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陪你一同撞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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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顾平(二)

16.

他默默地把目光再次移回徐震,对于顾平来说,他的直线思维永远只有两种,一种就是它已经干了什么坏事,而且这种坏事寻常。另一种可能是一场家长会,但是这里面的没有其他的家长,甚至教室里都没有应有的布置,比如彩带和欢迎词,他又看向尤为冷清的一排座位,这倒更像是一场审问。

他突然想到,这里究竟是哪里了?这个地方叫做报告室。(可能是因为老师总是叫学生在这里做报告得名。)其实,它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政教办。徐震的书香气倒是让他感觉怪怪的。可能顾平是闻惯了鱼身上发出的鱼腥味和混杂泥土,十分潦草的世俗的气味。所以,人究竟是闻惯了,还是夹住鼻子的夹子夹的太紧了,早就闻不到其他气味了。他不知道。

顾平等了一会儿,徐震把目光转向玻璃转门。

门外的有个中年男子推开门来。似乎是与他同龄的一个成年人。样子大概是40多岁的样子,目光当中投射出一种他想接触也想让儿子接触也想儿子成为了那种人的目光。这种锐利的疯狂不只是谦虚,是礼貌。不,是底气,是凌驾于一切的底气。一个值得骄傲的人是不会自卑的。这种傲慢有的时候转变为一种资深的优越感。人一旦有了底气,是不会轻易地摔倒的。甚至周遭的人都会进行扶持。他突然忽觉得自己与他们的不同了。或者是他们与自己的不同。那更像是一种气质上的不同。可能是自己总受冷眼吧。

17.

这位中年人叫雷贯道,是这里的校长也是这里的最高领导人。对于同校径营来说,他们是经营最好的。985上不了,但是211是一定能上的。被评为私企最为有所成就唯一一家,这也不是夸大其词。是有凭有据的。

“老总……好。”顾萍确实不知道这位中年人到底该叫什么,但是更多时候,他会叫这种尊敬的人叫师傅,用土话来讲,就是叫做候堂。雷贯道显得十分尴尬,接受了老总这个称号。徐震默然说道:“这位是那个犯事的学生的家长,我的一个学生。”雷贯道抽出一本档案册。是在校以来放矢(同犯错)为严重当中的黑名单。费力地翻来翻去,顾平的心似乎是被人抓住捏得好紧。似乎就连呼吸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顾望,记过三次,打架不下十次,无理由旷课至少二十次,抽烟骚扰同学(包括男的)目无师长。狂傲至极。”他很冷静的看着无聊旷课,下面的括号又多上了一个勾。过去了那一页满都是密密麻麻,都是写满了勾。他总是喜欢家长把学生拉回去反省,可是呢,对于顾问这种学生来说呢?丝毫不曾悔改,一如既往,我行我素。如果再次原谅他,还能既往不咎吗?一个人的宽容程度是有限度的,一次换做是可以原谅的,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这显然是在挑战他的底线,也正是在挑战学校的底线。没有人可以用有限的程度去原谅无限的无休止的犯错。

那是种罪过。

就在前夜,他与徐震进行过一次短暂的谈话。徐震说顾望这个学生我觉得还是能够救一下的。但他是专断主义者。对于这种学生,他早该知道是怎么办的,应该是怎么做的。可是他不想让他家里人的面子搁不下去。他凝视着一株盆栽枯死的植物,可既然养不活了,那就拔了吧,连根一起拔起。他让王英打了那通五雷轰顶的电话。沙发的舒适感一直都是让顾平真的很难去平静。于是,他又很快坐了起来。老师昂的学生干的啥子?他忐忑不安地问道。他需要老总给自己一个解释。或者说,至少让他知道他儿子究竟干了什么。

他总算是开了口,你儿子闹的事情,我这一次我已经不再继续上课,现已开除。我现在教您来时问问她的情况的,他现在不在学校里,我也找不到他。顾平脑袋就这么嗡了一声。开除?!什么意思?不用上学了。他这个年纪不去上学,他能干什么,或者说他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会和他一样吗?他立即想到,他刚才在接着看到那几个徘徊的年轻人,对于这种年轻人来说。他们不是没出息,但就是不愿意去找一个像样的工作来补贴家用。似乎就像美国的嬉皮士一样,一心向往着野外,最终可能活都没法活回来。他们的唯一出路就可能是进电子厂打工。或者像个流浪汉一样。抽烟,喝酒,偶尔去耍个流氓。对于有些人的人生,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既不愿上升,又拉着别人坠入无尽的泥沼。

18.

