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密谋（上）

校园里洋溢着无限春光，呼喊声、嬉闹声此起彼伏，澎湃的生命力混合着春天的暖流扑面而来。

吴星移却百无聊赖地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伸手扯下一朵野花，拈在指间转来转去，像一把小小的太阳伞。

从寒假起便投入全部精力，历经坎坷，承受巨大压力，终于将“七弟”改良完成。原本盼着全新“七弟”能有惊世骇俗的表现，没想到却丢出这么一个令她进退维谷的结论。她又将“七弟”的报告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并没发现什么破绽，不由地怅然若失。

接下去该怎么办？到底该不该相信“七弟”呢？

她将花瓣一片一片撕下来，每撕一片就嘟囔一句：“信、不信、信、不信……”

最后一片花瓣对应的是“信”。

相信吗？

一方面，尽管“七弟”言之凿凿，画像也符合本案凶手的行为特征，但毕竟缺乏证据，仅凭“张萌长得酷似陈母”这一点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另一方面，陈天尊光明磊落的形象怎么也无法跟变态杀人魔挂起钩来。

然而“七弟”的话语又在耳畔回荡起来：“你们人类不就是表面一套，骨子里一套吗？正因为此，人类才会衍生出无数的罪恶……”

难道陈天尊真的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想起犯罪心理学对有组织力连环杀手的描述：这类人处心积虑，善于伪装，往往潜藏在我们身边，我们却毫无察觉。直至被捕，人们才大跌眼镜，瞠目结舌，感叹连连：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另外，张萌又是怎么想的呢？死心塌地追随男友？看着他一个一个屠杀下去却无动于衷？一味地包庇纵容？——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爱？

她突然想起，慕容灰把卷宗交给自己的时候无意间提到过一件事：张萌曾经特意找到专案组的秘密布控点，给众人送饭。

她这么做，该不会是在投石问路吧？全校那么多巡逻守夜的安保人员她都没去送饭，为什么偏偏找到秘密布控点来送饭？几个危险区段的秘密布控可谓隐秘，凶手却迟迟没有上钩，为什么？该不会就是她在给陈天尊通风报信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犯的可不仅仅是包庇罪了，至少还有同谋罪！量刑上会以共同犯罪论处。

吴星移随身都会携带一本小册子和一支水笔，研发过程中有什么灵感都会记录下来。这一回，她在册子上重重地写下了几个红色大字：迫害，包庇，深深的爱？又在旁边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突然间，肩膀上被人重重地一拍，吓了一跳。扭头看时，谭悠悠正笑眯眯地望着她，一脸灿烂的阳光。

“想什么呢，女神？一个人在这儿愁眉苦脸的。”

“呵呵，没什么，晒晒太阳。”

“就你那点小心思，不说我也知道，肯定在想怎么抓凶手吧？”

心思被看穿了，吴星移尴尬地笑笑。

“好啦，别想了！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走，吃饭去，食堂二楼西餐厅，我请客。”

食堂大门外的环形画廊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半空中拉起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我的自由·我的爱。

一个烫金卷发、身材火爆、酷似邓紫棋的女生正捏着麦克风，哼唱着一曲《夜空中最亮的星》，引得众人驻足围观，时不时有掌声和口哨声响起。

女生不仅外表酷似邓紫棋，声音也有着邓紫棋一般惊心动魄的爆发力，游刃有余地飙着高音，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本尊来开校园演唱会了。

“是姚雪莉！她在为下周的演唱会做宣传呢。”谭悠悠兴奋地嚷嚷，片刻又故作神秘地说道：“听说还是特地为陈天尊开的，要在演唱会上公开向他表白呢，嘿嘿，真不知要羡煞多少屌丝。人活到这份上，这辈子也值了。”

吴星移一脸惊诧，“陈天尊不是和张萌在一起吗？”

“一个月前就闹分手啦！你消息怎么这么闭塞？”谭悠悠一脸鄙夷地望着吴星移，“这事全校都传遍了，大家认为多半是高位截瘫的关系，张萌自觉配不上陈天尊，便主动退出，也怪可怜的。”

“那，陈天尊答应了？”

