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葬深情

2019年12月25日下午1点，黑龙江齐齐哈尔市克东县。

徐队长：“老孙，幸福小区的地下管井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年前，线索有限，你能不能来帮个忙，最近年底，警局人手不够。”

孙教授：“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我手头也有许多工作。不过我手底下有一个学生做的是刑侦课题，人很勤快，我让他去给你搭把手，正好可以让他历练历练。”

徐队长：“也行，你手底下的学生我还没见过有哪个差的。”

我是孙教授手底下一名侦查学的研究生，此时我在图书馆搜集了各种资料，正打算回去整理，孙教授突然给我打来了一通电话。他向我表明自己的老朋友徐峰徐队长接手了一起案件，希望我可以去帮忙并从中获得实践经验。

这次实践机会很难得，我连忙表示同意并向孙教授表示了感谢。孙教授很快便向你发来了警方通告以及案发地址。

警情通报

2019年12月25日，我局接白某报警称：其在幸福小区维修地下管井时，发现一名女性尸体。由于尸体死亡时间较长，周围暂无可辨别受害人身份的物品。现面向人民群众征集失踪两年左右的女性，身高大致165cm，年龄30岁左右，失踪时身着夏季衣物，携带一个大容量双肩包。

齐齐哈尔市公安局

2019年12月25日

我根据教授发来的地址，来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小区的街上布置了警戒线，周围有很多围观的人群。

天很冷，我一边往手里哈气，一边向一旁正在实行勘察的警员表明自己的来意，很快，他便喊来了徐队长。

徐队长：“你就是老孙的学生？”

我：“是的，孙教授让我来协助以及学习经验。您就是徐队长吧，孙教授让我多向您请教经验来着。”

徐队长：“哈哈，老孙空会纸上谈兵，跟着我实践才是真格的。来，我带你先去案发地点看看。”

徐队长性格豪爽，与孙教授的关系也十分要好，完全没有客套。他带着你进入了案发的管井处，你看到井旁边还站了一个像是维修工的人，他被冻得满脸通红，面露惊恐。

徐队长：“这是发现尸体的白先生，是一名下水道维修工。”

我：“你好，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白先生：“你好你好！是这样的，小区里居民老说这儿有股臭味儿，好几年了，每次都以为是下水道堵住了返味儿，我就来看看。结果发现下水道没出问题，我顺着味儿看到这个暖气管道井，这井平时也没人看，多少年了也没人打开。我费了很大劲打开盖子爬进去，好家伙，那里头竟然有两只人脚！”

白先生：“干瘪得都快成干尸了，我看到脚就报警了！尸体的身体都在管道里边儿！”

我走到地下管井旁边观察，发现这个管井呈L型，井口较为狭窄，体型健硕一些的人很难进入。

井里有两根暖气管道，井壁是用红砖砌成，井里干燥。尸体被发现在横向延伸处，说明凶手并非直接抛尸管井中，而是先将尸体抛入管井，再自己下入井中，将尸体挪入深处。

徐队长拿了一份尸检报告给我，尸检报告表明，死者年龄30岁左右，女性，死亡时间两年左右。死者舌骨断裂，有挣扎痕迹、初步断定是机械性窒息死亡。身上有死后落入管井时造成的脏器破裂以及搬运过程中留下的擦伤。

死者身着夏季衣物，口袋中有一包纸巾。尸体旁边还发现一个双肩背包，包里有一些被码放十分整齐的夏季衣物、化妆品以及洗漱用品。

我：“奇怪，死者出门为什么身边没带手机和钱包？难道凶手是为了钱财杀人吗？”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独身一人的女子在安静的小区中行走，忽然，阴暗处的凶手冲上前来掐住了她的脖颈，而她也在渐渐变弱的挣扎中失了气息......

我：“不对，包裹里的东西摆放得十分整齐，这起案件应该并非单纯的谋财害命。”

李警官：“徐队，失踪人口调查结果出来了！我们调查了近两年失踪人口，2017年7月8日有一名失踪女性比较符合死者特点。失踪者叫张琳，失踪时30岁，是一名小学老师，生前年轻漂亮。她的丈夫和她的父亲已经前往警局认领尸体。”

我：“两年前失踪的时候调查到了什么线索？”

李警官：“资料显示，张琳失踪后，她丈夫第一时间报了案，但张琳所住的花园小区紧邻幸福小区，都是老式小区，没有监控。车站、火车站的监控也调查过，没有线索0警方还追踪了张琳的银行卡消费，但是失踪这两年内都没有消费和提款记录，也没有出入境记录。”

徐队长：“没想到消失了两年的人，会出现在隔壁小区，还是以尸体的方式出现。”

徐队长带我离开了现场，去到警局进行调查。我穿过了警戒线和人群，脑海里始终浮现出那漆黑的、吞噬了人的管井....

