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自由
超小超大

奥神队膮

这样看起来,案发后整个游泳馆的确是一间巨大的密室。凶手究竟是如何神鬼不觉地出入命案现场的呢?还有一点同样令警方感到不解——凶手为什么要把现场布置成一个密室?仅仅是因为犯罪欲望和犯罪手段的升级,想耍弄警方一把?

“不管怎样,先查那个严国耀。”专案组会议上,凌队长开门见山。

“怎么说?”慕容灰问。

“我询问了负责监视刘子豪的便衣王卫,据他报告,姚雪莉演唱会开始前,他们四人虽然都坐在观众席上,但严国耀曾离开过座位,往厕所方向去,直到演唱会快开始了才回来。”

“有明显的作案时间。”方涛道。

“另外,无人机拍到可疑视频的那一晚,严国耀也是一个人留在寝室,没人证明。”

“这个严国耀果然有重大作案嫌疑。”

话音刚落,教室门开了,警卫员带着一个高个子男生走了进来,正是严国耀。

他来干什么?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啊。有一瞬间,雅瞳的脑中甚至掠过他就是来投案自首的念头。

警卫员报告:“这位同学说他有重要线索呈交专案组。”

“什么线索?”

严国耀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凌慧命案当晚,我们的无人机在途径游泳馆外的偏僻路段时,抓拍到了一个头戴帽子、身背双肩包的人影。”

“是吗?”方涛激动地一把接过,瞅了半晌,皱起了眉头,“这么黑,根本看不清啊。”

的确,照片上漆黑一片,虽然能大致看到那个家伙的脸正朝向镜头,但天色已晚,又无路灯,人影模糊一团,根本看不清面貌。

方涛把手机递给徐建,“徐科,你看看这种程度能不能识别出身份?”

网安科配备了先进的人脸识别技术,这次也投入到校园监控当中,对拍到的人脸进行甄别工作。

徐建接过照片看了看,苦笑道:“不行啊,涛哥,这也太模糊了。”

“就没办法了?”方涛不甘心地捏着手机,就是舍不得还给严国耀。

“我有办法!”严国耀似乎就在等这一刻,提议道:“徐良是火眼金睛智能人脸识别团队的成员,他们的技术可谓逆天,再模糊的人脸也能解析出来,识别身份。不如你们请徐良帮忙?”

“火眼金睛?我听说过,据说识别率高达90%以上,能甩普通的人脸识别好几条街呢!”一个侦查员激动地议论着,语气里全是不妨一试的意思。

另一个侦查员附和道:“我也听说过,就在寒假期间,徐良他们团队还上了央视《机智过人》节目,和山东省公安厅首席模拟画像专家,国际科学鉴定协会画像专家林宇辉进行PK,完全不落下风啊。”

经他俩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有些动心,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凌队长。

凌雅瞳一直在审视着严国耀。这个滑头,不知道又在搞什么花样,自身都嫌疑重重,还敢来呈交什么线索。正要拒绝,冷不防又是慕容灰抢先道:“可以,方涛,你带人去找徐良,请他们团队帮忙看看。”

上次在市局,吴星移提出要讯问陈天尊,也是他抢先同意,这回又接受一个嫌疑人员的建议。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公安,雅瞳真的是无话可说。

慕容灰看了看一脸嗔怪的雅瞳,明白她的心思,小声道:“这家伙真要是凶手,还敢这么明目张胆跑来找我们?”

“没准还真敢!你别忘了我们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罪犯,而是高智商的连环杀手,因为犯罪欲望和犯罪手段的升级……”她警惕地盯着严国耀,“他很可能正在戏弄警方。”

慕容灰沉吟半晌,摇摇头,“我看不像。他们无人机团队巡夜到现在,不就是为了今天吗?好不容易拍到这样一张照片,又有火眼金睛的尖端技术做支撑,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雅瞳耸耸肩,不再坚持。无人机巡夜是慕容灰批准的,现在正是检验成果的时候。她要不同意,岂不是驳了他的面子?

“火眼金睛”智能人脸识别系统的科研室位于科研大厦的十一楼,研究生们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最新版本的更新维护工作。见有警察来到,还以为又是徐良犯了什么事,纷纷跑来围观。

听方涛说明来意,徐良兴奋地嚷嚷:“有这事!今天上午我查看无人机传输过来的照片,发现这张特别可疑,再一看拍摄时间,正好就是案发当晚,马上发给严国耀,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转交给你们了。”

方涛问:“你有没有把握识别出来?”

