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法华语地区

警方释放了谭悠悠，并调查了严国耀案发当晚的行踪。监控录像显示，他的确是在8:45才离开了男生宿舍，不具备作案时间；搜查了他的寝室和科研室，也没有提取到任何有效物证。至此，严国耀算是彻底排除了嫌疑。真凶的身份仍然扑朔迷离，继栽赃陈天尊之后，他故技重施，又栽赃了严国耀，真可谓玩上了瘾。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既然严国耀不是凶手，他的无人机怎么会那么巧，隔天就拍到了姚雪莉的表演呢？小妮子的灵魂三问像一道壕沟横在警方面前，成为无法逾越的天堑。凌队长心里堵得慌，第六感告诉她，在无人机这个环节上一定还隐藏着某些警方尚未窥破的真相，必须做进一步调查。另外，茶水间的安眠药又是如何投放的呢？难道凶手也有一架无人机？

虽然排除了嫌疑，警方仍以诬告陷害的罪名将严国耀和徐良一起拘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刑事追究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徐良已经算是“三进宫”了，恬不知耻地对看守所里的生活评头论足，瞧他得瑟的劲儿就好像是带严国耀进来参观似的，结果被看他不爽的监室老大骂了个狗血喷头，罚洗便池一周。

事情很快惊动了严国耀家里，严正东亲自跑到市局，厚着老脸向慕容灰哀告恳求，严太太在一旁声泪俱下地帮腔。

慕容灰哂笑：“严总，您管教的好儿子啊！这么处心积虑地陷害自己的同学，我还是头一回撞见，好在发现得及时，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现在您求我也没用，还是去求得受害人的谅解，然后让您的律师出面，申请取保候审，免得您儿子在里面受罪。”

严正东连连点头，“这位谭同学现在哪里？我们这就是去找他，要多少赔偿我们都给！”

严太太抹着眼泪，频频点头。

几个侦查员在一旁小声议论：“到底是商界巨头，到哪儿都是用钱说话。”

“可不是，那个谭悠悠这回可走大运了，能捞一大笔呢。”

“嘿嘿，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很快谭悠悠跟着派出所民警来到市局。出乎众人意料，他没有任何刁难，甚至不要一分钱赔偿，直接就签了和解协议。谭悠悠觉得，徐良毕竟被自己踹过一脚，严国耀心仪已久的女神又跟自己走得那么近，他俩怨恨自己完全可以理解，同学一场不容易，没必要太过当真，得饶人处且饶人。

严正东松了一口气，在心里烧起了高香，把祖宗十八代都谢了一遍，客套几句，便要带着太太离开，被慕容灰叫住了，“严总，请留步。”

“慕容局长，还有什么指教？”

“听说您和神城理工大学前校长李益达是挚友？”

严正东微微一愣，“是啊，多年的老交情啦，他的死我痛心疾首啊。”

“据我们调查发现，三年前您曾经从名下公司划拨过一笔资金，以赞助费的名目打入到李益达的私人账户上，金额大约在100万左右，有这么回事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严正东明显有些不自然，虽然身子依旧正对着慕容灰，右脚已经不经意地转向了外侧，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暗示他想回避话题，尽快离开。

“这个嘛……只是正常投资罢了，三年前李益达刚刚在神城理工大学成立人工智能机器人研究生部，正不遗余力地向上头筹措资金，同时也面向社会各界集资。一方面，作为他的挚友，我当然要帮他一把；另一方面，我也听说AI潜力巨大，前景广阔，我怎么能错过这样高回报的投资呢，您说是不是？”

“那三年来，您收到了多少回报？”

“那倒是没多少……”严正东尴尬地笑笑。

“咦？您刚才不是还说AI潜力巨大，前景广阔吗？”

严正东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

“让我替您说吧，因为李益达根本就没把这笔钱用在研究生部的建设上，对不对？据我们了解，他向你借款100万之后半年左右又挪用了学校80万的公款，180万，这么庞大的一笔资金到底用在了哪里，作为他的挚交老友，您不会一点不知情吧？”

严正东连忙摆手，“这事真的跟我没关系啊，我只是略微听他提到一些内幕而已。”

“什么内幕？”