警局里已经有警察在向家属说明情况。屋内一名老人满脸都是泪水，另一名中年男子也十分悲伤。

那名中年男子便是死者张琳的丈夫乔钟，看上去近40岁的年纪，身体干瘦，眼窝凹陷，看上去有些憔悴，他缓缓的拍老人的背安抚

着。而这位老人便是张琳的父亲张建国。

我：“您跟岳父关系似乎挺不错的，竟然一起过来。”

乔钟：“我跟岳父现在住在一起。”

徐队长：“您二位已经看过遗物照片和尸体了吗？”

乔钟：“看过了，就是张琳。她那天要跟朋友出去玩，穿的就是这件衣服，我还亲手帮她收拾的行李。没想到她会..…...”

徐队长：“两位都冷静一下，我们需要了解一下当时情况。”

为了便于案件调查，我决定对这两人分开调查。我让徐队长进行了安排并先对乔钟进行了一个审问。

已婚女性被谋害，她的丈夫无疑是第一嫌疑人。但你观察，乔钟样貌老实，脸上的悲伤不似作假，如果他是凶手，那他此刻的伪装可谓十分难辨。

乔钟：“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找琳琳，没想到.…..…”

我：“乔先生，请您先冷静一下。张琳失踪那天是什么情况？”

乔钟：“她的同事胡曼玉约她去沈阳玩，沈阳是胡曼玉老家，张琳也说工作太累想散散心。她跟胡曼玉约好了7月8号晚上22：30在火车站碰面，她20点离开家。结果快开车了胡曼玉也没见到她，胡曼玉联系了我，我才知道她不见了。”

我：“她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乔钟：“异常？”

乔钟：“没，没有.…...哦，琳琳事发前一天晚上跟姓王的吃了一顿饭，琳琳的同事看到了，拍照发给了我！姓王的他肯定也知道琳琳要去旅游的事情！琳琳失踪的时候我就去找过他，但是他一口咬定跟他没关系，该不会就是他这个崽种！”

乔钟说出“姓王的”三个字时是咬牙切齿的，似乎心怀怨恨。

我：“姓王的?他跟张琳是什么关系？”

乔钟：“是琳琳的同事，王岩.....琳琳跟他......反正，一定是他杀了琳琳！”

我：“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乔钟表情难看地沉默了，并没有否定你的说法。你看了看乔钟的资料，乔钟是一名出租车司机，2014年和张琳结婚，结婚前曾是一名煤矿工人。

我：“乔先生，您跟张琳是怎么认识的？”

乔钟：“琳琳一直都长得很漂亮，有很多喜欢她的人，也有对她图谋不轨的人。那晚上我跟朋友吃了夜宵回家，看到琳琳被一个男的堵在墙角，她很害怕。我当时喝了酒，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冲了上去，那男的被我吓跑了，但我脑袋也破了个口子，我被琳琳送去医院缝了六针，我俩就这么认识了”

乔钟：“但我就是个工人，我下煤矿、爬脚手架，啥都干过，就是没钱。我省吃俭用给她买花、请她吃饭、到最后求了婚。虽然她爸妈不同意，但她还是毅然决然跟我结婚。结婚后我就不去做危险工作了，去开了出租车。”

我：“原来如此。”

乔钟提到当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我能看出，俩人的感情应该是很好的。紧接着我前去和死者的父亲张建国沟通了几句，了解了一些大致情况。

我本来想询问关于张琳失踪时的事情，但老人情绪不稳定，我怕过多的询问让他情绪激动，我决定旁敲侧击，从张琳的夫妻关系下手。

我：“张先生，您这两年一直跟乔先生住在一起吗？”

张建国：“对，我老伴儿走得早，小琳又失踪，他怕我照顾不好自己，就跟我一起住了。”

我：“您女儿和乔先生的关系怎么样？”