徐良哈哈一笑,“这种模糊程度对火眼金睛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方涛忍住激动的情绪,“很好,那就拜托你了。”

徐良嬉皮笑脸道:“对了,方警官,真要识别出来,这功劳可得算我的哟,你们可得给我记个头功,发个奖励啥的。”

“如果你真能协助警方破案,功劳肯定有你一份。”

“哈哈!那……有没有奖金?多少钱?先说好,我可不要什么荣誉勋章哦,那玩意儿不值钱。”

方涛满脸黑线。

“实在不济,来个功过相抵,把我之前打砸科研室的案底销了也行啊。”

严国耀不耐烦地敲敲徐良的后脑勺,“你丫的别废话了行不?赶紧开始。”

徐良登陆了系统,面前的显示屏上闪烁起幽蓝色的光芒,相当高精尖的感觉,背景上是孙悟空的一双火眼金睛。徐良掏出手机,连接电脑,将照片上传至数据库,系统自动运作起来。

屏幕上,原本黑暗的照片开始一点一点变亮,最先看清的是场景,的确是在游泳馆外的小路上。接着,那团黑糊糊的人影也明亮起来。

众人发出一阵欢呼。错不了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背着双肩包,除了凶手还能有谁?接下去只要再把脸部光线调亮,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偏偏这时候系统发出了提示:光线已调至最大,再高会破坏照片质感。

方涛一跺脚,“没办法了?”

徐良得意洋洋,“哪里,接下去才是重头戏!”

他点了几下鼠标,屏幕上,一个亮色的方框迅速锁定在黑影的脸上,面部轮廓被放大,摆到了屏幕正中央,几个银色的小方框在印堂、眼窝、鼻梁、脸颊、双唇、下巴等部位不断闪烁着,右侧有一大堆数据正在飞速跃动中,左侧则由上至下迅速甄别着一列男性的面部图象。

徐良介绍道:“系统已进入了学校生源数据库,正在比对全校近万名男性师生的面部特征,最多十分钟就能出结果。”

这句话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静音键,科研室内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关注着运行中的系统。屏幕下方,深蓝色的进度条正在有徐徐前进:

11%……18%……23%……

方涛心潮起伏。他深切地感受到智能时代的巨浪正汹涌而来,冲击着各个行业领域。也许在不远的将来,他们刑警的职位也会被一台疯狂计算的机器所取代。

29%……37%……45%……

越来越多的学生得到消息,跑过来围观。能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喘息声向这里涌来,但一进科研室又归于静默,仿佛是到了没有传播介质的月球。

50%……55%……59%……

方涛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你们系统的识别率高达90%以上?”

徐良骄傲地昂起头,“那必须滴。”

“真有这么神奇吗?”

“那当然,我们可不像某些人,只会不切实际地乱夸海口,我们90%的识别率可是名副其实的!”

方涛苦笑。小妮子不在这儿,否则脸上又要挂不住了。

66%……72%……81%……

系统识别的速度越来越快,徐良做了一个深呼吸,“还有最后一分钟。”他似乎非常紧张,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还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严国耀。

88%……95%……100%!

终于,系统显示识别完成。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屏幕,如果目光能聚焦温度,恐怕屏幕早就烧起来了。

“叮”的一声,屏幕上跳出一张男生的照片,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怎么会是他?!

凶案再起,凶手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洗刷了陈天尊的嫌疑。一切有惊无险,吴星移大大松了口气,但心头仍然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无法释怀。陈天尊释放之后会怎么做?会不会和徐良一样追究自己的责任?

又在医院躺了两天,终于感觉整个人恢复过来,这天下午出院,回到学校。

科研室里空空如也,“七弟”已经不在了,那台拥有最尖端研发环境Python MAX 8.0的主控电脑也被搬走了,墙角里散乱地丢放着几件老旧的器械,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摊着一些科研资料,没人整理。

听说罗导在学校的研究会议上力排众议,极力维护自己的团队,还跟赵宪民争得面红耳赤。后者迫于社会各界的压力不依不饶,坚决解散了智能心理画像机器人团队,并打算将吴星移等人打发到其他科研小组,随便授个毕业文凭了事。

罗导从那时起便告病回家,再也不来学校。宋菲菲她们带着礼品去慰问,师母将她们迎入客厅,说老头子感到有愧于自己的学生,无脸相见。从师母的语气里,她们听出了一种心丧若死的哀伤。随后师母便呆呆地坐着,也不招呼客人,目光空洞地瞅着茶几上的瓶瓶罐罐,那些都是治疗强直性脊柱炎的药物。宋菲菲她们尬坐片刻,只好起身告辞。

吴星移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木讷地凝视着空荡荡的房间,一种人去楼空的凄凉感浮上心头。仿佛是母亲回到家中,不见了孩子,心头像被挖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寒风正呼呼地涌入。

恍惚间,一种清晰的错觉占据了她的头脑,她相信自己只是走错了科研室,也许就在隔壁的某间屋子里,“七弟”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罗导和团队成员们正笑盈盈地等待着自己归队……

她中邪似的一遍遍跑出门外,抬头确认门牌号码,直至精疲力竭瘫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油锅里的虾一样蜷缩起来。

午后,漫长的时光像一个密不透风的洞穴笼罩在头顶,天色在潮湿和闷热中渐渐黝黑下来。

“叮咚”一声响,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是谭悠悠,“女神,恭喜出院,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别再喊我女神了,喊我女神经吧,她苦笑着想。今天……什么日子?想不起来。

自打住院,谭悠悠没少来探视。那些难熬的日子因为有了他的陪伴,多少显得生趣盎然,每隔几天他就会捧来不同的鲜花摆在床头,郁金香、月季、康乃馨……这让她的病房总是洋溢着阵阵花香。他不怎么说话,喜欢静静地坐在床边端详着自己,偶尔讲一些笑话逗自己开心。笑话很冷,往往把她闹得满头黑线,他倒呵呵傻笑个不停。

自己对这矮个子男生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愫呢?吴星移说不清。很感谢他救过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挺快乐,能感受到自由,这些都是很真实的感受。但,这就是爱吗?