“不答应又能怎么样？人家微信不回，电话不接，铁了心地离开。这么一来，其他爱慕陈天尊的女生们开始蠢蠢欲动了，一个月来请吃饭的、套近乎的、写情书的比比皆是。最疯狂的当然要数姚雪莉了，直接闯入陈天尊的生活，三天两头陪在左右，明面上是抚慰他受伤的心，实际上是催他赶紧断了对张萌的念想。现在又借着演唱会的浩大声势玩起公开表白，简直碉堡了！完全符合她的人设，我喜欢！哈哈……”

吴星移没再留心听，心里疑窦丛生。张萌主动提出分手真的是因为高位截瘫吗？难道不是因为她终于不堪忍受陈天尊的凌辱和迫害吗？

哎，多想无益，去问问张萌不就知道了？

但转念一想，即便张萌决绝离去，只要她还包庇着陈天尊，又怎么会如实相告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暗中收集证据，以免打草惊蛇。

回过神，谭悠悠还在滔滔不绝：“……姚雪莉是智能歌唱机器人小组的成员，最富才情的天才歌手，不仅歌唱得好，研发的机器人‘可馨’更是不得了！能模仿真人的声音说话和歌唱。”

“切，那有什么，七弟也可以啊。”

谭悠悠摆了摆手，“那可不一样，你让七弟唱首歌试试？再听听可馨唱的，那绝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什么王菲、周杰伦、韩红、费玉清、邓紫棋、苏打绿、TFBOY……全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能以假乱真呢。之前还参加了芒果台的一个什么唱综，可馨和本尊PK，现场观众没一个能分辨得出。”

“这么神奇？”吴星移也来了兴致。

“可不是嘛，而且她们团队全是女生，每一个都天生一副好嗓子，所以姚雪莉有个雄心勃勃的梦想，打算毕业后把科研团队改编成一支乐队，让可馨当主唱。是不是超燃呀？”

“那个可馨长啥样啊？”

“下周演唱会你就能见到啦，据说能装扮成任何歌星的样子呢。”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二楼西餐厅就坐。

谭悠悠非常慷慨，点了大份的披萨、鸡翅、意大利通心粉、两杯果汁。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望着女神嘿嘿傻笑，好像他吃的不是西餐，而是天鹅肉。

吴星移却没什么胃口，闷闷不乐地坐着，偶尔吸一口果汁。左手下意识地伸进裤子口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那本记录灵感的小册子，一不小心用力过头，册子翻落在地上。

谭悠悠帮忙捡起，好奇地拿过去翻看，“咦，这记得都是些什么呀？”

吴星移一把夺过来，“没什么，吃饭！”

谭悠悠讨了个没趣，尴尬地笑笑，“说说你们团队的进展吧，七弟应该已经改良完成了吧？有没有画出新的嫌疑人？”

吴星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没有！”

谭悠悠笑了，仿佛把她看透似的说道：“星移，你要勇敢一点哦！发现了什么就坚持下去，千万不要因为曾经抓错人而畏缩不前，那样你永远也抓不到真凶的。”

吴星移没有任何反应。

谭悠悠叹了口气，“能者多劳，这就是你的使命。比别人更有天赋，就比别人更担责任。逃避是没有用的，抓住那个凶手，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

吴星移仍然没有反应。

谭悠悠想了想，又道：“你难道不想挽回损失的荣誉和形象？不想带着七弟重新登上智能时代的巅峰，引领人类改造和进化的步伐？”

吴星移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谭悠悠再接再厉，“只要勇敢地跨出这一步，所有人都会理解你、支持你，上天也会眷顾你！当然，我更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

“你要怎么帮我？”

“嘿嘿……”谭悠悠神秘地眨眨眼睛，把意大利通心粉递到吴星移跟前，把叉子塞进她手里，“第一步，是乖乖吃饭，吃饱饭才有力气抓凶手嘛。”

吴星移看了他一眼，听话地点点头，埋头吃了起来。

两人的亲密举动很快成为全餐厅的亮点，原本机器人太太就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如今又是跟谭悠悠坐在一起，立马引来一大片惊诧的目光。尤其是严国耀那几个小弟，不仅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能听到一声低吼：“兄弟们，抄家伙呀……”

虽然被异样的目光裹挟着，两人都坦然自若，该吃吃该喝喝，有说有笑，碰到意味深长的目光，还会毫不含糊地顶回去，直到对方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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