张建国：“哎，小两口关系一直都不错的。起初，我和她妈妈都不同意这门婚事。那乔钟，原来是个工人)没什么钱，后来结婚了才去开出租养活家。我们小琳可是人民教师，那种男人怎么配得上。”

张建国：“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个不错的小伙！他每个月都给我一千块钱，挺孝顺的，虽然内向了点，但能吃苦耐劳！”

我询问过后走出门，回忆着两个人的描述，为这个破碎的家庭叹了口气。乔钟每个月都会给岳父一千元钱，并不像是一个会为了钱对着妻子下毒手的男人，他也展露出孝顺与深情，看上去是一名好丈夫。

乔钟曾提到死者失踪当天原本是要去和同事胡曼玉一起旅行，此时胡曼玉也被警方传唤，正在隔壁的房间里。

我：“您好，您是胡曼玉女士对吧？请您详细说一下当年死者失踪的情况。”

胡曼玉：“好的，张琳那段时间情绪低沉也不愿意跟我说，我就想带她散散心。我们定了7月8日晚上23点27分的车票，约定好22点半到火车站集合，但她却没能赴约......

”

我：“7月8号你有联系过张琳吗？”

胡曼玉：“有，我下午16点她发了微信，但是一直都没回。张琳她一直都说话算话的，不可能失约，我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耽误了，就打算先到火车站等她。”

我：“你是几点联系的乔钟？

”

胡曼玉：“因为这期间张琳一直都不回我，我20点半的时候给乔钟打过一次电话，他说张琳已经出门了，之前一直在忙着收拾所以没回消息。22点半的时候火车马上就要检票了，我还没看到张琳，就又给乔钟打了个电话，然后我们也联系不到张琳，后来实在找不到就赶紧报了警。”

我：“你们两名女性，怎么挑了这么晚一班车？”

胡曼玉：“因为那天白天我跟我丈夫要去趟办事处，晚上早一点的火车都是凌晨到沈阳，我俩寻思晚点走晚点到。哎，要是早知道就不定这么晚的了！”

2017年张琳失踪时经警方调查证实，7月7日，胡曼玉晚上离校后，直接回家，未再离开小区。7月8日，胡曼玉及其丈夫在11点左右确实到达办事处，并于下午16点左右离开。晚上22点胡曼玉到达火车站。其行动轨迹皆有监控可以证明她并无作案时间。

我跟徐队长走出房间，在心里暗暗整理着当年事情发生的经过。

我：“徐队长，当年警方有没有调查到什么特殊线索？”

徐队长：“死者家里整洁无异常，乔钟也表现得爱妻深切，始终积极配合调查。而胡曼玉的嫌疑在调查监控后就排除了。警方也调查过乔钟所提到的王岩，但也没有发现他与张琳相关的任何痕迹。”

我：“说不定这其中有人有所隐瞒呢？”

我和徐队长开车来到王岩家，敲了门后，一个身材走形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你眼前。

徐队长：“您的同事张琳在两年前失踪，近日她的尸体被发现。您在张琳失踪前一天晚上，曾经跟她一起吃过饭？”

王岩：“对，那天是学校放假前一天，正好她要旅游，我寻思请她吃个饭，没想到之后就再也没她的消息。尸体找到了?是怎么死的?

”

徐队长：“是被人掐死的。她和你吃饭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

王岩：“没有，我们除了学校里的来往，不太清楚她其他的情况。”

我：“您跟张琳关系怎么样？

”

王岩：“同事关系而已，警察同志该不会怀疑我吧？”

我：“这个欠条在张琳最初失踪时并没有被警方搜查到，王岩，你为什么要隐瞒？”

王岩：“真的跟我没关系！这不是当时怕我自己被怀疑嘛......”

我：“张琳欠你钱，你却请她吃饭？”

王岩：“呃......这，不管怎么说，张琳也是个美女嘛。请美女吃饭，是我荣幸啊。警察同志，我跟张琳真的没什么。”

我和徐队长离开了王岩家，留下两名刑警进行搜证。经过搜查，刑警在王岩的手机里发现了大量艳色照片，其中某个私密相册里，竟藏有两年前和张琳的合影，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偷拍照。你看到照片上，王岩挺着啤酒肚满脸笑容，肥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龌龊。