这么多年来,她空有一身美貌,却从未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判断一个女孩是否恋爱有两个重要的标准,一个是有心动的感觉,还有一个是有做某件事情的冲动。

呵呵,心动的感觉?心动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她说不上来;至于冲动嘛,还真有!跟谭悠悠跳舞的时候,她有一种放弃一切的冲动。

“什么日子呀?我不知道啊。”她回复过去。

“果然是个大忙人,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呢。”

她恍然,这才想起今天的确是自己的生日。跟许多母亲一样,自从有了“七弟”,她就只记得“七弟”的生日了。

谭悠悠又发来一条微信:“来我寝室吧,为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谢谢你这么用心,是什么礼物呀?”

“来了就知道啦。”

自打第一起命案发生以来,男生想进入女生宿舍就难比登天,但女生进出男生宿舍还是很容易的,只要在门口登记一下即可。吴星移填好表格交给管理员,后者是一个秃顶的中年大叔,色迷迷地看着她。

徐良不在寝室里,这让吴星移心里踏实不少。空气中没有令人窒息的汗臭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好像是路易威登。

走到谭悠悠的铺位前,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墙上、橱柜上,到处贴满了哆啦A梦的海报,简直到了大雄的梦幻乐园。

“你不至于吧,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喜欢哆啦A梦?”

“那是,你别忘了哆啦A梦也是人工智能哦,它可是我的偶像呢。”谭悠悠凝视着海报,笑容很真切,“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它,只要戴着一根竹蜻蜓就能飞上蓝天,多么自由畅快!”

“那都是漫画家YY的,现实中哪能这么简单就飞起来?”

“是吗?”谭悠悠认真地反驳道:“我可不这么认为,这个世界不正是我们相信的结果吗?当年,莱特兄弟相信人类能像鸟儿一样飞翔,才能制造出飞机。马云说,一般人是看到了才相信,而成功的人是相信了才看到。你相信奇迹,才能创造奇迹,不是吗?你不相信,永远都做不到。你们当初研发七弟不也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吗?”

看着谭悠悠一本正经的样子,吴星移忍不住想笑,嘴角还没扬起,突然间想起什么,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飞上蓝天,自由,这些词汇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对了,在冯倩教授的手机上!她查阅之前命案的卷宗时,曾经注意过那篇谜一样的公众号:《超越规则的范畴,即便飞上蓝天也寻不到自由》。

她一直认为冯教授是在通过这篇文章暗示凶手,难道说……谭悠悠就是凶手?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她清晰地感到一丝恐惧浮上心头,但很快像潮水一样退去。她自嘲地笑笑,心中暗暗咒骂自己:吴星移,你真是够了!自打凶案发生起,你对别人的怀疑就没有停过,先是徐良,再是陈天尊,现在倒好,连身高不足170cm的谭悠悠也不放过,难道不怀疑谁就没法活下去了吗?

发现她的异样,谭悠悠关心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什么,”她尴尬地笑笑,“对了,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是哪个团队的呢。”

“我吗?我是智能围棋机器人团队的。”

“哈哈,我们学校还有这样一个团队?”

问出口她就后悔了,语气上有些轻薄。

“呵呵,是没什么名气,主要是因为再怎么研究都超越不了谷歌的Alpha Go,我呢对围棋也没啥兴趣,选那专业纯粹就是混个硕士文凭罢了。”

“难怪了,我看你把精力都放到了芭蕾舞上面。”

“是啊。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可以执着于自己的热爱,全身心地扑在七弟身上。”

“哎,别提了,七弟已经不在了……”她被冲上喉咙的哽咽整得不措手不及,“很多时候,我们再怎么执着,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谭悠悠拆开一包餐巾纸,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她没有抗拒。

“谁说的,你可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你应该向学校申请,让七弟再回来。”

她摇摇头,“不可能了……”

她舍不得七弟,舍不得团队就这么解散了,可是接连错抓两名无辜,陈天尊事件又影响恶劣,罗教授都没能力挽狂澜,她又能怎么办?

“怎么不可能?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谭悠悠大声道:“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能灰心!七弟的离开绝对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回来的!”

吴星移破涕为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急啊?”

“因为我希望你能尽快回到原来的样子,孤傲自负、桀骜不驯,明知眼前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只要心中怀揣着最初的梦想,依然义无反顾、孤注一掷……”

吴星移笑骂:“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呀?”

“你的这些特质总让我热血沸腾,从你身上,我能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

吴星移想笑,他年龄跟自己一般大,口气倒像个长辈。当年他怎么了?想问时,谭悠悠已经岔开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吧。”

他从橱柜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包裹,打开一看,是一副精美的字画,面画上一座气宇轩昂的古代建筑耸立在烟波浩渺之间,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很有气派。

“这是江西南昌的滕王阁,怎么样,不错吧?”谭悠悠指着旁边的题词,“这是王勃的《滕王阁诗》,还是我亲手书写的呢。”

题词是端端正正的楷书,苍劲有力,大气磅礴。

“哇,你的毛笔字写得真不错。”

“还好啦,会点皮毛而已,喜欢吗?”

