景，要不我们一起……”

“如果有时间的话……”他总是这样推辞。

……

“十四点二十三分，您的弟弟已确认死亡。”

不……

“二少爷已经过世了……”

不……不要这样，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安爵，安爵……

肖父终于千里迢迢的赶了回来，见了二儿子的尸体后，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来岁，葬礼如期举行，除了因为火化，大少爷闹的厉害，抱着二少的尸体死活不肯松手，被肖父狠狠踹了一脚外，一切都在正常的仪式下举行了。

安爵走了，那些人按着他的手脚，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安爵被放进了火炉里，一点点的融化，一点点的缩小，变成了一盒子骨灰，灰白色，看不出哪里是手，哪里是脚，面糊糊的一团。肖凉尘乘着别人不注意，使劲的拨了拨，发现了一小块还没有烧化的骨头，也不知是哪个部位的。

安爵走了，真的彻底的离开了他的生活，肖凉尘看着灵堂上，笑的十分灿烂的照片，心里止不住想，如果那时候自己不说出那一番话的话，安爵是不是还会好端端的躺在那里？就算全身失去知觉，就算变成植物人，但至少……他还活着。

安爵走了，所有人都认为他走的很安详，因为安爵最后是跟最宠爱自己的哥哥待在一起的，但是只有肖凉尘时时刻刻记得，安爵最后看向自己的的那双眼里，只有失望和悲凉。

安爵……他伸手缓缓抚摸着照片上，少年明丽的轮廓，肖凉尘眨了眨眼，眼里的执念，忽然疯狂的蔓延开来。

安爵……哥哥错了，哥哥后悔了，真的。

安爵，你原谅哥哥好不好？我马上去订机票，我们去马尔代夫，去看珊瑚礁，去取景，去拍照……

安爵，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真的，你回来好不好……回到哥哥身边，我一定，一定……

恍然间，耳边传来一声声的疾呼，眼前照片里的少年，忽然眨了眨眼，朝他露出一个无比熟悉的笑容。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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