怪不得王岩当年要藏起来那张欠条，还是做了亏心事。另外，警方还在他的手机里，调查到了王岩与张琳的聊天记录。

根据王岩和张琳的聊天记录，7月8日早上10点王岩给张琳发了微信后，张琳却再也没有回复过。与此同时，胡曼玉在下午16点依旧没有联系到张琳，也没有说谎。

但是根据乔钟的说法，张琳是7月8日晚上8点离开的家才失踪，那为什么张琳一天都没有回复王岩和胡曼玉的信息？

难道乔钟这两年来隐瞒了什么？

为了调查乔钟，你和警方搜查了乔钟家中与他驾驶的出租车，最终在出租车的发动机隐蔽处发现了一张被藏起来的银行卡和一张三年前的欠条。

乔钟看到了银行卡后，面色骤变。

徐队长：“你杀了张琳，对吧。这个被藏起来的银行卡就是证据。”

乔钟：“是我杀的.....是我杀了琳琳。”

我很惊讶，乔钟竟然如此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且他面色痛苦，面露悔恨。你终于能还张琳一个真相，可你想不明白，如此孝顺深情的乔钟，为什么会杀害自己的妻子？

我：“胡曼玉和王岩在7月8号都没有联系到张琳，是因为她在这之前就已经遇害了对吗？”

乔钟：“是的。7月7号的晚上，她跟王岩吃饭回来就睡了，我掐住了她的脖子，看着她渐渐没了气息.......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我把尸体抛入管井，又把她的背包扔到尸体旁边，想着即使有人发现了尸体，也会认为是张琳在走出家门后遇害的......”

我：“你那么爱她，为什么要杀害张琳？”

乔钟：“她出轨！我那年沉迷赌博，赔了太多钱，她看不上我，总说我花了太多钱，说我无能，说我是个废物！她根本不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能够一朝出人头地让她和她的家人能看得上我！没想到，她竟然嫌弃我，还和那个王岩走到了一起！”

我：“这张银行卡你一直带着，是想着等张琳宣告死亡，到时候再把钱取出来对吧？至于钱包和手机，你应该早就处理掉了吧？”

乔钟：“是的。”

乔钟：“她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岳父岳母对我百般嫌弃，周围人都说是我高攀她，都觉得我是入赘她家。她同事看到了她跟王岩在吃饭，还嘲笑我说我没钱。你知道她同事说什么吗，居然说我是牛粪插鲜花，让我趁早和张琳离婚，别糟蹋了张琳！他们懂什么！他们懂什么！”

乔钟情绪激动，双眼通红地挥舞着拳头砸向地面，发出可怖的声响。徐队长冲上前来将他按压在地，止住了他的动作。

我：“但你不知道的是，张琳向王岩借了钱，是为了让你还钱。而张琳并非自愿出轨，反而是因为这笔欠款被迫接受王岩的骚扰，就为了给你还清债务。”

乔钟：“可她说帮我还债的钱，是自己的存款！”

我：“她卡里的钱，是为了还给王岩，她想着还了钱，摆脱了债务以及骚扰你俩还能好好生活着......你的岳父也在慢慢接受你......”

我：“事已至此，你即便表现得再孝顺，再自以为是地弥补错误，也无法弥补张琳的死，法律会给你应得的制裁。”

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让乔钟整日压抑、烦闷，岳父岳母的嫌弃更是让他心生芥蒂。乔钟性格本就内向，不善于表达，在没有其他发泄途径的情况下他只好沉迷赌博、浑噩度日，只为发泄心中的情绪。但他欠了钱、回到家，面对的却是妻子的不满和岳父岳母的骂声。

逐渐地，两人间的爱情变了味道，被尘埃一层层掩埋，失了原本的光彩。

乔钟开始怀疑妻子，同时因为自己的出身变得自卑。这一切的情绪打压着乔钟，偏偏在这个时候，妻子不仅没有理解他的苦衷，反

而也和他人一样，对他表现出批评与责怪。

张琳的“出轨”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同事发来的照片激发了乔钟心底所有的黑暗。外人眼中老实体贴的丈夫，冲动之下变成了杀害妻子的魔头。

案发后，乔钟因为愧疚照顾岳父，也努力地还着背负已久的欠款，想要以这样的方式修补早已破碎的爱情，也不过是亡羊补牢罢了。如果不是修理工人偶然发现尸体，那乔钟在外人眼里，还会是那个好丈夫、好女婿的形象。

当爱情有了茶蒂，却不坦诚相对、用心维护，只会摧毁一个原本温馨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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