“很喜欢,谢谢你,那你会写草书吗?”吴星移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一阵冷场。

谭悠悠尴尬地笑了笑,直言不讳,“你是在怀疑我是凶手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

“呵呵,草书我也会一点,下回我写给你看吧,你好拿去跟现场的血字比对一下。”谭悠悠揶揄的口吻。

“不用了,我当然相信你啦。”

“哦?你这么确定吗?”谭悠悠反倒来劲了,“万一我真是凶手呢?到时候你连后悔都来不及。”

“讨厌,你可别吓我。”

“哈哈,不逗你了。对了,你不好奇吗,我为什么要送你这幅字画做礼物?”

“是啊,我正纳闷呢,为什么呢?”

“你念念王勃的这首诗。”

“嗯,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怎么样,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谭悠悠神秘兮兮地笑。

“没有啊……”

“你看中间这两句: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不正对应着‘谭(潭)悠悠’和‘吴(物)星移’吗?”

“哈哈,还真是!亏你这么有心,还能想到这层关联。”吴星移感觉脸上有些热辣,她隐隐知道谭悠悠的用意了。

果然,谭悠悠毕恭毕敬地站直了身体,双眼深情地凝视着她,“星移,一直以来我都感觉我俩很像,是同一世界的人,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七弟不在的这段时间,请让我成为你的七弟,陪伴你、守护你、激励你,好不好?”

他向自己表白了!她羞赧地看了他一眼,他眼中正燃烧着炙热的火焰,脸上散发着真挚的光彩。她心里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推开她尘封许久的心扉,轻轻叩响了那份沉睡千年的渴望——那份生而为女子该享有的甜蜜、浪漫。

要不要……试一下?

一个声音在心里敲打着坚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要嫁给“七弟”的豪言壮语正在褪色,现实的光芒逐渐明亮起来。她低下头,羞涩地说道:“你……让我想一想,好吗?”

“哈哈,不着急。”他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走,去舞蹈房,还有惊喜要送给你。”

舞蹈房静默在幽暗中,除了有活动的时候比较热闹,平时都无人问津,门可罗雀。

谭悠悠打开灯,站在舞池中央,冲场外的吴星移一鞠躬,“尊敬的女王陛下,为了庆贺您的寿诞,小的自创了一种‘门框舞’,请欣赏。”

说着话,跑去后面的更衣间。片刻功夫,已换好银白色的芭蕾舞服装和鞋子,推着一个高大的道具走了出来。那的确是一个门框,足足两米来高,跟平时进进出出的房门没什么两样。

吴星移笑道:“你是从哪间屋子的门上拆下来的吧?”

“呵呵,可以这样理解。”

“好吧,请开始你的表演。”

谭悠悠跑去DJ台操作了一番,灯光渐渐黯淡下来,镭射灯亮起,聚焦在舞池中央的门框上。沉寂了片刻,一个空灵的女高音缓缓哼唱起来,飘逸中带着忧伤,仿佛是天堂之门訇然中开,靡靡之音降临人间,一种广袤无垠的能量场萦绕在半空当中。

随着乐曲声,舞池中央那具银白色的躯体开始翩翩起舞,时不时做出展翅飞翔的动作,然而双臂总是受到门框的束缚无法舒展。不得已,躯体只能在门框内横冲直撞,跳出各种夸张的舞姿,仿佛是一条白色小鱼在窄小的鱼缸里挣扎,吴星移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渐渐的,乐曲声越来越高亢,躯体也舞动得越来越快,双手抓住门框用力摇撼,发出无声的呐喊。强烈的节奏感层层攀升,空灵的女高音推波助澜。终于,躯体奋力一跃,推倒了门框,伸展开双臂,自由地飞翔起来。

吴星移只感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顷刻间已置身在汪洋之上,望得见碧空万里的晴天。一股澎湃的动力打体内升腾而起,冲破厚重的皮囊,裹挟着她的灵魂不断飞升。她无法遏制自己的冲动,脱下外套,跑进舞池,和谭悠悠一起舞动起来。

自由!自由!自由!

灵动的躯体反射着光辉,生命的舞步汹涌澎湃。完全不用指导,女神好像天生谙熟这支舞曲,完美地配合着谭悠悠。

谭悠悠再次目瞪口呆,“星移……你真是太令我惊艳了!”

“这是什么曲子,这么壮美?”女神的喘息摄人心魄。

“这是西班牙作曲家Ivan Torrent创作的《伊卡洛斯》,灵感源于希腊神话。”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猛地敲在吴星移身上,僵滞了她灵动的舞步。她一阵眩晕,努力稳了稳心神,颤声道:“是不是那对粘上羽毛、飞上蓝天的父子的故事?”