严正东踌躇了片刻，道：“其实在成立研究生部之前，李益达就已经在学校里面悄悄成立了一个研发小组，要搞一个什么项目，就是那个项目亟需资金。当时他找到我，把那个项目夸奖得天花乱坠，说是最尖端、最前沿的科技，绝对一本万利。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没向上头申请，完全是私下里在捣鼓。”

“原来如此，那到底是个什么项目？”

“具体的我真不知道，他搞得很隐蔽，一个字都没跟我透漏，只说是去硅谷参观之后回来决定的。我这人一向谨小慎微，只要有利可图，做个不管事的股东，乐得逍遥自在。”

“那后来搞出什么名堂来没有？”

“之后就再没听他提及了，多半是黄了吧，哎……多年的老交情，我也不好意思催他还钱，况且100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慕容灰终于点头，“明白了，感谢您的配合，这件事我们还要继续调查，请您时刻保持手机畅通。”

严正东神情沮丧地点点头。

一周之后，严国耀和徐良被取保候审，出了看守所。

徐良回到寝室，颓丧地倒在床上，叹了口气。真是有惊无险啊，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跟严国耀密谋了呢？幸好阴谋被警方识破，没造成严重后果；自己又态度诚恳，认罪认罚，还取得了受害人的谅解，多半是缓刑了。如果人品爆发，检察院网开一面，没准还能收到不起诉通知书。说起来，谭悠悠这家伙也真够意思，关键时刻大人不记小人过，能接受和解，还不要赔偿，以后可得对人家客气一点。

寝室里没有人，徐良躺在床上，随意翻看着无人机发到手机里的照片。自从阴谋曝光之后，警方就彻底叫停了无人机巡夜，眼前这批照片应该是无人机最后的贡献了吧。

看着看着，目光无意间落到其中一张照片上，顿时整个人像触电似的弹跳起来。

照片上是夜晚的游泳馆，幽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从馆外的南侧小路上走来，背后背着一个包，脸虽然朝着镜头，但根本看不清面貌。再一看拍摄时间，8:25，就在游泳馆命案发生前的那一刻！此人不是凶手还能是谁？

“天啊！”徐良失声惊叫起来。他很清楚，这批照片都是无人机实地拍到的景象，没有一张是假的。

“这么说，无人机在失联之前……的的确确拍到了凶手，并且早就传过来了？”他郁闷地连抽自己好几个嘴巴。真该死！成天想着P假照片陷害同学，倒把真实线索给忽略了。不过现在发现也为时不晚，只要用“火眼金睛”鉴别出来，一切就尘埃落定了！他依然是破获连环杀人案的最大功臣。

他连忙操起手机，向警方报告这个重要发现，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慕容灰等人的号码。要不……打110吧？切，人家指挥中心才不会给你转接呢。对了，问问严国耀，没准他那儿有。他又拨打严国耀的电话，铃声响了好几下，就是没人接听；又打给谭悠悠，还是没人接听。

真是中邪了！这时候人都跑去哪儿了？

他突然感到一股沉重的孤独感压上胸膛，竟有些喘不过气。一种清晰的错觉浮上心头：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寝室在逐渐缩小，像一个狭隘逼仄的墓室，要将怀揣真相的他深深掩埋。

不行，不能再等了！找不到人，就先把照片识别出来再说。他跳下床，跑出寝室，冲向科研大厦。

正值晚餐时分，校园里隐隐弥漫着一股饭香。师生们结束了一天的科研任务，饥肠辘辘地涌向食堂。徐良穿梭在人群当中，逆行而上，遭来无数的白眼，被无数的肩膀推来搡去。他心急如焚，却步履维艰。

“喂！走路看着点，没长眼睛呀？”

“跑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咦，这不是那谁……阳痿哥吗？嘿嘿……”

好不容易跑进了科研大厦，电梯怎么一直不下来呢？哎……真是急死人了。他烦躁地一遍遍按着上升键，心里有一匹野马在横冲直撞。

妈的，不等了，走楼梯！

他冲进旁边的楼道，气喘吁吁地跑上十一楼，已是满头大汗，扶着墙喘了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跑进科研室。