他心冷了。

他就这么清楚又迷茫地看着他。

对于上学这种事情,他深有体会。在他那个时代义务教育尚未普及。仅仅只读了五年级就辍学了。与他同龄人一样,无非就是继承祖传的一亩三分地,然后在同乡里找一个村姑凑合凑合过着日子。然后发出“生于斯,死于斯”的感慨。这兴许就够了。但他和一个同乡人(也就是他的死党)撺掇下。随着诸多的摩托车去大城市讨生活。对于他来说,对于他这个足不出户的人来说。(似乎中国人会受地域限制。)对于他这个乡下人来说,受到的影响是尤为震撼的。

城市显然比他的山城更为壮实。那儿的房子比他的家更多更大,甚至是一种规模似的排列下组成拼达的。所有的房顶都是能遮住天的,所有的一栋房子似乎能住上上百号人,他惊讶于这种房子,也惊讶于山城没有这种房子。

所以他的那个同乡来说:“大城市是比我们更懂生活的。当然美眉也有很多,你看上去就去追她。只要钱达到位,那岂不是手到擒来?”他只能默默点头,然后把玉米塞给那个死党。不答话。他总觉得这个同乡说的似乎是对的。工作对于他们来说,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这是很难的,尤其是对于外地人来说。大城市似乎很少有劳动工厂。

他依稀记得一个青年人总是穿着一身正装。然后即使找工作,也总是不慌不忙,能打上工程车。他看不懂,但是也明白一个事实。似乎对于这些有文化的人来说,他们是不缺工作的。因为工作会去找他,而不是他去选择工作。他缓缓地走回电子厂了。时间漫长的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在人头攒动的人海中被荣幸的选上了,与他们一样的还有30多号人,没有选上的,一种嫉妒的眼神看着他们。有些人努力一辈子,就是从社会的四流挤成了三流。那些没有选上的,他们的选择就变得更为困难了,要么是回老家被淹没。在无期的日子里劳作。要么就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里闯出一番天地。这可就算是一种自杀般的挑战。可是,谁让他们到大城市来讨生活呢!这里不适合外乡人。

他先体会到是大城市的人情世故。最苦、最重、最无赖的事情都是扔给他去做,似乎他就是与生俱来为这种事情。对于大城市来说,越发达,教育水平越强,他的规则就越公平,可越是这个样子。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越为冷漠,因为规则是制定的。而且是显得十分公平的,所以并不存在不公平的条件。因为周围的人都是已经默认了这个条件是规则的。

因为他是农村人吗?因为他没有文凭嘛?就活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他打自心底就算是那个命,他觉得这一辈子就这么没有活头了吗?在半夜三更鸡都不叫的这种天气情况下,他们就“自愿”来工作。这些工作要工作到第二天的下午六点,中间却只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似乎更像是一种囚禁。

顾平一开始是不习惯的,后来也渐渐起来的习惯了。整日里重复的一个动作,如同机器般的,有条不紊且井然有序,他一开始的理想是什么?是想当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他希望去做这么腌臜的工作。生活其实很容易杀死一个人的意志,把你的心灵震碎,把你所谓的“理想”抽离剔除的轻而易举。

可是,他现在呢?

除了厂里时而迸发的火花,和机器的轰鸣声,时而寂静的可怕。人要钱赚得多呢,就必须hold住恶心。毕竟有些人的钱都是玷污了自己的尊严而获得的。“每个人都在愤世疾俗,每个人又都在同流合污。”

他得到了什么?

因怠慢而无端的谩骂。

姗姗来迟且微不足道的钱。

他有什么!