“哈哈,原来你也知道?”谭悠悠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首曲子代表着向往光明的不屈意志,代表着追逐自由的顽强信念,为了心中所牵挂的人,为了梦中所留恋的事,哪怕羽翼融损,自天穹陨落,也要让这最后一战争辉日月,比肩天地。你听!”

极具穿透力的女高音正突破云霓,扶摇直上,谭悠悠激动地容光焕发,“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我们很像了吧?为什么我会说我们是同一世界的人了吧?因为我们毕生都在追寻自由……”

吴星移再也听不下去了,澎湃的激情荡然无存,恐惧随着强烈的节奏敲打着胸口,一阵猛似一阵,几乎都要窒息了。

为什么?

为什么又跟冯教授的Dying Message相吻合?

伊卡洛斯……

难道又是一个巧合?

吴星移改换了一副目光,重新打量起眼前的男生,感觉他一下子陌生了许多。

一个声音突然跳出来:他是凶手……真的是凶手!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

快逃吧!快逃吧!

可笑,别傻了……

她拼命摇晃着脑袋。

吴星移,你又来了是不是?

脑海中浮现出西西弗斯的身影,一遍一遍推着巨石上山,不断轮回,永无止境。她感觉自己就快要疯了……

乐曲进行到最后的高潮,音乐急转直下,悲壮的旋律充斥着整个空间:天性孤傲的伊卡洛斯忘记了父亲的警告,着魔似的飞向了炙烈的太阳,任凭羽翼融化燃烧而不顾,最终墮天坠海而亡。

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自由,所有的自由都是相对的,都是基于规范的约束。

超越规则去追求自由,那就是动物。

超越规则的范畴,即便飞上蓝天也寻不到自由。

……

乐曲声嘎然而止,四下里一片死寂。

吴星移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就要栽倒在地,被谭悠悠伸手扶住了。

“你累了吧?都怪我不好,忘了你今天才出院,走,我送你回寝室。”

温柔的话语更令她不寒而栗。

“我没事,”她慌乱地推开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追寻什么样的自由?”

“你说什么?”

他的笑容僵硬了,但目光依旧真挚。片刻后,他无奈地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我知道,你还是在怀疑我,对不对?”

她默然无语。

整个世界像坟墓,一片死寂。她看见舞蹈房的门开了,她看见一群警察出现在门口,她看见方涛举起了拘传证,在谭悠悠眼前晃了晃,但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直到他被带走,她仍然呆若木鸡地站着。

她忘不了他被带走时望向自己的目光,依旧那么真挚。

第二十三章 测谎

市局审讯室。

自打第一眼见到谭悠悠,慕容灰心里面就不停地打鼓,这个男生怎么会是凶手?

目测身高还不到170cm,一身结实的肌肉,强壮有力,和嫌疑人瘦瘦高高的推定相去甚远。虽说在实际刑侦过程中,不能百分之百依赖对嫌疑人身高体型的推断,很多时候的确会存在一些偏差和例外,但如果他真是凶手,这偏差未免也太大了些。

自从进来起,这个男生就神情紧张,说话结结巴巴,令人起疑。不过这也属于正常反应,毕竟不经事的学生哪里到过审讯室这种地方?许多人第一次进来时都吓尿了,真正做到像陈天尊那样处变不惊的又有几个呢?

因为无人机巡夜是自己批准的,慕容灰决定亲自审讯。他开门见山,把照片和“火眼金睛”的鉴别报告推到谭悠悠跟前,“自己看看吧,游泳馆案发当晚,无人机拍到的人影就是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谭悠悠举着黑乎乎的照片,纳闷地瞅了半天,又看了看鉴别报告,一脸懵圈,“这报告是徐良做的吧?如果是别人我还信,他做出来的肯定是假的。”

慕容灰又好气又好笑,陈天尊刚刚无罪释放,这里又冒出一个喊冤的,“你是想说,徐良故意编造了假的鉴别报告来整你?”

“对。”

“对你个头!你给我老实一点!”

谭悠悠叹了口气,“徐良对我一直耿耿于怀,就想着找机会捉弄我一下。”他将两人间的恩怨简单叙述了一遍,又道:“我哪有去过什么游泳馆?晚上都在舞蹈房练芭蕾。”

“案发当晚你也在舞蹈房?”

“在啊。”

“有人证明吗?”

“那倒没有……除非是有活动,平时舞蹈房里只有我一个。”

慕容灰冷笑不语。

谭悠悠慌了神,“不是,警察同志,你们不能因为这么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就定我的罪吧?至于那什么火眼金睛的鉴别报告就更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了。”

“所以我们才给你一次机会,坦白自己的罪行。”慕容灰煞有介事地敲敲桌面。

慕容灰当然清楚,“火眼金睛”的鉴别报告不可能作为直接证据,照片只有清晰可辨,且非伪造,方可作为证据。证据不足,警方只能24小时放人,除非在这段时间内提取到有利的物证。

隔壁的观察室里,侦查员们正在汇报调查结果:“我们在嫌疑人的寝室、科研室和舞蹈房等场所进行了仔细搜查,没提取到任何有效物证。”监控录像呢?