科研室里一个人也没有，这个点都去吃饭了，他仍然是独自一个。他打开电脑，登陆“火眼金睛”智能人脸识别系统，屏幕上跳出提示：系统正在启动当中，请稍后……

屏幕上，孙悟空的两只火眼金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直瞧得他一阵莫名的恐慌，好像自己成了妖怪。后背上没来由地一阵发凉，好像身后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散发着吃人的欲望。他猛地回转身，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系统终于启动完毕，他连接上手机，将照片上传到系统，调光，放大，开始鉴别。

熟悉的界面再次出现，右侧有一大堆数据在飞速跳动；左侧由上至下迅速甄别着全校男性师生的面庞。

不久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火眼金睛”干着掩人耳目的勾当，想起来自惭形秽；而今天，孙悟空就要抓到真正的妖怪了。

5%……11%……14%……

进度条缓慢地行进着，真像是蜗牛在爬呀。

“拜托！快一点，再快一点吧！”徐良双手握拳，急不可耐地祈求着。

这一次跳出来的，究竟会是哪张面孔呢？

18%……22%……28%……

他又掏出手机，给严国耀和谭悠悠打去电话，还是没人接。

真邪门！这么紧要的关头，偏偏找不到一个人，难道获知真相就注定要高处不胜寒吗？他翻看手机里的通讯录，想着还能给谁打电话。看了一圈，叹口气，怏怏地放下了。

没有一个人是他想打的，没有一个人值得跟自己分享真相。他们从不把自己当作朋友，只会在想听八卦消息的时候向自己投来需求的目光，一旦满足了猎奇心，立马又对自己爱理不理，就像在对待一个小丑。上学期，在得知自己阳痿后，他们更是极尽所能地百般耻笑，就跟当初自己在别人背后搬弄是非一个样。

你怎样对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怎样对待你吗？他突然有了一种痛彻心扉的感悟，无力地苦笑了一下。

33%……36%……40%……

唯一想打电话的只有妈妈，但妈妈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太好，还是别让她担惊受怕了。说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给妈妈去过一个电话了。一阵心酸涌上心头。抓到凶手后，他要好好和妈妈聊聊天，叙叙旧。

45%……49%……56%……

严国耀不接电话，那就给他发微信吧。

“你的无人机真的拍到凶手的影像了！我正在科研室进行人脸识别，看到消息赶紧通知警方。”

刚要给谭悠悠也发去，突然间，那种被人死死盯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回头看时，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科研室的门没有关好，一直虚掩着。他走过去，往门外瞧了瞧，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傍晚的凉风吹来，他哆嗦了一下。

他关好门，回到电脑前坐下，继续等待着。恍惚间，脑海中掠过一幕幕场景：叛逆的青春期，跟妈妈无休止的争吵，赌气不理睬妈妈……跟倪璐在校外酒店约炮，被她耻笑阳痿……极尽所能地挖苦嘲笑谭悠悠……被警方当作嫌疑人审讯……在篮球场堵截吴星移……在网上发帖炮轰吴星移……煽动众人打砸吴星移的科研室……和严国耀一起阴谋诬陷谭悠悠……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来了？心情是沉重的，仿佛在忏悔自己的犯下的罪孽。他看过一些濒死实验的研究报告，说人在死的时候，脑海中会掠过一生的各种画面。难道自己就要死了？呵呵，怎么可能？瞎想啥呢……

进度条突然加速了：62%……77%……89%……

他的心脏开始突突乱跳，仿佛是炸弹爆炸前的倒计时。

真相即将引爆！

凶手到底是谁？

91%……97%……100%！

系统识别完成，望着屏幕上跳出来的鉴定结果，徐良惊得目瞪口呆。

喂！有没有搞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太好了！终于有人赶来了，终于有人跟他分担这令人窒息的一刻了。是严国耀？或者是警方的人吧？

他迅速起身，打开了门。一个高挑的身影突兀地堵在门口，光线黯淡了好多。一个巨大的疑问涌进脑海：这家伙！怎么会……

这个疑问还没在脑海中过完，一道凛冽的寒光在眼前晃动了一下，太阳穴上突然一阵钻心的疼。

徐良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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