他清楚记得那个晚上,街道上一个醉汉发疯的呓语:“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1万匹脱缰的马…淹没心底的景观……”那歌声席卷了那个苍凉的末冬。很久,很久。

在远处,有人忘情歌唱,在矮墙有孩子哭闹,有人器喧般发吼,远处听来更像是一只狗的嚎叫。

他听见了,又似乎没有。

他不希望顾望像他一样,像他一样的过活。他想逃离这个永久循环的怪圈。

19.

所以,雷贯道说完让他五雷轰耳的消息。

他立刻跪下来,徐震见状想扶顾平,被他立即制止。他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使出这一招了。这是迫不得已的一招,可能在求那个工头的时候,一直拖欠他的工资且一脸不屑,他跪了下来,求这个工头给他钱,说这钱是救他老婆的,他求他,连连磕好几个响头。那工头才吝啬塞给了他微薄的工资,让他滚。他仍会求人,去求那个不太熟悉的邻居。去求处境也相当窘困的同乡人。

鄙夷的眼光也看多了。使人胆寒的态度也让人彻底看清了某些人的真面目。他就习惯自己再次受到这样的凌迟与蹂躏。他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究竟是为何。但他知道有效。

他就是这样卑微。

现在要为了那个不务正业的儿子在一次跪了下来。

一样的苍白,

一样的无力,

一样的无可奈何。

一样的卑微。

20.

雷贯道也不尴尬,用威严且温和的语气道:“别这样.”这种事情他显然的见多了,记得他逮到了一个“行径恶劣”的学生,那学生父母作“信誓旦旦”的样子,并决定让他痛改前非,第二天,那学生父母就哭斥学生不见了,原因是他们一天都在打麻将,没有注意到他的动向。人是一种善于伪装的动物,且表演能力极强。

“您…这是何必呢?”徐震立刻把他拉了起来。雷贯道默默地扶住顾平的左肩,“现在,人都还没有回来呢,现在我只是对您这么说,”徐震道:“还没成定论。”他看向雷贯道寻求最后一根稻草,可惜这稻草是骆驼。徐震让顾平再次坐在沙发上。“不,顾望必须要开除。”雷贯道用无可置否的语气说道。他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更不容得坏学生带坏他校的名誉。

即使有人去求他。

即使跪着求他。

顾平大嚎:“我这唯一一个儿子啊!我不想让他走上我的老路啊!”在他黄土的皮肤落下点点泪水,成年人不会轻易透露强烈的感情,那样很失礼,那样很懦弱。这位父亲可能从来疼心疾首过。

雷贯道真的是无情的人吗?是也不是,他同理心很强,在受到任何人对他良心的谴责的时候,他会疼,疼要死。他渐渐把“它”变成他看来的一场“表演”,逐渐免疫,逐渐自封,他的轻胁变得一种坚硬的“骨骼”。

没有人可以打动他。

挺像恶人的,但圣人必定救不了太多的人。

许多的人的路,不是封闭了,而是他们硬要把属于自己的路立了一个禁止通行的禁令,一边说这不可以走了,脚却在边缘线上徘徊。

最终成了困死的自己的囹圄。

顾平知道一切都无法换回了,但还是不免问道:“真的要这样做吗?”徐震知道他的脾气,于是,凑到他的耳边,道:“我觉得,还是从长计式吧。”

他才有一丝动摇。

想压制下去的,一丝动摇。

歌曲是:《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我挺喜欢又很现实一首歌曲。

致敬鲁迅先生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意思是:人类个体之间在感情上其实做不到感同身受。

这句话出自鲁迅《而已集》的最后一篇《小杂感》:“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上半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可以从前文看出这是对客观情境的一种评述,即:每个人沉溺于自己的生活,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状态是独立的,断裂的。后半句“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则把自己也纳入了情境之中。可以想象一个弄堂两边林立着旧式房屋,每个窗口背后是人们各自的生活。其中有个留着八角须的先生伏在桌前,皱着眉头写下了“我只觉得他们吵闹”这样的句子。

从一个读者的角度来看,鲁迅先生绝不是冷漠的。因为他看到了陌生人的悲,他看到了陌生人的欢。陌生人的悲与欢,这些会被其他人直接过滤掉的垃圾信息,却在他的眼睛里脑海里心里留下了印记并且从他的笔端落下成章。仅从这一点来看,鲁迅先生就不能说是冷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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