凌队长一边听取汇报,目光始终不离审讯室里的谭悠悠。没有实质性证据,警方只能冀望于从嫌疑人本身下手,对其犯罪可能性进行评估,从而拟定下一步审讯方案,而评估的主要依据就是看嫌疑人是否在撒谎。

如何解读一个人是否在撒谎?最具判断意义的往往是他最初的反应,大多数说谎者都会有一个下意识的“阻断视觉”动作,通过瞬间的回避来寻求心理上的安慰,比如转头、移开目光、揉眼睛、女生假借整理刘海用手挡住眼睛等。谭悠悠在回答讯问时虽然紧张,眼神却没有回避;表情肌虽然僵硬,但面色平和,呼吸平缓,眼珠转动方向正常,也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雅瞳正要开口,一旁的方涛忍不住苦笑道:“瞳姐,你是不是又想说嫌疑人没在撒谎,我们又抓错人了?”

接连错抓两名无辜,整个专案组都陷入到一个怪圈当中——真凶抓不住,抓进来的无一例外都是无辜。为此人人都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雅瞳刚要回答,一个声音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道:“是不是在撒谎,你们说了不算。”

两人回头,警卫员带进来一个身穿蓝色西服、风度翩翩的男生。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听他的口音不像是中国人,雅瞳瞅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我是宫野隆一,东京大学的交换生,今年来神城理工大学交流学习。”

啊,原来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日本,大赛上败给了吴星移。雅瞳正色道:“谁允许你进来的?还不赶紧出去!”

“是我邀请来的,”慕容灰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就许你邀请布鲁斯·盖茨前来助阵,不许我邀请宫野隆一吗?”

雅瞳不屑地撇撇嘴,“你请他来助什么阵?”

“我打算进行测谎。”

“测谎?”

“对,现在证据不足,不妨采用测谎快速确认嫌疑,使讯问更具针对性、目的性,从而提高审讯的效率。”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看你就是怕再抓错人。”

慕容灰笑了,压低声音道:“你小点声行不行?”

“哼,要测谎你请他来干嘛?”

“宫野君不仅在AI心理画像方面颇有建树,在审讯测谎领域也是异军突起,他研发的智能测谎机器人准确率可以达到95%,这可是经FBI权威测谎部门认证,享有极高的评价。”

雅瞳冷笑,“洋人的标准在中国未必管用,况且我们又不是没用过测谎,效果并不理想,不是吗?事实证明,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犯罪分子知道如何应对测谎,并最终逃脱了嫌疑。”

听到这话,宫野傲慢地昂起头,“我这个是最尖端的测谎AI,和你们那些老旧的测谎方式完全不一样!不需要使用复杂的传感线路连接人体,不需要看心跳、血压、呼吸、脉搏频率、皮肤湿度,也不需要事先准备各种复杂的开放式问题,更不需要观察嫌疑人的微表情!”他故意加重语气,轻佻地说道:“用你们汉语来说,《Lie to me》里的那一套基本上没有什么卵用。”

这句话算是戳了雅瞳的脊梁骨,谁不知道她是全省知名的微表情专家,每年有好几篇论文发表在省厅内部期刊上,详细分析微表情在实际审讯中的运用,受到业内广泛重视,现在一个日本小毛孩跑过来跟她说微表情没有卵用。

宫野隆一还在滔滔不绝:“每个人说谎时的行为习惯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说谎时紧张得不行,有的人却面无表情;有的人说谎时眼神闪烁回避,有的人却坦然与你对视——也就是说,从来都不存在一部有关肢体语言的辞典,能够在普遍意义上定义出人类的微表情到底代表了什么……”

“你讲完了吗?讲完可以出去了!”

“不,我还没有讲完呢,而且在特殊情境下,比如在接受审讯或面临多人质问时,人们还会展现出异常的肢体语言,那并不是心虚,只是为了减轻心理上的压力。综上所述,通过微表情来识别谎言的技巧都是夸大其词,缺乏科学依据。”

雅瞳忍着气听他讲完,回敬道:“所以你的测谎AI又有什么卵用?”

“用处大大滴!嫌疑人只需握住机器人的手,回答我提出的问题,机器人立马就能识别他是否在撒谎。怎么样,凌队长,你要不要试试看呢?”

说着话,他打开带在身边的行李箱,从中取出一个小型机器人来。众人见这个玩意儿身高在80公分左右,和“七弟”一样拥有一双粗大的左手。再看外表,居然装扮成二战时期日本皇军的模样,嘴巴上面还有一簇小黑胡子。

雅瞳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挥挥手,“免了。”

“要不我来试试吧?”方涛倒是毫不在意,饶有兴趣地伸出左手,和机器人相握。

刚一握住,机器人的左手便膨胀起来,将方涛的左手牢牢固定,动弹不得。一阵酸麻感袭来,跟测量血压时的感觉有些相似。

宫野微微一笑,开始提问:“方警官,你滴,结婚了吗?”

“还是单身呢。”

机器人静默,没有反应。

“有没有喜欢的女性?”

方涛想了想,“目前还没有。”

“撒谎!”机器人突然叫道。

众人一阵哄笑。

方涛涨红了脸,自嘲地笑笑:“只是仰慕而已,谈不上喜欢啦。”

“撒谎!”机器人又叫。

哄笑声更响了。

宫野道:“别抵赖了,说吧,喜欢的是谁?”

方涛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了你也不认识啊!”

“撒谎!”

宫野笑了,“这么说来,应该是我认识的人咯?”他环视一圈在场众人,“该不会就是凌大队长吧?”

方涛慌忙摇头,“不是不是。”

“撒谎!撒谎!撒谎!”

众人哄堂大笑,好一阵起哄。

雅瞳脸上泛起阵阵潮红,用力咳嗽一声,“笑什么笑?都给我严肃点!”自己却忍不住多瞄了方涛几眼,发现后者也在偷看自己。两人目光相对,都慌忙转开去。

幸亏慕容灰及时喊停,否则真不知道这出戏该怎么收场了,“行了,现在就对嫌疑人进行测谎。”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宫野君,你的机器人测谎准确率高达95%,那还有5%是什么情况?”

宫野微微一愣,耸了耸肩,“无可奉告。”

谭悠悠在隔壁审讯室里干坐许久,嘴里一刻不停地碎碎念,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听说要给自己测谎,他表现得很配合。雅瞳始终盯视着他,除了刚刚与机器人握手时有过一次深呼吸,其余时间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一切准备就绪,宫野劈头盖脑地吼了一句:“你滴,凶手滴干活?”

谭悠悠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啊。”

机器人静默。

“你滴,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生命?”

“没啊。”

“别装了,变态杀手就是你!”宫野提高分贝,厉声呵斥。

谭悠悠毫不示弱,大声回答:“不是我!”

机器人依然静默。

宫野想了想,又问:“你滴,栽赃陷害陈天尊?”

“不是啊。”

“你滴,故意针对吴星移,想让她身败名裂?”

“不是啊……啊……哈……”谭悠悠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你到底有完没完?”

机器人始终静默着。

宫野站起身,无奈地宣布:“此人是无辜的。”

这一结论也在众人预料之中,虽然测谎结果只能作为参考,但众人心里的天平越来越倾向于谭悠悠就是无辜的。那么问题来了,无人机拍到的黑影和“火眼金睛”的鉴别报告又作何解释呢?

会议室里,宫野隆一饶有兴致地翻看着几起案件的卷宗,一边问道:“听说游泳馆那起案子是一宗密室杀人?”

“是啊。”

“哈哈,你们怎么不早说,我最喜欢密室了!”他兴奋地直嚷嚷:“密室杀人是我们日本推理作品当中最大的特色,没想到在你们中国的刑事案件里面也能遇到,真是好意外啊!能不能带我去现场看一看?”

雅瞳心里这个骂呀,密室杀人出现在你们日本叫特色,出现在我们中国就叫意外了?当即哼了一声,不加理会。

慕容灰给方涛递了个眼色,后者一脸不情愿地站起来,“走吧,我带你去。”

游泳馆门外拉起了长长的警戒带,几个小警察站在外面把守,见一个少年跑过来就要往里钻,忙不迭地伸手阻拦,被方涛摆手制止了。

进入警戒带,宫野摆出一副侦探的派头,煞有介事地绕着游泳馆走了一圈,发现除大门和南侧小门外再无其他出入口,兴奋地大呼小叫:“哟西!是个巨大的密室,哟西!”

进到游泳馆内,宫野在女更衣室里呆了半天,检查了门和窗户,没看出什么名堂;又跑出来站在泳池边上,四下环顾偌大的空间,脸上也没有顿悟的神情;最后沿着员工通道来到南侧小门,仔细查看了半天,打开锁跑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喊道:“请把门锁落下。”

方涛照他的意思把门锁落下。

宫野在外面用力推拉了几下,门纹丝不动,“好了,请让我进来吧。”

几个侦查员在一旁起哄:“别开别开,让他在外面多呆一会。”

“对,还真以为自个儿是工藤新一?”

“他发现的我们早就发现了,他没发现的我们也发现了。我看他来这儿纯粹是瞎折腾,浪费时间。”

方涛无奈地笑笑,打开了门。

宫野走进来问道:“案卷上说,命案发生后不久,整个游泳馆就熄灯了?”

“是的,我们怀疑是凶手在逃离之前关掉的大灯。因为电灯开关设在员工通道上,馆内的监控探头没能拍到关灯的人。”

“馆内的监控探头主要设在哪里?”

“主要是面对泳池的,关灯之后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宫野不再言语,走回泳池旁边,安静地凝望着湛蓝色的池水。这个泳池看起来很深,一眼望不见底。

半晌,他若有所悟地伸手一指,问道:“你们检查过这个泳池吗?”

几个侦查员面面相觑,“为什么要检查泳池?命案不是发生在女更衣室吗?”

“你们还不明白吗?凶手关灯的真正目的?”宫野故作高深地问道。

“难道不是趁着黑暗逃出去吗?”一个侦查员反问,“只是……大门外始终没拍到有人离开,小门这里也是从内落锁。”

另一个侦查员调侃道:“莫非这就是你们日本推理小说中经常描写的:凶手发出一阵痴痴的阴笑,消失在了无穷的黑暗当中……”

一阵哄笑。

宫野摇头哂笑,“让我来告诉你们凶手关灯的真正目的吧!他是为了不让馆内的监控探头拍到一些东西。”

“拍到什么东西?”

“馆内的监控探头主要设在哪里?”

“泳池啊。”

“所以,密室的关键就在这个泳池里面!”宫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建议把池水全部放干,真相立马就能浮出水面。”

一阵沉默。众人的神情都严肃起来,再没人调侃了。

方涛挥挥手,“都别愣着了,联系武国辉,叫他派人来放水。”

池水放空之后,果然在湿漉漉的池底发现一个黑糊糊的物件。一个侦查员踩着泳池一侧的梯子下到池底,在滑倒了三四次之后,终于接近了那个物件,小心翼翼地拾起来,喊道:“是一架无人机。”

黑色的机身呈“X”形,四个角上各有一只螺旋桨,底盘下面有一只精巧的机械抓手。

密室手法昭然若揭:案发当晚,凶手从小门潜入,沿着员工通道进入女更衣室行凶,出来之后再沿着员工通道跑出小门,途中顺手关闭了馆内大灯。在离开小门前,凶手将无人机留在馆内,从外面关上门后,操控无人机伸出机械抓手,从内侧将门锁落下,形成了密室。凶手肯定打算放弃这架无人机,但为了不露出破绽,他必须将无人机很好地隐藏在馆内,所以又操控着飞往泳池,在一片漆黑中降落在水面上。一开始无人机肯定漂浮在水面上,一段时间后才会沉入水底——这就是凶手要关灯的原因。

无人机的发现不仅使得游泳馆密室的问题迎刃而解,也惠及了先前遗留的谜团。比如冯教授被害当晚,行政楼起火前,两名保安的茶水中被莫名其妙地投入安眠药,监控录像却一直没拍到可疑人员进出。现在看起来,极有可能是凶手操控着无人机干的。

侦查员们都很激动,感觉终于剥开了一层凶手的神秘面纱。更激动的是,嫌疑人也浮出了水面——无人机的机主有重大作案嫌疑。经过甄别,这架无人机正是严国耀团队的器材,机身上刻着“神城理工大学无人机智能辅助设备团队专用”的字样。

果然还是严国耀!这一回警方不再客气,直接把严国耀连同三个小弟一起请到了市局。

经过讯问,四人一致否认案发当晚操作过这台无人机,严国耀还忿忿不平地埋怨:“慕容老大,你们也忒不够意思了吧?我们无人机小组尽心尽责地在校园里巡夜,终于发现了谭悠悠,你们不感谢我们也就算了,怎么反而怀疑我们呢?”

“是啊是啊,你们不感谢我们也就算了,怎么反而怀疑我们呢?”刘子豪在一旁瓮声瓮气地帮腔。

慕容灰冷笑,“严国耀,你少跟我来这套!你们几个当中就数你小子最滑头,从一开始我就感觉你没安什么好心,申请无人机巡夜肯定别有用心,我答应你其实是想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果然被我言中,你就别再抵赖,老老实实交代吧!”

雅瞳在旁边忍着没笑。

“案发当晚是不是你带着这台无人机跑去游泳馆作的案?还故意捏造一张假照片陷害人家谭悠悠?”

严国耀咧开嘴,呼天抢地,“冤枉啊!哪有啊!我一直都用自己那台银灰色的无人机。这台黑色的是科研室的公用器材,只要是团队里的人都可以操控的。”

“团队里的男生不就只有你们四个吗?”慕容灰站起身,在四人面前来回走动,目光逐一打量着他们的面庞,冷冷道:“既然你们都不承认操作过无人机,那就是说……你们当中有人撒了谎!”

四个人面面相觑,刘子豪见马成怀疑地看着自己,怒道:“你瞅啥?”

马成不甘示弱,“瞅你咋滴?”

“你再瞅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两人险些动手,被慕容灰制止了,“你们不承认也没关系,我自有办法。”说着话拍了拍手,门开了,宫野隆一带着测谎机器人出现在门口。

“这位是宫野君,他即将对你们进行测谎,请你们配合。”

一阵沉默,四个人紧张地望着眼前这个杀气腾腾的日本交换生,感觉自己成为了猎物,掉进了早已安排好的陷阱里。

很快,三个小弟都通过了测谎,机器人一直保持着静默。最后轮到了严国耀,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紧张,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我拒绝!”他高声喊道:“你们这是违法的!使用测谎必须遵守三大前提,第一条就是被测人必须自愿接受,任何人不得强迫他人进行测谎,否则即构成对人权的侵犯!”

慕容灰冷笑,“你还挺懂法,可惜这一条你少说了半句:除非涉及刑事案件,否则不能强迫测谎。——现在已经是重大刑事案件了,警方有权对你进行测谎!”

严国耀眼珠一转,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就算要测,我也不跟日本鬼子握手。”

慕容灰一时语塞,心中不免有些羞恼,这个宫野也真是的,干嘛非要把机器人搞成这副装扮,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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